第七章

第七章

曙光,結束這漫長一夜的曙光從窗紙透了進來。

戀酒公子睜開了眼,北國雪還依舊趴在他身上睡著。他不忍叫醒她。

這一夜對於他太漫長也太難忘了。

「你醒了?」北國雪的聲音,看來她早就醒了。

戀酒公子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北國雪從他懷裡坐了起來,幽幽的道:「我要走了,你以後多保重了。」

戀酒公子默默的點了點頭,道:「你不要我送你嗎?」

「你還有你的事,我能回去的你放心吧。」

戀酒公子沒再說話,淡淡的笑了笑。

門一下開了,楊女俠黑著眼圈走了進來。

戀酒公子一下笑了出來,指著楊女俠道:「你這是幹嘛啊?大清早來嚇人啊!」

楊女俠忿忿的道:「都是那幫混蛋,被人下了葯,我照顧了他們一個晚上現在才算好了睡下了。」

戀酒公子笑道:「平時誰叫你不學學正常女人啊!」

楊女俠眼神一厲道:「你小子有本事再說一遍。」

戀酒公子微微一笑道:「我錯了,你女俠大俠本來就是個正常女人。」

北國雪在一旁默默的抿著嘴,道:「我走了,這封信留給你。」說著就從袖裡掏出了一封信。

戀酒公子沒有了笑意默默的接過了信,目送北國雪出去了。

「你放心她一個人走?」楊女俠問道。

「她不會有事的。」戀酒公子已經展開了信。

楊女俠站在一旁,斜睨著戀酒公子道:「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是個這麼無情無義的人啊。」

戀酒公子酌了口酒道:「現在知道也不遲。」

「你從來不喝熱的酒嗎?」楊女俠好奇的問道。

「熱酒到了我手裡也涼了。」戀酒公子開始看信了。

「為什麼啊?」

「不知道。」

信上是一首詩:

北雪暮暮朝朝,往事紛紛擾擾;

夜夢寂寂寥寥,淑月清清曉曉;

紅豆艷艷妖妖,心緒疊疊濤濤;

羊毫姝姝草草,寞落離離蒿蒿。

信紙上還畫了一個人:白衣,白衣上有描得細緻的墨竹;左手上端著一隻酒盞,三腳的青銅爵。

看完信,戀酒公子嘆了口氣。

楊女俠道:「怎麼了?被小姑娘留戀還不算好事啊?」

苦笑,戀酒公子只有苦笑,對於他而言現在只有找回回憶才是最重要的。但從北國雪語氣里看來,他的過去也是不平靜的。

楊女俠繼續道:「你什麼時候走啊?」

「馬上。」戀酒公子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

「那我們走吧。」

「你這樣還敢出去啊?」戀酒公子指著楊女俠臉道。

「有什麼不敢的,誰敢笑話我我抓他去坐牢。」楊女俠道。

「你記得我以前說過要帶你來見一個人的嗎?」戀酒公子沒再笑了,面色沉重的道。

「對啊,你現在是不是準備帶我去啊。」

「不用準備了。」戀酒公子淡淡的道。

「你是說你要帶我來的就是這裡,見那個老和尚。」楊女俠吃了一驚道。

「你不可以叫他老和尚。」

「為什麼?」

「因為他就是你父親。」戀酒公子依舊是淡淡的道。

這一句讓楊女俠整個給怔住了,在她回憶里父親很少在家到了她大點就更沒見過父親了,而戀酒公子卻告訴她這屋子的主人也就是被殺的老和尚是她的父親,她很難接受。

「是真的,你右臂上是不是有梅花記?」戀酒公子默默的把酒盞遞到了楊女俠手裡。

「不可能的,他跟那個梅花記有什麼關係?」楊女俠在回憶里掙扎著。

「你可記得江湖上傳揚的『梅香客』。」戀酒公子道。

「難道就是他。」

戀酒公子點了點頭,道:「被盜的那些東西就是你父親做的,裡面有個秘密。也因為這些秘密他才隱居避世,這些我想你母親應該知道。也因為這樣你母親才不讓你抓和尚的吧。」

楊女俠沒再多說什麼,靜靜的圍著屋子轉了幾圈,道:「這些年他都是住在這裡的?」她已經相信戀酒公子的話了,因為知道她梅花記的人只有她的父母。

「其實這還得算到我頭上。」戀酒公子接住楊女俠遞迴來的酒盞淺酌了一口道。

「他跟你?」楊女俠扭頭疑惑的看著戀酒公子問道。

「他跟過去的我認識,而且還很熟。」戀酒公子道。

「你來找他就是想問些以前你的事?」楊女俠道。

「以前我也問過他,他不肯說,現在他想說也不能了。」戀酒公子嘆了口氣道。

楊女俠沒有傷心,在她的心裡父親一直是個很模糊的樣子,但她認為父親這樣做也絕對是正確的。因為她和她父親流著一樣的血。

「我們走吧,在這裡只會越待越傷心。」戀酒公子道。

楊女俠沒有吱聲默默的跟著出來了。

院子里已經沒有那些屍體了,看來是楊女俠收拾了。

「你怎麼把這裡收拾得這麼乾淨啊?」戀酒公子問道。

「光收拾就把我累個半死,你到好還說我不是。」楊女俠氣不打一處來。

「唉,看來不能知道顧長歌的厲害了。」戀酒公子嘆了口氣。

「你是想從屍體上找出他的槍法。」楊女俠問道。

戀酒公子點了點頭人卻往門口走了去。楊女俠腳步也迅速的跟上了,她知道戀酒公子不想再被醒來后的穆曉纏上。

斜陽西,

簫聲殘,

一水隔天葉驚寒。

美景,冬季的美景。

蕭聲,從遙遠的地方飄來的像只手一樣撥弄著人的心。

這裡沒有飛揚的大雪,但卻有一股蕭索里涌動的燦爛。

酒,上好的竹葉青;酒盞,三腳的青銅爵。

戀酒公子淺酌著酒觀賞眼前的美景。

楊女俠也沉醉在這美景里。黃昏的一抹斜陽打在了河岸上,江上的漁船還在浪里顛簸著。

「這些漁夫這麼冷的天也要出來打魚啊。」楊女俠輕輕的嘆道。

「為了生計。」

「那你是不是又要說求生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楊女俠道。

「對,你沒有經歷過生與死的邊緣你不會感受到的。」戀酒公子的酒盞又到了他嘴邊。

「你的意思是你經歷過了。」

「你難道沒見嗎?」戀酒公子轉過頭來看著楊女俠道。

楊女俠一時就想到了戀酒公子與刃無霜的那一戰。

「或許吧,不過如果老是像你這樣的看待生命是不是會忽略生命中的美呢?」

「只有生存下去才會有機會去感受那些所謂的美。」戀酒公子的話淡淡的傳到了楊女俠耳朵里。

「看來你是不會為任何事犧牲自己了。」

「犧牲要看值得不,我不做無謂的犧牲,我不喜歡做英雄。」

「問你點正事,那三件東西你現在知道在哪嗎?」楊女俠道。

「在要殺我的人手裡。」

「你不知道誰要殺你?你說那個人究竟為了什麼要殺你呢?他不是都得到那個秘密了嗎?」

「他要殺我有兩個原因:一是我身上有揭開那個秘密的線索。二是我有揭開那個秘密的能力。」

「我看很有可能,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呢?」

「去江南。」戀酒公子說完又看著遠處韻律般的黃昏。

「去那幹嘛?」楊女俠問道。

「江南不是多美女嗎?」戀酒公子笑道,眼神依舊看著那越來越濃的黃昏。

「你小子啊,沒救了。」楊女俠嘆道,「到底去江南幹嘛啊?」

「若非凡都來殺我了,你認為天花藏主人會留我在這嗎?」

「西武林盟主:天花藏主人?他為什麼要殺你啊?」楊女俠怔道。

「不知道,不過沒必要知道。惹不起我就躲吧。況且江家不也是在江南嗎?」

「江南是中原武林吟風山莊的地盤啊,你不怕也惹上麻煩。」

「不怕。」

「為什麼?」

戀酒公子沒有再說話,楊女俠也沒再問。

黃昏已經灑滿了江面,波光中泛起點點的金花,這是讓人陶醉的景緻。這裡是人間,但許多人更願說這裡是天堂。是天堂,一個遠離恩怨情仇寧靜的天堂。但有些人顯然一生都屬於恩怨情仇的,他們停不了,也不能停。

所以他們決定要離開了。

一個人是為了逃命,另一個是為了破案。

已經漸進年關了,市集上喧鬧了許多。巴蜀物產豐富,所以這江邊的市集上更是能見到各類貨物。

要出巴蜀從古到今都只有兩條路:山路和水路。

李白一首《蜀道難》就足夠嚇破人膽,但也成就了長江水道上的繁華。巴蜀的山路確實是險峻,但他顯然不會怕什麼險峻。他決定走水路,因為水路直通江南。

江南,一個詩一般的地方:有煙鎖中的重樓,有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子湖,更是有秦淮河兩岸的脂粉飄香。

這些對他的吸引力顯然都比不上一樣東西:紹興老酒。因為他是個酒鬼,知道他的人都會說他是酒鬼。他叫戀酒公子。

楊女俠從市集方向走了過來,戀酒公子坐在碼頭看著遠處的帆影波瀾。

「喂。」楊女俠拍了一下戀酒公子左肩又匆匆的收回了手。

戀酒公子朝右邊轉了過頭來看著楊女俠道:「什麼事啊?」

楊女俠嘆了口氣道:「你小子一點勁都沒有。」

戀酒公子笑了笑道:「被你玩了就有勁了。」

「你可知道孔夫子的話:水至清則無魚。早晚有一天你會栽在你自以為是的聰明裡的。」

戀酒公子笑了笑不搭話了。

「喂,你不是去租船嗎?怎麼樣了啊?」楊女俠問道。

「今天天晚了明早才能行,你去市集都幹嘛了?」戀酒公子酌了口酒眼神依舊的停留在江面上。

「沒幹嘛啊?你也會關心人啊?」楊女俠笑道。

「我關心你幹嘛,我怕你去衙門裡通知同夥來抓我。」戀酒公子道。

「你這小子,我剛才真該去通報一下的。」楊女俠道。

「有西武林人的行蹤嗎?」戀酒公子問道。

「沒看見,估計還沒追到這來吧。」楊女俠也把目光透向了遠處的江面。

「你真打算跟我到江南去?」戀酒公子酌了口酒道。

「廢話,我一言即出就一定要破這案子。」楊女俠道。

「我是怕你小命難保?」戀酒公子玩著手裡的酒盞道。

「這不用你管,你們男子都知道將一腔熱血寫春秋。我又為何不行?」

「我怎麼感覺你好象變了?」

楊女俠沒再回答,江邊不靜,來往著人群。江水不斷的湧來涌去,楊女俠在思考戀酒公子的話,自己是不是真的變了。變本身就是自然的,但她卻覺得這改變太突然了,因為什麼呢?因為眼前這個人,還是昨晚顧長歌的那一腔熱血激昂的話。她沒再想下去,江邊上人越來越多了,天色已經漸黑。

風,很冷但很柔的江風。吹拂著這江面漁船上一顆顆似箭的歸心,漁夫們笑談著一天的收穫往回趕,家裡有人在等他們。一盞黃昏的油燈,幾個調皮的孩子,還有微笑迎他的妻子。這是一個遠離江湖的世界,這是一個江湖中人永遠到不了的世界。

他是個一個漁夫,很普通的漁夫,每天打的魚僅夠他喝點小酒吃口飽飯。他跟所有的漁夫一樣有黝黑的皮膚,被江風吹得粗糙的臉,但他又和別的漁夫不一樣,因為他有別的漁夫沒有的滄桑的眼神。他來自哪裡沒人知道,漁村裡也沒人願意去打聽,他是個奇怪的人,因為他每次都用一張破網去捕魚。

酒,一個男人離不開的東西,做人不易,做男人更不易。在酒里一個男人可以宣洩很多壓抑的情緒。他在喝酒,他每天都要喝酒,在三年前酒已然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他住的地方很簡陋,他沒有朋友自然也就沒有客人。

但今天卻有人來到了他的破屋,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白衣,白衣上有繡得精緻的墨竹;女的一身紅衣,很鮮艷的紅,像最艷時的梅花。

戀酒公子推開了門,楊女俠緊跟著就走了進來。

那人依舊端著酒壺,醉眼朦朧的看了看二人,不一會又將酒倒進了碗中。

「看來當初我做錯了。」戀酒公子輕輕的嘆了口氣道。

那人沒有說話,依舊將碗往嘴裡倒著,酒一股的都倒進了嘴裡。

戀酒公子沒有說話,默默的找了個能坐的地方坐下了。楊女俠也找了個地方坐下不明就理的看著二人。

「你來找我幹嘛?有什麼要我幫忙的?」漁夫手裡依舊拿著酒壺眼神清澈了許多。

「看你現在的樣子能幫別人嗎?」戀酒公子淡淡的道。

「我漁人王說到做到,當年我受你恩惠現在你要用得上我儘管說。」

「你就是失蹤了三年的長江水霸:漁人王?」楊女俠驚道。

漁人王眼睛掃了掃楊女俠道:「正是老子,你是楊女俠?來這是要抓我么?」

楊女俠默默的注視著漁人王沒有搭腔,她想不明白一個當年叱吒長江水路的英雄竟然變了這般模樣。她不知道,但顯然有人知道。

戀酒公子道:「我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你。」

漁人王停住了酒碗,沉默了半會才又道:「我看得出你有麻煩了,你這樣的人在江湖上沒有麻煩才是奇怪的。」

戀酒公子沒再接過話頭,道:「這三年你都是這樣過的?」

漁人王重重的嘆了口氣,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人死不能復生,還是節哀順便吧。她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漁人王沒有回話,又狠狠的幹了一碗酒,才道:「你比我好啊,沒有回憶就不用那麼的痛苦。」

「你是我敬重的漢子,我不希望看到你一直的這樣頹廢下去。我還想向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時一樣痛飲。」戀酒公子慢慢的走到了桌邊坐下。

漁人王大笑道:「好!喝酒,喝酒。」說著就江酒壺遞給了戀酒公子,酒壺已經沒多少酒了。

戀酒公子笑了笑,對一旁的楊女俠道:「麻煩你跑一趟了。」

漁人王也樂呵呵的道:「麻煩官差給我這大盜打點酒。」

楊女俠狠狠的瞪了戀酒公子一眼,轉身就出門去了。

「她是你朋友。」漁人王望著楊女俠背影問道。

「你是大盜,我是小賊,交個官差朋友才能保得住小命啊。」

漁人王大笑道:「也對,老弟還是你精明。」笑完,又正色道:「說說看你都遇上什麼麻煩事了。」

戀酒公子淺酌了口酒,才低低的道:「天花藏主人要殺我。」

漁人王驚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這一連串的事情都讓我摸不著頭腦。」

「所以你想從水路逃,到江南去?」

「對,也順道來看看你,沒想到你」戀酒公子默默的又酌了口酒。

「人不在了才知道她的重要啊。想我漁人王縱橫長江水路,她一死我也就心灰意冷了。」漁人王眼裡多了些哀情,英雄的淚就是因為難掉下來才會彌足珍貴。

「你就這樣天天喝酒?」戀酒公子凝視著眼前頹廢不堪的漁人王道。

「你不也是個酒鬼嗎?難道你要勸我戒酒。」漁人王笑道,笑聲里多了些苦澀。

「你真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嗎?我不想見到你這個頹廢的樣子,你當年的豪氣呢?」戀酒公子依舊凝視著漁人王。

「那都是過去了,江湖沒有一個永遠的王者,現在的長江水道也許我都吃不住了。」漁人王嘆了口氣,聲音蒼老了許多。

「哈哈哈哈」戀酒公子大笑道,「人王兄何出此言,想當年長江水道上誰人不曉你人王兄的大名,而今這話居然從你嘴裡說出。真讓小弟慚愧啊。」

漁人王沉默了,酒碗里沒有酒了。

「她的墓就在這裡,我只想在這裡守著她。」

戀酒公子也沉默了,他顯然知道這整件事情的始末。

「既然如此我更希望你別這樣下去,為了她也不該這樣下去。」酒盞里的酒又倒進了他嘴裡。

漁人王嘆了口氣沒再接過話頭,「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明早。」

「這裡沒有船會走遠的。」

「我知道,我準備出高價。」

「我送你吧。」

「不用了。」

「怎麼,信不過我。我的水上功夫還是行的。」

「你既然已經離開了江湖,我又怎能再將你置身與是非之中呢?」戀酒公子道。

「我這些年一直放不下的就是這事,你也知道我這人不喜歡欠著別人什麼,這次你有難,我再怎麼也要還。當我是朋友的就別再推脫了。」漁人王眼睛漸漸的有神起來。

「你可知道要殺我的是天花藏主人。」戀酒公子淡淡的道。

「知道,不過聽說他早就沒露過面了,據說是閉關了。」

「他要是出馬了你認為我能完好的在這裡見你嗎?」

「『四凡』,一定是『四凡』來追殺你的,來的是誰?」漁人王神情嚴肅了許多。

「若非凡。」

「『慧若群星耀碧空,非凡如我爍震今』的若非凡?」漁人王驚道。

「就是他。」

「你贏了他。」漁人王已沒有剛才那般吃驚,「你贏他也許有可能。」

「不是我。」

「那是誰?你有幫手,那個楊女俠?她絕不是若非凡的對手。」漁人王道。

「哈哈,人王兄你啊看來還是離不開江湖啊?」戀酒公子笑道。

漁人王也知自己剛才的舉止,面色微窘道:「在江湖裡打過滾的人都難免關心這些事嘛。說說是誰敗的若非凡。」

「我不知道他敗沒敗他,只知道他將若非凡趕走了。」

「說半天了他是誰啊?」

「一個我的朋友、敵人、知己——顧長歌。」

「顧長歌,沒聽過這號人。新出江湖的?」

「人王兄幾年前可曾聽說過我啊?」戀酒公子又掛上那抹淡然的微笑。

「你的意思是那個顧長歌是如你一般的人物。」

「他是個不錯的對手。」

漁人王沒再說什麼,他驚住了。他和戀酒公子相識不算長,但他很少聽到戀酒公子如此的賞識一個人。他是離開了江湖但他那顆曾在江湖裡激蕩過年輕過的心又怎麼能輕易的離開呢?

楊女俠這時也回來了,帶著酒回來了。

漁人王這時已沒了剛才那喝酒的興緻,他的心還是屬於江湖,那個曾經讓他輝煌讓他心傷的江湖。

楊女俠放下酒和菜,瞅了瞅桌旁的兩人道:「你們幹嘛啊?叫我買酒來又不喝了。」

戀酒公子微微一笑道:「酒是摻了三分水的燒酒。」

楊女俠瞪著眼,氣道:「那你是不是不喝這爛酒啊?」

漁人王拿起酒罈先給戀酒公子那快空的酒盞斟上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這才道:「楊女俠你有所不知,老弟可是酒的行家,沒你想的那意思。」

戀酒公子道:「對,我不過就說說而已嘛。」

「你很厲害是不?那怎麼不自己去買呢?」楊女俠依舊憤憤著。

戀酒公子只有默默笑著不再去接話了。

漁人王又滿滿的喝了一碗,神色卻不似剛才那般的憔悴。

「老弟,明天就由我送你吧,再怎麼說這長江上我還是罩得住的。」

「不用了,我本不打算要你陪著。他們想取我的性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楊女俠插不上話,默默的吃著菜。

「不行,老弟我欠過你人情。我漁人王是有恩必還的,本以為以後再也還不上你這恩情了。現在有了機會我自當出力。」

「你還是在這裡安靜的陪著她吧。」戀酒公子酌了口酒緩緩的道。

「也沒多遠,這出巴蜀的水道上險灘多,我把你們送過去再回來也不遲。」

楊女俠接過話頭道:「好啊,我還沒見識過漁人王的水上功夫呢?」

漁人王呵呵一笑道:「沒想到我這個山野水賊的功夫還讓名捕女俠惦記著。」

戀酒公子沒有說話,慢慢的酌著酒。

「我今晚少喝點,明早就找船送你們。這一段沒有大船敢過,我把你們送到下個渡口你們就能上大船了。」

「下一個渡口?」戀酒公子默默的念叨著。

「怎麼了,你怕路上出事。這一路上險灘多,即使你是武林高手也沒地方施展。」

「如果對方也是個水性極好的人呢?」

「沒可能,在長江水道上誰的水性比得過我呢?」

戀酒公子沒有說話了,兩眼靜靜的看著微醺的漁人王。

漁人王兩眼瞪大,盯著戀酒公子道:「你說的難道是他?」

戀酒公子默默的點了點頭。

楊女俠道:「你們說誰呢?」

「慕雲飛。」漁人王道。

「水中神龍:慕雲飛。他怎麼會來這裡?你們白白操心了。」楊女俠道。

漁人王笑了笑道:「也對,我們不必擔心他來。」

戀酒公子面色依舊的冷著,他在想問題。

楊女俠用手肘碰了碰他道:「你瞎操什麼心啊?快吃吧,明早還得趕路呢?」

戀酒公子粲然一笑道:「我要是不瞎操些心我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漁人王道:「老弟你放心就是慕雲飛來我拼了命也要送你到渡口。」

「其實你本不」戀酒公子話還沒完,漁人王伸手止住了道:「老弟這是要我這後半生都不安穩嗎?」

楊女俠見狀也對著戀酒公子罵道:「你怎麼也跟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人家好心送你你還不肯。」

戀酒公子沒再說話,菜已經涼了。

夜也已經涼了,他沒睡,準確的說是他沒熟睡。他從來沒熟睡過。

江水聲時時的傳進屋來跟漁人王的鼾聲此起彼伏的叫響著。

「你睡了沒啊?」楊女俠的聲音從裡屋傳了出來。

「睡著了。」

「睡著了還能說話!你小子欠揍啊?」

「我說的是夢話。」

楊女俠笑了笑從裡屋走了出來,一腳就踢向了戀酒公子。

戀酒公子慢慢的起身道:「你又怎麼了,半夜不睡你出來裝鬼嚇人啊?」

楊女俠指了指一旁的漁人王道:「他動靜這麼大的誰睡得著啊?」

戀酒公子笑了笑道:「你不累我可累了,明天還要上船呢?」說完又躺下了。

楊女俠忿忿的道:「吵死了,叫我怎麼睡啊?我睡不著你也不許給我睡。」

戀酒公子又挨了一腳,起身苦笑著道:「你就饒了我吧,晚上的菜全讓你們兩個給吃了,現在還餓著呢?我不睡就餓得慌啊。」

「你肚子餓了啊?我還以為你只喝酒都能喝飽呢?」楊女俠笑道。

「對啊,所以我現在要睡了,你也別打擾我了。」

「肚子餓了嗎就要吃東西啊!」

戀酒公子冷冷道:「你別告訴我你也會做飯?」

話音剛完就看見楊女俠的腳已經踢了過來,戀酒公子急急一閃才算躲過,微微一笑道:「你這腳可夠厲害的。」

「當然厲害了,『夜遊神』就是被它踢了個半死的。」

「那你是不是要把你的腳燉給我吃啊?我不吃人肉的,特別不吃這麼凶的人的肉。」

楊女俠雙手叉腰,道:「我給你小子你也不敢吃,我是叫你出去找點吃的。我也餓了。」

戀酒公子大笑道:「原來這樣啊?這麼晚吃什麼去啊?」

楊女俠指了指窗戶笑道:「你聽。」

戀酒公子點點頭道:「那走吧。」

江岸,在夜色朦朧的江岸還有些剛降下的霧。

戀酒公子和楊女俠幾起幾縱已經到了江岸上,他們想抓魚吃。

「這次看你的了。我的兵器只殺人不殺魚的。」

楊女俠哼了一聲道:「看好吧你,不是只有你厲害的。」說話間身影已經掠起到江面。回來時一身都濕了大半。

戀酒公子淡淡一笑道:「我可不吃你這條魚的。」

楊女俠哼道:「你不吃拉倒,我自己吃。」說著就從身後拿出兩條魚來。

戀酒公子尷尬一笑也坐下來幫忙生火。

火漸漸的生了起來,霧重了起來。

火光映著兩張飢餓的臉。

魚已經漸漸的熟了。

戀酒公子取下架上的魚道:「我先試試看熟了沒?」

楊女俠一把搶了過來,道:「你想先吃啊,想得倒美。」

戀酒公子道:「你不能把我叫醒了來看著你吃吧,這太不厚道了吧。」

「我也沒叫你不吃啊?我吃剩下的你吃。」

「虧你還是捕快,這樣對待養你們的百姓啊?」

「還說呢?你自己的窮鬼朋友到他這來連個飯都吃不飽。」楊女俠嚼著嘴裡的魚道。

「哼,你有種怎麼不自己去找個地方弄吃的啊?」

「還不是因為你,我身上的錢袋都掉了。」說到此楊女俠又站了起來拿著手裡的烤魚指著戀酒公子道:「你說你到處作案怎麼比我還窮啊?」

戀酒公子苦笑道:「那些錢又不是我的。」

「那你偷的錢呢?」

「給人啦。」

「給誰啦?」

「給需要的人。」

「你以為你是什麼俠盜啊?還街富濟貧?」

「這些本來就不關我的事,只是朝廷不管啊。」

楊女俠面色一變,語氣緩和了許多:「你說得對,喏,吃吧。」說著就把另一隻魚遞了過去。

戀酒公子接過就吃上了。

「你說你到處偷東西到底為了什麼?做個偉人流芳百世?」楊女俠看著火光問道。

「我以前不是都說過了嗎?作為一個俠客,有多大本事就要多做大的事,這樣才不愧對這一身的本事。」

楊女俠低聲的笑了起來,「照你這麼說來,俠客的本事就是看誰最會偷了?」

戀酒公子吃了口魚肉又酌了口酒才道:「只是沒有該我出手的時機而已。」

「那現在這件事不就是你一展俠名的時機嗎?」

「你以為我做這些都是為了名聲?」

「每個江湖人都很想名震江湖啊?」

「江湖是條船,一旦登上去就再難回頭了。」戀酒公子嘆了口氣,酒盞又放到了嘴邊。

「你看漁人王不是好好的過著他平靜的日子嗎?」楊女俠反駁道。

「也許吧。」戀酒公子眼睛落了在酒盞里,「我們回去吧。」

「好。」

夜也倦了,懶懶的躺下了,

江上依舊被霧蓋著,江水拍打著江岸。

江湖從來就沒平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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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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