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江靜初篇(5)
蕪湖路與淠界路交叉口,路還封著,莫君天的人都全神戒備,把他的車護在中間。
車裡,江靜初因為閉著雙眼所以沒看到用槍抵著她的男人在聽到她話時充滿戾氣的眸子里一閃而過的錯愕。
古寒笙聞言有種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感覺,目光死死盯在江靜初的臉上,試圖從她臉上看出她的違心。
她的眼睛閉著,臉上的表情是那樣平靜,平靜到不像是在生死邊緣,一切看的很淡很開。
那樣平靜的說出:「如果時間可以倒回,我希望不曾遇見。」
她希望,沒有遇見他。
……
不悔,不悔。
她生下女兒取名不悔,對他,她不是應該永遠無怨無悔嗎?
這個世上最不可能不愛他的人便是江靜初。
這個女人不是愛自己愛到骨子裡,他對她做任何事情她都無怨無悔的愛著。
她,現在竟然和他說,她後悔了。
『我不許。』
沒有他的允許,她哪裡有資格說不許。
她一直都在他的掌控里,根本就沒有自我。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他還沒有同意,她敢和他說後悔。
話已到嘴邊,被手下的聲音打斷。
「老闆,沒時間了。」
警車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再耽擱,只會被警局的人直接攔截。
古寒笙面上一凝,剛剛的一點情緒被他壓下,話也隨之壓了回去。
槍口還是抵在江靜初的額頭,一腳踹開半開的車門,出去的時候直接把她扯了下來。
一手扣在江靜初的肩上,掌心的觸感讓古寒笙的面色微微有點波動。
手掐著的感覺不到肉,只捏得到骨頭。
她比以前要瘦很多很多……
……
「直升機還有多久?」
斂神,開口。
「三分鐘。」
古寒笙沒再說話,看著已經把他的人層層包圍的警方。
警方的人在讓他們放下武器,但古寒笙沒有開口,他的人不可能會聽警方的。
讓古寒笙放棄掙扎,直接被警方帶回去,也不可能。
江靜初知道他太多事情,看警方這次出動的人,他被帶回警局,有莫司爵和殷牧離,他沒事從警局離開,幾率為零。
他不可能拿自己一生的自由賭。
古寒笙的人沒有放下武器,警方來的人比他的人要多上幾倍。
但他手中有江靜初這個人質。
在他眼中江靜初的命不值錢,但在警方的眼底,她是一條人命,正義不允許他們拿人命開玩笑。
……
雙方對峙,時間在流逝,三分鐘很快就過去。
直升機越來越近,古寒笙大掌扣著江靜初的肩膀,槍抵在她頭上,慢慢往直升機邊退。
「江靜初。」
剛退了兩三步,古寒笙的腳步突然頓住,在江靜初突然扣住他的手,手指扣上扳機的時候,臉色攸地一步。
……
江靜初是背對著古寒笙的,但身高關係,他還是清楚看到她的表情。
沒有一點畏懼,也不是威脅。
而是真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
沒有她當擋箭牌,對面警方和莫司爵的人就沒有了顧慮。
……
從由她裝成沐歡坐上這輛車開始,她便沒有想過還能活著。
原本她想的是直接和古寒笙同歸於盡,這是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但是莫司爵和沐歡同時反對。
最後他們總算達成共識,他們同意她涉險,但只能是開車引開莫君天。
這樣唯一能賭的就是莫君天的一念之仁,她還有一線生機。
但對於江靜初來說,這個賭局,她沒有贏的機率。
她很清楚在莫君天的心底,她的存在是什麼。
連親生女兒的生死他都可以不在乎,更何況她這個只是暖牀的女人。
……
在車裡他沒殺她,她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他把她扯到車外,立刻明白過來,他沒立刻殺了她,不過是她還有利用價值罷了。
手在碰到扳機的時候,江靜初沒一秒猶豫的用力,在他逃走之前,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
砰的一聲槍響……
本來抵在太陽穴上的槍口在她扣動扳機的那一秒下意識的移了位置……
古寒笙的速度再快,還是沒能把槍移開,江靜初自己扣動扳機的那一槍還是打在了她的身上。
從肩下方,子彈直接射進月匈口。
「唔……」
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聲,江靜初雙腿一軟,扣在她肩上的大手原本就沒用多少力。
無力的身體順著古寒笙的懷裡直接往下滑,跪倒。
鮮血從月匈口位置快速湧出,衣服很快染的一片血紅。
江靜初一手撐在地上,體力在快速流逝,眼前的畫面也越來越模糊、耳邊隱隱的聽到古寒笙的人正在叫他快走,槍聲也在同時響起。
她不知道槍是不是打在了古寒笙的身上,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看著警察往這邊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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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躺在病牀上的江靜初突然睜開雙眼……
有片刻的怔愣恍惚,宛如隔世。
入眼很暗,只有走廊的燈從門上的玻璃透進來,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直往鼻子里竄。
「唔。」
只是試探的微動,痛楚從左邊月匈口傳至全身,江靜初忍不住痛的悶哼一聲。
江靜初一手撐在病牀上,強行讓自己從病牀上坐起來。
看了一眼睡在不遠處的看護,應該是沐歡他們幫自己請的,睡的正香,她的動作很輕並沒有吵醒她。
掀開被子下牀,雙腳踩地扯動著月匈口的傷,疼的江靜初倒抽了一口氣。
一步一步,江靜初慢慢離開病房,往前走。
已是夜深人靜,醫護人員早已休息,病房的走廊上很是安靜。
在同一樓層,只有十幾米的距離,江靜初卻是步步艱難。
一手扶著牆壁,慢慢往前走著。
身體很虛弱,可心底卻有個信念,想看看不悔。
即便在她被推進手術室前,沐歡告訴她,不悔已經沒事了,可她還是想親眼看一看,她的女兒是不是真的沒事了。
等走到離不悔只有兩步遠距離的時候,江靜初已是滿頭大汗,病服很快就被汗水浸濕。
手撐在牆壁上,穩住已搖搖欲墜的身體,大口喘息著。
站在原地好一會江靜初這才重新往前走……
站在不悔的病房外,江靜初眼前一陣陣發黑,用力的咬住唇-瓣不讓自己倒下。
手貼在門上,臉湊了上去。
不悔的病房裡開著一盞燈,是莫司爵為她準備的。
柔和溫暖的燈光打在不悔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更像是在沉中的小天使。
隔著幾米距離,江靜初就這樣透過一層玻璃靜靜看著她的小天使。
手輕輕的摩挲在玻璃上,彷彿如此就能撫摸到她的小臉上。
體力在流失,原本身子就虛弱,中了一槍子彈取出來失血過多,剛清醒強撐著走到這邊,站了才一會兒,就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
想再悄無聲息的走回病房,可身體卻越來越軟。
砰的一聲,江靜初單膝跪地,發出聲響。
……
病房裡,沐歡睡在不悔病牀邊安置的牀上,在聽到聲響的時候立刻睜開雙眼。
從不悔被古寒笙帶走,她的神經一直處在緊繃狀態。
聽到聲響,立刻睜開雙眼。
莫司爵晚上還有事去忙了,不悔七點多醒了一會,身體太虛弱又昏昏沉沉睡去了,沐歡不放心不悔,晚上給劉媽打了個電話讓她照顧等等,給等等視頻通話,讓他一個人乖乖的在家,姐姐生病痛痛,媽媽要照顧姐姐。
等等開始吵著要來看姐姐,沐歡哄著等等,小傢伙聽話,乖乖的和她說晚安,然後讓劉媽抱著他回房間睡覺。
她留在醫院照顧不悔。
「誰?」
莫司爵雖然不在,但醫院外面,和這一樓層都被嚴密的保護著。
沒有人在他安排的嚴密情況下還能進來……
沐歡沒聽到人應自己,起身往門邊走。
「江靜初……」
拉開門就看到江靜初身體滑坐在地上,一手撐在地面上,病服上紅了一大片。
面色一沉,沐歡立刻去叫醫生,很快江靜初就被送回房間。
傷口出血,江靜初痛的昏昏沉沉的,醫生重新處理好傷口。
請來的看護站在一邊緊張的看著沐歡,請她的時候付了比普通看護多了一倍的價格,讓她好好照顧江小姐,可……
「謝謝醫生。」
醫生在交待別再讓傷口裂開,身體本就虛弱,再這樣折騰,剛撿回的一條命可能就是白撿回來了。
沐歡應聲,送醫生離開后。
江靜初躺在牀上,身體沒有力氣,但沒陷入昏迷。看著牀邊的沐歡,低聲道謝:「謝謝。」
沐歡輕輕的搖頭,看著躺在牀上的江靜初,她的目光還是下意識的看向門外,角度正好是不悔病房的方向。
「明天我讓司爵把你和不悔安排在一間病房裡。」
沐歡體貼的開口……
「很晚了,你現在好好休息,不悔我會好好照顧的,嗯?」
沐歡打斷了江靜初再次感謝,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開口。
「謝謝。」
江靜初除了謝謝不知道再說什麼……
對沐歡,她雖是被逼,可還是做出了傷害她的事情。
當初她故意戴上的戒指,營造出來的正室身份,故意讓莫司爵無法解釋,直接把她逼上了小三的位置。
那些攻擊她的輿論她都有看到,潑硫酸的意外事件,雖只是虛驚一場,但如果是真的……
在莫司爵回來后,她知曉了一切真-相,還是能夠待不悔視如已出,莫司爵也是如此。
就連她,這個曾經參與傷害過他們的人……
「照顧好她。」
沐歡心底惦記著不悔,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看護,並未責怪,但表情卻是在告訴她,別再有下一次。
「是,沐小姐,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江小姐。」
看護立刻點頭,拿著別人的錢,就應該做好自己本份的事情。
「嗯。」
沐歡點點頭……
「好好休息,我回病房了。」
和江靜初打了個招呼,沐歡便轉身往外走。
在沐歡離開后,江靜初讓看護幫自己把燈調暗,閉上雙眼。
身體已是到了極致,有些話沐歡沒說,但她自己也很清楚。
剛剛她只是太想知道不悔是不是真的沒事,想親眼看看才可以安心,並非是真想折騰自己的身體。
她很清楚,這條命是撿來的,活下來,她便能看著不悔成長。
閉上雙眼后,很快呼吸變得均勻,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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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
古寒笙身上還穿著被抓時的那件衣服,身上的血跡早已乾涸,貼在身上卻還是能讓他感覺到鮮血的熱度,燙著他的肌膚。
這間牢房是經過特殊改造的,外面更是層層布防,警方已把他列為高度危險份子關押著。
夜,很靜。
白晝黑夜的交替,都是由頭頂上只有比拳頭大點的窗戶透進來的光亮讓被關押在裡面的人知曉。
黑夜降臨已是許久了,他卻沒有半分睡意……
監獄里只有一盞不明亮的壁燈,照不進他的牢房裡,完全封閉的牢門,只有送飯的窗口能打開。
在放飯口擺放著一口未動的食物。
比起一般監獄里的東西,古寒笙現在吃的要好很多,但再好也無法和他在外面吃的比。
那些東西從送進來,他看都沒看一眼,一直擺放在那裡。
監獄里擺著一張小牀,上面被子還整齊的疊著。
從進來后,他便一直站著,目光看著那扇小小的窗口,送進來的幾包煙,轉眼已抽完了一包多。
抽完的煙蒂再次丟在地上……
古寒笙又摸出一支,再次點燃。
火光照亮了空間不大的牢房,讓人一眼就看到地上扔著錯落成一堆的煙蒂,以及他此時的表情。
眼底,有著幾分迷茫。
他站在這裡,腦海中閃過最多的一句話是江靜初最後不知是對他說還是自言自語的那句話:『如果時間可以倒回,我希望不曾遇見。』
閃過最頻繁的畫面是江靜初那雙纖細的手,手指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血從她身上湧出來……
他見過太多的血,手上也沾過太多的血。
他見過太多平時惡到極點的人在面對死亡時眼底的驚恐和毫無底線的把自尊丟在別人腳下任人踩的醜陋模樣。
還沒有一個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是如此坦然,如此平靜,如此乾脆。
……
他是在和世人眼中的危險份子打交道,首先他自己也要成為危險份子。
仁慈,是他最先拋掉的。
他眼中不重要的人生死從不會引起他一點情緒波動……
死一個幾個,都如同死一隻螞蟻兩隻螞蟻般……
但當江靜初扣動扳機,子彈穿過她的月匈口,鮮血湧出來,他懷裡一空,她跌倒在地,他垂眸看清楚了她臉上的表情。
那一刻,他下意識蹙起的眉頭。
她的表情在告訴他,她是真的放下了,也真的後悔了。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由心而生。
對她的後悔,他終究是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