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江靜初篇（3）
雙腿像是灌了鉛般沉重，不敢挪步上前。
莫君天寥寥無幾的來電，江靜初每次都是在響第一聲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接聽。
明明知道他的來電不是為了她和腹中的寶寶，也從未給過一句關心，可哪怕是聽聽他的聲音也好。
那些他帶給她的傷和疼在深入骨髓的愛里，在無盡的想念中，用著那些細到別人不會在意的小小細節里，被無限的縮小，最後小到被她忽略，只剩下濃的化不開的思念。
……
江靜初挪到牀邊，雙腿無力一軟，跌坐在牀頭。垂眸看著握在手中的手機，在自動掛斷之前按了接聽……
在接聽的瞬間，按在牀單上的手下意識的擰緊，心同時間提到嗓子眼，屏氣凝神，一時忘記呼吸。
像是刀架在脖子上，等待著凌遲。
……
線路通了，可卻沒有聲音。
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可握著手機，從線路里她都彷彿能感覺到那股刺入血肉的陰冷。
他在極怒狀態中。
微不可聞的呼吸聲，每一聲傳進耳里，江靜初都有種站在懸崖邊的感覺，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被他直接推下。
短短的十幾秒，讓江靜初無力的崩潰。
「君天……」
聲音抖的不成樣……
腹中的寶寶似乎是察覺到她情緒起伏過於厲害，一直很乖巧的寶貝竟然開始踢著她的腹部。
寶寶的動靜，鮮活的生命力讓江靜初更是從骨子裡感覺到寒涼。
她不該的……
不該妄想的……
她可以拿自己的生死去賭一下她和莫君天的可能，可是她不應該，不應該在懷著寶寶的時候去賭……
她只是太渴望，渴望莫君天的愛。
哪怕只有他愛沐歡的千分之一，就夠了。
他讓她破壞莫司爵和沐歡，她心底那顆因愛而化成惡魔的種子在發芽。
一遍一遍的在告訴她，只要她不告訴莫君天，莫司爵這樣優秀的男人，沐歡一定會愛上。
他們相愛了，君天就沒有可能了。
如果沐歡沒有愛上莫司爵，等君天回來了，那她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在君天不在柏城，不在沐歡身邊的時候，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無法控制住心底的那股要把她淹沒的渴望……
想著莫君天對沐歡的溫柔，那寵溺的眼神，那樣放縱的給予……
沐歡不屑一顧的，對她來說卻是奢求。
「江靜初。」
冷至骨髓的聲音傳進耳中……
「君天，你喉嚨怎麼了？」
聽著不太熟悉的嗓音，江靜初其他的情緒都立刻被她拋在腦後，只剩下對莫君天的擔心。
他的聲音，怎麼變了……
「不要……」
因擔心他，心思原本都只放在莫君天喉嚨上，但當察覺到一道紅線在從陽台射過來，落在她的腹部上。
對方明顯沒有想要讓她在不察覺的情形下被射擊，讓她察覺到的意圖很明顯。
紅線直接從她的眼前閃過，最後落點在她的腹部，正中間的位置。
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都凝結，江靜初下意識的用雙手護住腹部，擋住阻擊手瞄準的位置……
手機從手中滑落，落在地上。
江靜初護著小腹，感覺到那道紅線還在移動著，往她兩手護住的邊緣……
蝕骨的冷和恐懼在血液里流淌著……
身體從牀上慢慢的往下滑，跪於地面，腹部突起，她跪著彎身不易。
側著身護著肚子，伸手去撿地上的手機，看著還保持通話的手機，絕望悲慟的哀求：「君天，不要……求求你，不要。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傷害寶寶，求你……求你……」
恐懼讓眼淚失控的往下滾……
身體抖的像是篩子一樣……
每多過一天，她與腹中的寶寶感情便深一分。這幾個月以來，寶寶之於她來說越來越重要，比她的命還要重要。
她不能失去寶寶……
「求求你……」
江靜初苦苦哀求著，除了哀求，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護住她腹中的寶寶。
如果最初發現的時候，君天還活著，他就直接讓她拿掉孩子，她也許會難過，會不舍，但絕對不會這樣捨不得，這樣痛苦。
在發現她的時候，她以為君天已經死了，腹中的寶寶成了他留在這個世上鮮活的證明，是他血脈的延續。
因為愛他，她想要留下這股血脈。
……
但她沒想到君天還活著……
他只要想，不會缺女人給他生孩子。
她更加知道，她腹中這個她視為珍寶的孩子，在莫君天眼裡什麼也不是。
他說過，她沒資格生下他的孩子，這輩子，有資格生他莫君天孩子的只有一人，她叫沐歡。
但知曉他還活著時，孩子已經在她腹中三個多月，她哪裡捨得。
……
渾身像是脫了力一樣，江靜初虛軟的坐在毯子上靠在牀上，手不停輕撫在小腹上，一遍又一遍。
當感覺到狙擊手已經收了手的時候，她的神經依然緊繃著，這種被放在砧板上淪為魚肉，隨時都有可能會被處理。
她揣摩不透莫君天的想法，但她不會再奢想是因為她的哀求讓他命令狙擊手收的手。
她也不敢動，不敢躲起來。
只要他想，她躲到哪兒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他的能力，她很清楚。
她只能握著手機，緊緊咬著唇瓣，把眼淚壓回去。
手驚惶未定的按在小腹上，尋求一點點真實感。
輕輕拍著，告訴受到她情緒影響而不安分的寶寶，別怕。
「江靜初，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膽敢背著我耍小手段，別奢望我會再放過你。」
「不會，不會，我不會……」
江靜初不停的搖頭……
剛剛寶寶在生死一線的邊緣，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深深烙在了她的腦海里。
*********
「不……」
在莫君天提及讓她拿自己腹中的孩子來達到他的目的時，一個不字只是張開了嘴，但那個字怎麼也不敢吐出來……
只能死死的咬住下唇聽著電話那邊莫君天用冷靜的語氣像是談論天氣般的說著他讓她做的。
每個字都在誅她的心。
「江靜初，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我不希望有任何所謂的意外發生。」
電話那端的莫君天在說完自己的計劃后，冷漠的開口。
「計劃有一點意外，同樣意外就會發生在你的身上，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
指甲死死掐在手臂上，用力的深陷進皮肉里。
直到嘟嘟嘟……電話切斷的聲音傳進耳里，手機從江靜初手中滑落，江靜初一直隱忍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洶湧滾出。
******
陽台
午後陽光很暖，江靜初安靜的坐著，手中捏著雜誌。
看著上面莫司爵和沐歡甜蜜相擁親吻的照片，腦海中不停的閃著莫君天說的每個字。
眼前相擁著男女的畫面越來越模糊……
撫在小腹上的手，心像刀剮般的疼著。
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已經無路可退。
「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是對莫司爵說的，更是對腹中的寶寶。
她真的捨不得。
可是，她卻不得不按莫君天說的做。
只有這樣她的寶寶才有一線生機，還有一個多月寶寶就能呱呱落地來到這個世上，她可以看到她的小模樣了。
……
阿姨上來叫她喝湯，可哪裡有一點胃口。
想著自己即將要做的，她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阿姨勸說無用的離開，江靜初一個人坐在陽台上，不停的和寶寶說著話。
從她有多期待她來到這個世上，再到她想象中寶寶的模樣……
如果是男寶寶長的會是怎麼樣的，如果是女寶寶又是什麼模樣。
勾畫著她呱呱落地之後，來到她的身邊，以後一起生活的模樣。
從她出生，再到一點一點長大。
再到他長大成人要離開她的身邊……
說著說著，江靜初的聲音哽咽了……
她想說的有太多，腦海中描繪的藍圖也有太多。每一幕都在她腦海中想過很多遍，她想著等寶寶出生以後，她和他就這樣相依著過每一天。
看著他/她成長，長大成人後，看著他/她交女朋友/男朋友，看著他/她娶妻/嫁人，看著他/她生兒育女，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家庭。
勾畫出來的以後，美好的讓她想沉浸在自己勾畫的藍圖裡永遠都不出來……
可……
……
兩手按在小腹上，在感覺到腹中寶寶踢她一腳的時候，江靜初唇角強撐著勾起的笑容僵在嘴角，眼淚再次滾出眼眶。
她所勾畫出來和寶寶的美好未來……
也許……
也許……
這兩個字刺疼著她的心……
沒有也許，一定會有。
一定會的。
「寶寶，和媽媽一起加油，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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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靜初在醫院住了不到半個月出院后就搬了出來，回到莫司爵給她安排的別墅。
清晨，江靜初睜開雙眼，目光已是自然的轉向身邊的位置。
眼神溫柔似水，在不悔睜開雙眼的那一刻，笑容暖的足以融化窗外的冰雪。
真的很漂亮。
她的女兒是真的好漂亮。
才二十多天的不悔漂亮的像個洋娃娃一樣，精緻的五官讓她目光都捨不得挪開。
哪怕是這樣躺著痴痴看上一天一天又一天她也不會覺得膩……
這是她的寶貝……
懷著她時時時提心弔膽，那次自己製造的意外，雖然很驚險，但她的寶貝很堅強。
「不悔，我是媽媽。」
撐起一隻手臂，低頭在不悔軟軟嫩嫩的唇上落下一個口勿，手輕輕的摟著她軟軟的身子，很想把她揉進身體里。
母女間溫情的一刻因一個電話而被打破……
江靜初在聽到手機震動的時候，心已是咯噔一下。
唇角的笑容一點一點僵住，目光轉向不遠處的牀頭櫃。
她已無親無故，會給她打電話的除了阿姨，只剩下……
莫君天……
不悔的親生父親。
可從不悔出生到現在，他未曾主動出現在她面前看上不悔一眼。
唯一的一面還是她知曉莫君天以古寒笙的身份到了醫院在樓下，她抱著不悔，借著看沐歡把不悔抱到了她的親生父親面前。
只是想讓他看一看自己的女兒……
她想，莫君天看上一眼不悔，也許就會喜歡上不悔。
不悔在她眼中像天使般的存在，這樣可愛，這樣漂亮，惹人心憐。
可是……
在她把不悔抱到他的面前時，餘光里，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不悔的臉上停留著。
她看著他，而他的眼裡只有躺在病牀上的沐歡。
對這個男人，她心底的熱情一點一點在熄滅。她沒有刻意的去不愛這個男人，愛從來不是自己想要就能愛，想不愛就可以不愛的。
她知道，莫君天在一點一點的消耗她的愛。曾經滿滿的愛，如今，越來越少。
……
目光從不悔的臉上慢慢移開，伸手拿過手機，看著上面熟悉的一個字，劫。
「寒笙。」
一個君字被她咽了回去，變成了完全陌生的稱呼。
古寒笙……
這三個字之於她是完全陌生的……
她不知道從莫君天變成古寒笙開始，就已經預言著，那個刻在她心底最深處名叫莫君天的男人已在慢慢消失……
屬於他的痕迹，在被古寒笙替代，最終，完全不見。
「好。」
電話那邊的古寒笙讓她去找他，讓她自己去XX咖啡廳門口，會有人接她。
並沒有問什麼事，也沒有過多的喜悅。更加沒有提及自己還沒出月子，其實並不適合出門。
只是順從的應了一聲好。
無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其實是開心的，可自從她在他的主導下自導自演出那一段后，在差點失去不悔后，有一根刺就這樣扎進了她的心口，越扎越深。
*******
半小時后
「江小姐，你去哪裡？」
江靜初抱著不悔下樓，阿姨正在準備早餐，在看到換好衣服的她時，伸手接過不悔的同時，關心的問著。
「出去有點事，阿姨，不悔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應該的。江小姐，你還沒出月子，這個時候出去……」
「我會注意的。」
江靜初打斷了阿姨的話，她何嘗不知道，但對古寒笙的命令，她沒有資格拒絕，也不能。
「圍巾圍好，帽子也戴好，穿暖和一點，別受涼了。」
「好的，阿姨。」
江靜初應聲，把帽子圍巾都整理好，穿上大衣，拉開門走出去。
門輕輕的關上，阿姨站在裡面，嘆了口氣。
江小姐生完孩子，更瘦了。
她一直以為孩子不是莫先生的，可沒想到……更加沒想到，莫先生竟然會犯下那麼多事，最後還……
也難怪江小姐消瘦成這樣了……
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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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江靜初拉緊大衣，雙眼依然紅腫著，面無表情的從發布會離開。
疼嗎？
心還是會疼。
跟了莫君天幾年……
她是真的很愛這個男人……
愛的卑微，愛的沒有自我……
為了這個男人，她也做了許多違心的事情。有些她不願，可不管是不是他威脅，她都做了。
其實，她心底清楚，就算沒有拿不悔威脅，他讓她做，她也無法拒絕這個男人。
「君天，再見。」
彎身上車前，江靜初看了一眼不遠處，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喃著。
那裡停著一輛車，車裡坐著誰，她很清楚。
如他所願，她招開了這次的記者發布會。在殷牧離的不信任之下，把那些話都說出了口。
她把所有的都攬在自己身上，讓他心尖上的人可以擺脫小三的身份……
對於她來說，別人的輿論根本就沒有意義。他讓她做，她同意了。
不為了莫君天，單為了莫司爵，她也想給沐歡一個清白的身份。
莫司爵的死，她沒有參與，可是她卻是知曉的。早在莫君天讓她在警局外說出那樣一番誤導的話開始，她就知道，莫司爵是沒有機會從裡面走出來了。
如果有機會走出來，莫君天讓她說出那番謊言就沒有意義。
但是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按莫君天的要求去做……
幫著他一步一步的去贏取另一個女人的心……
******
回到別墅，阿姨立刻給她盛了一碗湯，江靜初伸手接過，對阿姨感激的點了點頭。
發布會，阿姨也看到了。
看著江靜初，她什麼也沒問。
喝完湯，江靜初去看不悔。
不悔一看到江靜初回來，躺在搖籃里，兩隻小手已經興奮的開始揮舞著。
彎身抱起不悔，輕輕在她小臉上落下一個吻。
她曾經很希望這樣可愛的不悔能夠在一個健全的家庭里成長，有愛她的媽媽，也有愛她的爸爸。
可，這一切終究是奢求。
她付出了所有，可依然無法讓莫君天愛上她。因為不愛她，她的寶貝不悔，也無法成為他的所愛。
「寶貝，對不起。」
手輕輕的撫著不悔的眉角，眼底滿是歉疚。
不悔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小臉突然往江靜初的臉上湊，沾著口水的小嘴落在她的臉上，弄的她一臉口水……
江靜初的眼眶突然紅了……
……
白天如常帶著不悔玩，趁午睡的時候，江靜初悄悄的簡單收拾了一些她和不悔的換洗衣服，帶上身上所有的錢和證件，夜幕降臨后，不悔已熟睡，江靜初一手抱著不悔，一手提著簡單的行李，悄無聲息的偷偷離開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