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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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珏始終記得自己被裴清殺死的那天。

那日是浮玉山最冷的一日,雪虐風饕,千里冰封。暖陽無法穿透厚厚的雲層,整個浮玉山被籠罩在陰鬱之中。

裴清手握長劍,刺入了她的胸膛之中。

死後的秋珏跳入了輪迴鏡,她執念太深,恨也太深,前塵往事皆忘,可唯獨記得裴清,唯獨記得裴清那一劍。玄清長老嘴唇蠕動,道:「仙尊,還是不要冒險為好。」

「也就是可行。」

上一世的秋珏不管何時都伴隨在裴清身側,她不在意他長了一個木頭腦袋;不在意他整天冷著一張臉,她喜歡他,不管天涯海角,她都想和裴清一起去。

然而。

他給她的,是死亡,是無望,是沒有未來的結局。

走過通魔路,再無往生途。

那條路充滿孤寂和魑魅魍魎,她踏著細微的螢火,伴著幽深的黑暗,走上再也不能回頭的路途。

秋珏恨裴清,他若成仙,她便修魔;他若是善,她便從惡。

秋珏原以為她對裴清的感情只剩下恨了,原以為一顆心早就死了。可是昨天他的舉動,又殺了她第二次,傷了她第二次。

心痛如絞,不能自己……

睡夢中的秋珏緊緊扯著胸前的衣襟,夢中的畫面始終停留在那日的大雪紛飛,停留在裴清那冷如冰霜的目光。

「我不愛你了。」

「下輩子,別再遇見我。」

「再見,靈秋。」

「……」

「大師兄,小師妹是不是很難過。」子玥趴在秋珏床邊,他胖乎乎的小手輕輕擦拭著秋珏不斷留下來的淚水。子玥看她難受,自己也不好過。

「應該吧。」

「那師妹……會不會醒不過來啊?」子玥紅著眼眶,淚眼朦朧的看向子霽。

子霽沒說話,大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臉蛋。

「醒了嗎?」

裴清推門而出,踱步走來。

子玥趕緊乖乖站好,低著頭不敢看裴清。

「還沒有。」

「嗯。」裴清應了一聲,垂眸看向秋珏。

子玥小心瞥了裴清一眼,最後一挺胸膛,大著膽子瞪視著裴清,「師尊,我討厭你!」

「子玥,閉嘴!」子霽趕忙捂住子玥的嘴,免得他說些胡話來。

裴清不惱,語氣依舊淺淡,「為何討厭為師?」

「你不配當我們的師父!」

子玥掙脫開子霽的手,他癟著小嘴,豆大的眼淚從眼眶裡滾落而出,「你這樣對小師妹,你不配做師父!」

「我怎樣對你小師妹了?」面對著子玥的質問,裴清面色如古井無瀾。

「你斷了師妹的靈根,以後她再也不能和我們修鍊了。」子玥越說越難過,越想越難過,他抽抽搭搭的哭著,淚水沾滿了一張小臉。一旁的子霽趕忙將子玥抱起來,輕輕拍打著子玥的後背哄著。

子玥窩著大師兄肩窩裡,不斷低低啜泣著。

昏睡中的秋珏已恢復了些許意識,她動了動手指頭,疼,頭也疼,哪裡都疼。

裴清……

秋珏費力的睜開眼皮,半夢半醒間,秋珏看到了裴清的臉。

秋珏心口瞬間絞痛起來,她那雙大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裴清,半晌沒有言語。

「醒了。」

秋珏抿了抿乾澀的唇,沒有回答。

「還難受嗎?」

「你怎麼不殺了我……」秋珏說,聲音沙啞的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恨我?」裴清坐在她床邊,將食指輕輕對上了她的印堂,淺淺地白光自他指尖輕輕閃爍。秋珏只感覺一股熱氣蔓延全身,遊走經絡命脈,舒適無比,緊接著,那股熱流緩緩沉入丹田。

裴清收回手,此時秋珏身上所有痛楚和疲憊都消散不見了。

「試著運氣。」

靈根都沒了,還運個什麼勁兒。

雖說如此,可秋珏還是試著運氣,當下,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靈根沒斷。

甚至修為大漲。

「要是小師妹真的斷了靈根,怎麼能活到現在。」子霽開口,也不知是說給子玥聽,還是說給秋珏聽。

六歲的小孩兒脆弱無比,靈根就是她的魂魄,靈根一斷,魂魄便無棲息之地,那她只有一個結局,就是死。

「師妹,師父為了你,可真是和天玄門結怨了。」

「怎麼回事?」

「我設了迷天陣。」

迷天陣乃是高級陣法,入了此陣,便會無條件信服陣主人的所有話,遵守陣主人的所有旨意;有的上仙道行頗高,使用此陣時,陣中的人根本不知道已經中了陣法。裴清就是那種人,他說斷了秋珏的靈根,那麼他們就相信裴清斷了她的靈根。

這等陣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瞞過低等修士,可騙不過上仙的眼睛,力求真實,於是裴清讓秋珏受了點皮肉之苦。

「沒……沒人看出來?」

「有。」裴清說,「崑崙老祖就看出來了,等玄空尊者回去,也會發現。」

不過那會兒為時已晚,他們總不能殺到浮玉宮要人。

崑崙老祖對於裴清是無奈的,當時那種局面,他也不能直接點破。只能任由他瞞天過海。

「子霽,你先帶著子玥出去吧。」

「是。」子霽看了秋珏一眼,抱著呆愣的子玥離開。

「大師兄,師妹……沒事吧?」出了門,子玥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問他。

「她沒事,不過我們有事了。」子霽摸了摸子玥的頭,道。

「此話怎講?」

子霽笑了笑,沒有回答。

子玥咬著手指頭,神色間滿是糾結,「我剛才對師尊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師尊會不會生氣?」

「不會。」

」可是我想不通……既然師尊都用了迷天陣,還何必傷害小師妹……」

「陣法終究是陣法,人們更相信親眼所見的東西,要是師尊不真的出手,眾目睽睽之下,師妹怎麼逃得了?」

「子玥,那可是群仙宴,不少神仙都盯著呢……」

這會兒玄空尊者可能已經知道事情結果了,不過兩日,他便會帶著弟子來要人;若是裴清不給,玄空尊者可能會慫恿其他上仙。

高處不勝寒。

凡間人類追求錢與權力,神仙又何嘗不是?人類起碼還有七情之欲,可成了仙,留下的只有綿長的生命和不斷消失的情感。

*

秋珏雙手環膝窩在床邊的角落裡,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丫子,半天都不看他一眼。

裴清小心的碰了碰她的手指頭,秋珏往回一縮,頭埋得更深。

「當時各路上仙都在,我身為仙界之首,萬不能徇私舞弊。如果玄空尊者想將你帶回去交由他處置,我也只能點頭。如果我不出手,萌萌……我就失去你了。」

秋珏心中一動,喉間發緊。

「萌萌,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裴清聲音嘶啞,透過眼前的秋珏,裴清好像看到了靈秋。

「我殺人了。」

「我知道。」

「裴清。」秋珏紅著眼眶看著他,「你……你讓我走吧。我生性如此,今天殺了第一個,明天就會殺第二個,後天會殺第三個。你能護我一次,你護不了我第二次。」

秋珏不想留在裴清身邊了,她怕待得時間長了,她內心最後的那點堅持也都消散不見。秋珏深知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她看不慣修仙人的品性,就算那天那個孟陽不刺激她,她也會忍不住傷害另外一個孟陽。

「你不是。」

秋珏一怔,淚眼婆娑的看向他。

裴清輕輕拉了拉她的手指,語調淺淡卻也堅定固執「你不是那樣的人,也變不成那樣的人。」

秋珏抽了抽鼻子,眼淚奪眶而出。

她低低嗚咽著,模樣可憐而又委屈。

裴清能這般對待一個相處沒多久的裴萌,為什麼就不能……為什麼就不能這樣對待那個與他從小一起長大,與他並肩而行的靈秋。哪怕將此刻的溫柔施捨給靈秋一點,一點點,她也不會恨得他肝腸寸斷,心神俱毀。

裴清看著她哭,半晌,上前輕輕將秋珏護在了懷裡。

她的眼淚和鼻涕混合,全部擦在了裴清身上。

「他說……」秋珏扯緊裴清的衣服,「他說你卑鄙無恥,冷血無情。還說你……還說你為了仙途手刃了自己的未婚妻子。」

「你是嗎?」

秋珏在等裴清的回答,靈秋也在等裴清的回答。

她想聽到另一個結局,可是又害怕知道后,會更難過。

「萌萌……」裴清只說了清淺的一句話,「長大后,不要變成我這樣的人。」

「師尊。」

就在此時,子旻推門沖了進來。

他微喘著氣,半晌平定下心情,道:「玄空尊者帶著天玄門百名弟子……闖入正殿。」

裴清眯了眯眼。

早知道對方會來,可沒想到會這麼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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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魔頭有點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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