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楚雲
日近黃昏，武烽城中，家家戶戶已是炊煙裊裊，大多數人都已經在家中準備吃飯。
然而，楚家府邸中的演武場上，卻有一個三十多歲模樣的漢子，正在訓斥著他面前的一群少年。
「飯桶，廢物！就這麼簡單的一套劍術，我都給你們演示了五次了，居然還沒掌握！」
楚寒青現在很憤怒，他已經很久沒有發這麼大的火。
也怪不得他此時如此生氣，主要是他現在教的這二十幾個楚家的年輕子弟太不爭氣。
一套簡簡單單的劍術，他剛剛足足演示五遍，但是，叫上來了三個現在家族中最被器重的少年，這三個所謂的楚家未來的繼承人，卻沒有一個人能記得全，更別說掌握下來了的。
要知道，這套劍術，他自己可完全是看著秘籍學來的，要是按照這些小兔崽子學習的能力，估計楚家就是有再多的秘籍，都得荒廢！
更讓楚寒青生氣的是，聽完了他的訓斥之後，這些後輩居然還不服氣。
坐得距離他最近，也就是方才他請上來演示劍法，卻演示不出幾招的青年之一，低聲嘀咕：「像你教的這麼快，誰能學的會……」
「你說什麼？」楚寒青兩道劍眉一下子倒豎了起來，沉著臉盯著那說話的少年，「楚龍，你剛剛在說什麼？！」
那少年似乎對他有些畏懼，縮了縮脖子，但最終一咬牙，昂起頭，說道：「難道不是嗎？一套劍法哪有可能這麼快就學會嘛！」
他旁邊的兩個少年也立即附和，說明自己能夠學到幾招已經很不錯了。
楚寒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冷著臉不說話，就盯著他們。
三個少年發現他真的生氣了，急忙都閉上了嘴。
「說完了？說完了是嗎？」楚寒青冷聲喝道，「是誰教給了你們這麼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和老子頂嘴？！想造反是嗎？！」
少年們一個個都噤若寒蟬，唯有那楚龍依舊不服氣，說道：「三叔，我們這不是在頂嘴，我們只是說明一個事實嘛，咱們也總得講點道理是吧？要是我們真的能學好，肯定不回偷懶啊！」
「是嗎？」楚寒青冷哼一聲，「你剛剛是說，沒有人能夠這麼快學會這套劍法是吧？那要是我能找到一個學會了的呢？」
「要是真的有人能夠這麼快就學會了，我今晚就不吃飯，在這裡把劍法練到會了為止！」楚龍想也不想便直接說道。
「你們兩個也是這樣的意思？！」楚寒青又看向了另外兩個少年。
那兩個少年也立即應道：「是的，要是真有人這麼快就能學會，我們不吃飯，在這裡把劍法學到會了為止！」
「好，這是你們說的！」楚寒青點了點頭，目光忽然朝著這些少年後方看去，喊了一聲：「楚雲你上來，給大家演示一下剛剛的劍法！」
「啊？我？」
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看上去顯得有些瘦弱的少年，站了起來，有些意外這把火竟然會燒到自己的身上來。
這少年衣著樸素，模樣清秀，雖有些稚嫩，眉目間卻已經隱約透了一股異於同齡人的成熟、剛毅。
「對，還愣著做什麼？快上來！」
「是！」楚雲無奈地撓了撓頭，慢慢地走了上來。
一路上，所有少年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坐在最前面那三個更是眼中透著警告的意味，似乎是想讓他識趣點，別自找麻煩。
在這世界上，隨處都可以看到階級分明，甚至人都有三六九等之分。就算在這楚家，從這一群少年坐的位置也能看到這一點。
聰明醒目，資質超凡的少年，一般都坐在前面，就比如那楚龍三人，就是楚家年輕一輩中，最優秀的三個，所以坐在最前面。至於楚雲，幾乎是坐在最後，可想而知，他在楚家的地位並不高。
走到了人群之外，來到了楚寒青的面前，楚寒青將長劍遞給了他，卻發現楚雲的目光微微閃爍。
這一點，其少年倒是沒看到，但是楚寒青一看就卻立即明白，他這是在猶豫要全力出手，還是假裝不會，不得罪楚龍他們幾個人？
楚寒青的臉色沉了下來，卻十分平靜地說道：「不要保留，你學了多少招，都施展出來，不要給你爹丟臉！」
最後一句話，他壓低了語氣，只是讓楚雲聽到了。楚雲身子微微一震，目光迅速變得堅定了起來。
「開始吧！」楚寒青眼中露出幾分滿意，便朝著旁邊退開，給楚雲足夠的空間。
「是！」楚雲手挽長劍，應了一聲。
他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回憶起了方才楚寒青演練時候的景象。
忽然，他睜開雙眼，身子也緊跟著動了起來。
「第一式，蛟龍騰起！」
他整個人在這一剎那，彷彿化為一條原本沉睡的蛟龍，驀然被驚醒，怒嘯騰起，長劍發出刺耳的尖嘯。
「第二式，怒濤震蕩！」
長劍晃出連綿的水波，越蕩漾越劇烈，如同怒龍騰飛，原本平靜的江河被掀起可怕的怒濤一樣，氣勢磅礴！
「第三式，吟動天霄！第四式，翻雲覆雨！第五式……」
楚雲一招一式施展下來，都極其嫻熟，非但動作到位，還有種莫名的氣勢，讓楚寒青越看越滿意，而楚龍等人卻越看臉色越難看。
楚龍緊咬著牙關，看著大出風頭的楚雲，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廢物，竟然敢和我作對！」
楚雲在此時卻並未注意到這一點，他已經漸漸融入了劍法之中，肆意地揮灑著手中的長劍，酣暢淋漓。
這套《驚龍劍法》據說乃是楚家祖上，曾經有幸見得蛟龍從江河中騰飛而起，靈光乍現而創，一共七式，威力不凡。
楚雲很快就將其完整地施展出來，除卻最後兩招，似乎還有些瑕疵之外，整體而言已經掌握的很好。
「哈哈，好好好！」楚寒青大笑著鼓掌，走了上來，指出了他方才的兩處瑕疵，楚雲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欣喜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我剛剛演練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順，多謝三叔！」
楚寒青滿意地點了點頭，但是目光接觸到正在惡狠狠地瞪著楚雲的三個人時，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他輕哼一聲，說道：「你們現在怎麼說？不是說不可能有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學會的嗎？」
他本以為楚龍他們現在就算心裡不爽，也無話可說了，沒想到楚龍竟然低著頭，低聲嘟囔著：「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悟性再強，學得再快，他始終就是一個沒法修鍊的廢物，學得再好又有什麼用！」
這聲音雖然低，卻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此言一出，周圍又響起了幾聲輕笑，顯然不少人認同他的看法。
楚雲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楚寒青的臉色卻一下子鐵青，怒喝道：「你在說什麼？再說一遍！」
楚龍還想再說什麼，但是看到楚寒青難看的臉色，他又沒有勇氣說出來，只是又忍不住瞪了楚雲一眼。
「你！」楚寒青差點忍不住要去扇他兩巴掌，「這就是夫子教你們的忠孝禮義？你們讀的書都讀到屁股里去了？你……」
他越想越氣憤，正要發作的時候，身旁的楚雲卻攔住了他，笑著說道：「三叔，你別生氣了，我不在意，他說的也是事實，呵呵！」
他裝出了一副很不在乎的模樣，然而，那笑聲之中卻隱約透出了苦澀。
他的確是不能修鍊，不然以他如此高的悟性，如何會淪落到坐在最後的位置聽課？
楚寒青狠狠瞪了楚龍一眼，剛想說幾句話安慰一下楚雲，沒想到楚雲直接將手中的長劍遞給了他，然後說道：「三叔，我既然已經把劍法掌握了，那我是不是能先回去吃飯了？」
楚寒青看了他一眼，心知他現在心裡估計很難受，需要平靜一下，他也不多說什麼，直接道：「嗯，你回去吧。」
「謝謝三叔！」楚雲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這演武場。
楚寒青看著他如此謙遜有禮的模樣，心中也不免嘆息：老天真是瞎了眼啊，若是雲能修鍊，以他的品格、悟性，何愁我楚家不能重現祖上輝煌！
再看向楚龍等人，他氣就不打一處來，大罵道：「起來，都給我站起來，繞著這演武場跑十圈，然後練劍，今天誰要是不把劍法學會，誰就別想吃飯了！」
剛剛要走出演武場的楚雲聽到了這樣的聲音，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心道：這回，恐怕很多人得把我恨死了吧！
不過，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依舊會做同樣的選擇，就因為楚寒青那一句：不要給你爹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