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秦管家之死
小姑娘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去給老太爺請安。
「往常見你請安也沒這麼來勁兒，今日是怎麼了，日頭打西邊升了不是？」洛天雄翹著二郎腿一臉防備的看著洛晚，「你這丫頭鬼得很，該不是想了什麼法子又要戲耍老夫吧。」
「阿爺這是怎麼說的，」洛晚挑了朝服給洛天雄穿上，「阿晚只不過是看著阿爺早朝上的辛苦，這不想著給阿爺分擔一下嘛！」
「哼。」老太爺輕哼一聲，卻也沒再難為小姑娘。
「不過阿爺，我來這裡這麼多天，都沒見阿婆出來走動過，不只是何緣由。」
「夫人現在還在休息呢，唉，這人年紀大了，累了乏了的日子多了去了。」洛天雄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卻不知夫人為何無端端地這般嗜睡，讓老夫心裡惶惶不安啊。」
「既然如此，阿婆也沒找個大夫瞧瞧？」
「自是瞧了，奈何連宮裡的御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洛晚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她隱約記得前世的老夫人去世的極早，死的時候印堂發青，嘴唇發紫，明顯是被人下毒致死，老太爺得知此消息后因為有愧於老夫人從此一病不起，如果洛天雄前世也像現在這樣一直為老夫人尋醫問葯，卻還是查不出下的是什麼毒的話，那這毒未免也太過霸道了一些。
可是仔細想想，又是何人敢給開國名將的將軍夫人下毒呢？
想到這裡，洛晚抿了抿嘴，她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大靠山，可不能這麼容易就讓她沒了去。
「阿爺，阿晚能去看看阿婆嗎？」
「這樣也好，老夫前去早朝本就放不下夫人，如今你有這份心便就可以了。」洛天雄拉著小姑娘的手，嘴唇動了動，末了他拍拍洛晚的頭，低聲說道：「你和世華倒是像得很。」
「阿爹？」
「罷了罷了，老夫去上朝了，你要照顧好你阿婆啊，阿晚。」
「恩，阿爺。」
洛晚有些傷感的看了洛天雄的背影一眼，沒做過多停留，便邁步去了老夫人的房間。
昨天和老夫人見面的時候是大清早，那個時候屋子裡光線明媚，襯得人的臉色也好，等到今天小姑娘再去探望老夫人時，她這才發現，老夫人的面色白皙，表面看上去好像是保養的很好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半點血色也沒有，反倒是眉心之間有微微發紅的印記，而且這印記過於微弱，若不是陽光恰到好處的拍在老夫人的臉上，怕是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讓人發現。
洛晚伸手拿捏起老夫人的手腕，細細的摸索了一番。
「脈象微弱，內臟卻健康；時而氣若遊絲，時而呼吸過猛，這癥狀怎麼這麼熟悉？」洛晚一拍大腿，「這毒莫不是建安王朝皇室才有的宿雪白頭？可是建安王朝不是被周朝滅了嗎？難道……」正當洛晚欣喜地以為自己有些意外收穫時，門忽然就被「刷」地一下拉開。
「我卻未敢想洛姑娘隱藏的竟這般深切，年紀尚可的光景已練就一手好醫術。」來者迎著陽光站在門框邊，模樣奪目的讓洛晚看不真切。
「所以說那個下毒的人就是你了？你暗中傷人到底意欲何為？」
「我暗中傷人？」推門的人搖了搖頭，灰色的長衫在他的動作下微微起伏，他發出一聲低笑，他對著門外說道：「如夜，她竟把我認成是下毒的人。」
「如夜？」洛晚把目光死死地放在門口，直到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時，她忽然覺得心裡一緊，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正抓著她的心臟，疼得她立刻把目光移了開來。
「我早該想到是你的，如今皇室內政錯綜複雜，各皇子都拉攏權脈，暗地結黨營私，洛天雄雖然交出兵權，但實力地位仍不容小覷，你是太子的人，理應為他著想，只不過，」小姑娘恨恨地看著站在門口的人，「我阿婆年事已高，更何況她與你無冤無仇，你如何下得去手？」
「……」秦如夜沉思了一會兒，淡淡的說道：「你說過的，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可我沒讓你來傷害我的家人，」洛晚深吸了一口氣，對站在門口的兩人說道：「既然你們身不由己的毒害老夫人，那我也只能身不由己的被迫與你們為敵。」洛晚說完，轉身就要出門去找洛天雄。
「你要去哪兒？」秦如夜一把攔下洛晚，焦急地問道。
「我現在去找阿爺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至於你，就趁現在這點時間逃回你的太子府，找你的主子去吧。」
「現在不可以出去，你會死的。」秦如夜話沒說完，小姑娘就已經提步走了出去。
「她要走便走，你何必執意留她？」一直在旁邊看著兩人吵架的灰衣男子攔住秦如夜，試圖阻止他的行為。
「現在外面都是太子的人，她這時候出去必死無疑。」
「那你出去又會有什麼改變嗎？」
「……」秦如夜沒看灰衣男子，只站在原地，用一種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即使這樣，我也還是要去找她。」
「阿晚。」秦如夜追上洛晚，「你聽我解釋，現在太子已經認定老將軍是廣寧王的人，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會想方法除去老將軍，包括一切和老將軍有關的人。」
「那你還愣著幹什麼，殺了我啊，殺了我好向你的太子邀功啊。」
「……」
「動手啊。」
「我向太子隱瞞了你的存在。」
「什麼？」
「太子現在只把你當成一個被將軍府趕來伺候老將軍的丫鬟，所以你暫時還沒有任何的威脅。」秦如夜看著小姑娘漸漸平復下來的情緒，問道：「現在冷靜下來了嗎？」
「那你告訴我，是你給我阿婆下的毒嗎？」
「不是。」
話一出口，洛晚像虛脫了一樣整個人癱在地上，她緩了半天才慢慢開口：「連我自己到現在不敢相信，我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間竟然那麼生氣，氣的我想殺了你，當不成敵人的話，看來我們現在只能做朋友了。」
秦如夜被小姑娘的話說的一愣，他有些失落地伸手去扶小姑娘，「只是朋友啊。」
「不然你還想……」
「刷」的一聲，有發箭的聲音響起，攔下了洛晚尚未出口的話。
一隻羽箭從牆外的柳樹上射過來，年輕的管家回身一擋，正好被箭射穿了胸口。
「秦，秦如夜。」
小姑娘看著上一秒還和自己開玩笑的人這一刻已經因為她而倒在了血泊之中，腦袋「嗡」的一聲，只留下一片空白。
「秦如夜，你，你挺住，我會，我會醫術。」洛晚渾身抖得厲害，都沒注意到自己聲音里的嗚咽，她慌張的解開秦如夜的衣服，又手忙腳亂的從袖子里拿出幾根繡花針，「你會沒，沒事的，你相信，你相信我。」
「夠了，阿晚。」秦如夜一把按住她的手，「箭上有毒，你是救不了我的，即使我活下來了，太子也會讓我殺了你，如果是那樣，還不如我現在死掉好一點。」
「你別說話了。」洛晚歇斯底里的沖他喊道：「別影響我救你。」
「阿晚，你聽我的話，安心守在老將軍身邊，你鬼主意多，一定會討到他的歡心，他雖然脾氣乖戾，但是，是不會虧待你的，至於太子，你鬥不過他的，你放棄吧。」
「你放屁。」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淚，也顧不上什麼大家風範的淑女形象，「我告訴你，如果你死了，我不會放過周楚白的。」
「阿晚，阿晚啊，我放不下你啊。」
有什麼聲音在風中靜靜地嘆了口氣，化作芒刺狠狠地扎進小姑娘的心裏面。
「阿晚啊，我心悅你，你可知否？」
「秦如夜，秦如夜，你怎麼了？你別不說話啊，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救我們啊。」
清冷的庭院中，小姑娘抱著年輕管家的屍體哭的一塌糊塗，剛下了早朝的洛天雄看著眼前兩人渾身都是血的一幕，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他連忙跑過去詢問事情原由。
「丫頭，你們怎麼了？」
洛晚哭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嘴裡只期期艾艾的問道：「阿爺，秦如夜他，他怎麼了？」
洛天雄被問的一愣，他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秦家小子面無血色，毫無生機可還。」
「你是說，他死了？」小姑娘忍著眼淚一臉決絕的看著洛天雄，好像只要她一直這樣看著他，就能從對方的嘴裡得出一個不一樣的結論。
「丫頭你，你也別太難過了，這小子是太子的人，死後也會得到善終的。」
「太子？」洛晚如夢初醒的一把拉住洛天雄的手，「對，是太子殺了秦如夜。」
洛天雄聽到這裡皺緊了眉頭，他環顧了一下周圍，一下子就把洛晚扯到了一邊，他壓低嗓音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洛晚不敢有所隱瞞，就把剛剛發生的所有事都和洛天雄說了一遍。
「那剛才那個和秦家小子一起出現的灰衣人呢？」
「我不知道。」小姑娘坐在秦如夜的屍體旁邊，紅著眼圈問道：「阿爺，是我害死了秦如夜，如果我當時肯聽他的話不走出這個院子，或許他就不會死了。」
洛天雄看了一眼洛晚有些紅腫的雙眼，心疼的說道：「丫頭，這哪是你的錯，你放心，太子心腸荼毒，老夫肯定到聖上那兒狠狠參他一本。」
「阿爺，那秦如夜怎麼辦？」
「唉，秦家小子怎麼說也是太子的人，就算他不是下毒害你阿婆的人，可他作為知情人，老夫同樣不能原諒他，至於他的遺體，老夫等一下會通知將軍府，世陽會處理的。」
「阿爺，你能不能讓我親手葬了秦如夜。」洛晚說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唉，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