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二天是星期五，程翊去上班，周澤只能無所事事。中午程翊回去的時候發現周澤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上面還有好多數字，雜亂無章，不知道在寫什麼。

「這是什麼？」

「沒什麼。」周澤見他過來直接把紙折了起來揣進了兜里。

程翊：「……」

「我就請了三天假，你明天陪我回去處理一些事情吧。」

「好。」程翊突然想起來兩人這麼久了還沒好好約過會，索性提議下午下班以後一起出去吃個飯，權當約會了。

周澤聞言笑了起來，「約會？約會就吃飯啊？」

程翊摸了摸耳朵，有些尷尬，「不都是這樣嗎？吃個飯然後再去看個電影。」

「我倆又不是沒在一起吃過飯，我還給你做過飯菜呢。你說的那一套只是適用於剛戀愛的情侶，找機會親密接觸或者是在一起膩歪，你覺得我倆有那個必要嗎？」

程翊：「……那就出去吃個飯，還省的你去做。」

周澤笑他傻，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了。

下了班，程翊開車回來接周澤。

周澤坐上車系好安全帶，「去哪兒吃。」

「我訂了……」正說著手機突然響了，「等下，我先接個電話。」

是盧二的電話，程翊接通電話，「怎麼了？」

「程副總忙嗎？不忙出來吃個飯唄。」

「程副總很忙，不想和你吃飯。」

「哎我操，你還真是會順桿爬。趕緊過來，三缺一就等你呢。」

「……知道的聽得懂你是想請我吃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約我打麻將。」

「得了吧，和你打麻將別說哥欺負人，你牌都拎不清。」盧二又開始催，「你快點來啊，老地方。吃了飯我們再去玩。行啦行啦就這，掛了。」話音剛落聲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聲響，生怕程翊會拒絕。

程翊無奈地說：「盧二叫我過去聚會，你想過去嗎？不去的話我們倆自己去吃。」

「沒事，去見見。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他們了，哦不對應該是六年了。」周澤現在腦海里的時間線還是混亂的。

「聽你的。」

程翊邊開車往那邊去，邊和周澤聊著天，正說著話他往外面隨便一掃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緩緩把車停在了那人面前。

程翊放下車窗說道：「怎麼在這裡？」

周以澤摟著一大疊書往公交站牌處走去，邊走邊低頭擺弄著手裡的書，他聽到聲音詫異地抬頭看了過去，等看清來人才露出笑臉，「我剛下班，等公交回家。」

程翊聽到「等公交」幾個字眉頭一擰。

周以澤見他這個樣子連忙擺了擺手，「別多想，我的車只是送去保養了。反正今天是星期五，我想著回家晚也沒事。」

「回去吃什麼？」程翊反問。他表哥成績優異，畢業后直接被留校了，工作了以後很少會花家裡的錢了，去年也從家裡搬了出來。他這個時間點回去，要麼就自己做，要麼就是訂外賣了，不過程翊覺得後者可能性更大。

「啊？」周以澤撓了撓頭糾結著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上車吧，正好我朋友聚會，一起去吃個飯。」

「不用了吧，我，我不認識他們，去了會不會有點尷尬？」

「沒事，人都挺好的。反正今天是星期五，出去放鬆一下。」程翊上輩子幾乎不怎麼和他表哥接觸，可是這輩子因為周澤的緣故，他情不自禁地去接觸他表哥，因此和他表哥的關係確實親近了許多。

接觸久了也會發現，他表哥雖然性子軟但一旦涉及原則問題就會寸步不讓，還挺可愛的。

那次搬家程翊還去幫他了，兩人現在算得上兄友弟恭。當然，他這次突然邀請周澤也有另外一個原因……

周澤也沒有太執拗，剛準備上車卻瞥見副駕駛還坐著人，他問：「還有朋友嗎？」他微微彎下身本來想朝那人打了個招呼，可發現那人呆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周澤本來盯著他看，見他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不自禁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他溫和地朝周以澤點了點頭，「你好。」

周以澤見他笑的一臉柔和，怔愣了兩秒，他有些摸不清這人的脾氣。

「快上車吧。」程翊轉頭看了一眼周澤的笑，眼神兒溫柔。

周以澤拉開車門坐到後面，他有些緊張，畢竟沒有見過程翊的那些朋友。

程翊等他坐穩了才開車繼續往那邊趕去。

「這是我的男朋友。」程翊突然說道。

「啊？」周以澤愕然地看向周澤，他愣愣地說：「你是不是掉了個『性』字？」

坐在前面的兩人聞言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就是男朋友。」程翊又補充道：「挺有緣的，他叫周澤。」

周以澤聞言臉上的表情更豐富了。

周澤從後視鏡里看他的模樣有些感慨，如果讓他知道自己還在他的身體里呆過兩個月不知道他會做何反應。

程翊見他說完，周以澤糾結的臉都皺起來了，像是在思考怎麼回答他的話。

過了好半天周以澤才憋出來一句話，「挺好的，不管男的女的在一起舒服就好了。」

「嗯。」程翊笑笑，「那你怎麼不找女朋友？」

「我？」周以澤擺擺手，「我還沒考慮過。」

「你要是找不到合適的，我給你介紹幾個。」

周澤嗤笑一聲，「程翊你這語氣聽著特別像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我就隨口說說。我也沒有女性朋友。」

「還真有臉說，你現在知道你怎麼彎的吧，接觸女的接觸太少了。」

程翊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周澤彷彿看出了他眼神兒里的意思——我他媽明明是被你掰彎的。

周澤笑著搖搖頭，其實程翊還真不算被他掰彎，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程翊對哪個女孩表現過愛意，別說愛意了就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表現過，估計是骨子裡就不直，只是沒發覺而已。

「你安心開車吧。」周澤不再理程翊，而是和周以澤聊了起來。

剛開始周以澤還有些拘謹，後來兩人聊的挺投機，漸漸放鬆起來。

程翊在一旁聽著，他突然想起來周澤還從來沒有像這麼和他喋喋不休。但他也沒有吃醋，他知道這是周澤的心結，他對他表哥的愧疚不是一天兩天能磨平的，所以才會情不自禁得表達自己的友好。

開了二十多分鐘的車，三人終於到了酒店，找到盧二定的雅間，三人陸續進了房間。

「你可算過來了。這位……」盧二盯著周以澤看了幾秒才認出來他是誰，他立馬歡騰起來，「這不是我哥嗎？真的是好久不見。」

剛開始叫程翊出去玩，讓他帶上他表哥，程翊總是推三阻四，次數多了他們也就不提這事兒了，沒想到程翊今天居然帶他哥過來了。

周以澤茫然地看著他，不過還是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這位是？」孟弘文看向程翊身後的周澤。

「我男朋友。」程翊絲毫不避諱，直言道，他說完就招呼身後的兩人坐下。

其餘三人本來都姿態隨意地坐在那裡，聞言瞬間直起了身子，緊緊盯著周澤。特別是盧二，那眼神兒恨不得刮掉周澤一層皮。

周澤不為所動，挨個和他們打了招呼。

「這麼多年了，我居然不知道你是彎的。」盧二痛心疾首地說道。

「行了，別裝了，你又不是沒和男的交往過。」

「說話負點責任，我可從來沒和男的交往過。哪怕是去玩，我也就點過一兩次男的，摸兩下手感不好我就沒繼續了。我可是直的。再說我也不敢彎啊，我爹要是知道我是彎的非得打斷我第三條腿，反正也沒用了。」

其他人聞言都笑了起來，自覺地跳到下一個話題，這事兒算是翻篇了。

其實對於他們來說，喜歡男喜歡女都沒差，他們震驚得是程翊這小王八羔子以前總是清心寡欲的，無論男女都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這突然帶了一個男的過來還聲稱是自己男朋友，他們確實有點接受不了。

不過這一頓飯吃的倒是和諧，他們幾人和周澤倒也聊得來。只是很快幾人發現了周以澤「有些不對勁」……

周以澤很少插話，只是安心地吃著飯菜。他坐在魏巍旁邊，中途不小心把手邊的紅酒碰翻了，濺了魏巍一身，他連忙抓了桌上的紙巾幫魏巍擦，「不好意思，我……」

魏巍私密部位突然遭到襲擊，他一把抓住周以澤的手腕，面不改色地接過他手上的紙，「自己來。」

周以澤這才注意到那個位置有多尷尬，他朝魏巍抱歉地笑了笑。

「哈哈哈哈哈哈，」盧二看了一眼魏巍的襠|部開玩笑說道：「你失禁啦？」

魏巍懶得搭理他，慢條斯理地擦著衣服。周以澤聞言居然認真地說道：「不是，那是酒。你別這麼說。」

「啊？」無辜的盧二一臉懵逼，「沒，我就開個玩笑。」

周以澤看向魏巍，眼裡滿是愧疚，「你電話號碼給我，我，我明天再給你買一套衣服。」

魏巍見狀安慰他說：「沒事的，很快就幹了。」

程翊知道他表哥的脾氣，他待人待事都和善，對錯分得很清，一旦自己做錯了事不找方法補救心裡就堵的慌，但本來就是讓他來放鬆的，他不想讓他表哥心裡一直不舒服。

他說：「真的沒事的，不是什麼大事。酒漬其實很容易弄掉的。你別在意，都是朋友沒人會說什麼。」

本來還有人聲的飯桌因為這麼一個小插曲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周以澤，像是在等他的反應。

周以澤察覺到飯桌上的氣氛淡了下來，心裡更覺得不好受了，默默地低下了頭。

程翊看他一副犯了錯的模樣，心裡嘆了口氣，有時候真的在想，不知道他姑父姑姑到底是怎麼待他表哥的，總覺得他表哥有點社交恐懼症。

魏巍見狀沉默了兩秒說

道：「不用買新的，隨便幫我洗洗就行了。」

周以澤聞言抬頭看他，臉色才緩和起來，他滿口答應，「好！」

雖然只是一個小事但是那三人也能明顯得感受到周以澤的變化，雖然以前也接觸的不多，但這前後性格相差實在有些大，三人心裡感慨，看來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吃過飯幾人去了一家高檔的俱樂部玩撞球，他們訂了一個大的包間，裡面放了三撞球桌。

魏巍本來不想打球的，他衣服濕了，裡面更是黏黏的，實在不舒服，但是程翊卻讓他教周澤玩，他只好當起了老師。

程翊和周澤一起。「打斯洛克？」

「隨便。」

兩人打了一局，程翊一球險勝，「怎麼樣？還玩嗎？」

「坐會吧。」

「成。」兩人坐到角落裡的椅子上，各自倒了一杯酒。

旁邊桌的孟弘文和盧二已經開始第二盤了，盧二輸了一局罵罵咧咧的，孟弘文無奈地看著他。

「怎麼樣？看到他們會不會很感慨？」程翊能明顯感覺到周澤今天很開心。

「嗯。盧二還沒有變，不過孟弘文……我倒覺得他變得內斂了。」孟弘文今天也沒說太多話，身上那股斯文敗類的氣息減輕了好多，更加成熟了。

「嗯，也沒以前那麼愛玩了。」

「怎麼回事？」

「還記得萬小年嗎？」

周澤看了一眼程翊，「倆人在一起了？」

程翊笑笑，「不是。當年那小孩在他家幫忙，也不知道怎麼著，他就喜歡上人家了。那會兒那小孩還沒成年，他平時也就口頭開開玩笑逗逗人家，眼巴巴等人成年。」

「後來呢？那小孩不喜歡他？」

程翊沉默了下又接著說：「我只知道他還沒等到萬小年成年就做了錯事。」

「錯事？」周澤眉頭一擰明顯想歪了。

程翊聽周澤意有所指，笑著搖搖頭，「你放心，肯定不會是你想的那樣。他不說我們也不會問，後來那小孩就走了。」

「如果真想找肯定可以找到。」

「不是不想找，而是不能找。一個人做了錯事，可是卻沒有補救的方法。他這麼放不下，或許不是因為太過喜歡，他對感情一直抱著遊戲的態度，可他對萬小年的愧疚時間都撫不平。」

「嗯。」周澤若有所思，他把目光投向了最那邊的周以澤，眼神兒有些複雜，「我算幸運的。」

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強佔了周以澤的身體，他心裡安慰自己或許是周以澤死了他才接手的那具身體，可沒想到他離開了那副皮囊，周以澤反而活的好好的。

當他看到周以澤的時候，心裡一驚，他有些后怕，如果他沒有離開，那是不是那個靈魂就永遠被壓在那具身體里，永遠地沉睡。

他這輩子什麼都不怕，唯獨怕虧欠別人，算起來他到現在只虧欠過兩個人，一個是程翊，他虧欠了他無法彌補的六年，另外一個就是周以澤，他差點虧欠了他一條命。

好在他把身體還給了他，而且他還有機會去彌補自己的過失……

周以澤學東西很快，但是也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不是滑桿就是跳球，沒打出來一個漂亮的球。

魏巍看他姿勢都對，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打不準球，觀察了會他突然反應過來，他想了想說道：「你先練練，我去看看盧二他們那桌的戰況。」

「哦好。」周以澤立馬答應了。

魏巍還真走了，去隔壁桌觀戰。

周以澤見他沒有朝自己看，心裡鬆了口氣，放下了一身的戒備，把心思全放在球上。

他瞄住一個球，「啪」的一聲一桿進洞。打完了球他抬頭偷偷瞄了一眼魏巍，見他沒有看自己不自禁更加放鬆了，他專心打其餘的球，打了五桿沒一桿失誤。

看來剛剛還是太緊張了，周以澤想著在心裡嘆了口氣。

魏巍嘴角微微上翹，他說是看盧二他們打，其實還是在看著周以澤，當然也把他偷看的小動作看入眼底。

幾個人在一起玩到深夜，最後離開的時候周以澤總跟在魏巍屁股後面，一直跟他到他車邊。

其他人有些奇怪，不知道他要幹嘛。

魏巍也很茫然，「怎麼了？」

周以澤尷尬地指了指他的褲子，「你……你不是說讓我洗嗎？」

魏巍這才想起來這一茬兒，本來他就是想換種方式安慰他，沒想讓他真洗，可他倒是記得清楚。

魏巍啞笑，「你該不會想讓我當街把褲子脫給你吧？」

「啊？不是，我沒那個意思。那……那我……」周以澤一臉尷尬，不知該怎麼去接下面的話。

魏巍盯著手足無措的周以澤看了幾，過後笑笑，「要不明天你來我家吧。我把號碼給你。」

「去你家？」周以澤有些猶豫。

「不答應嗎？那就算了。」魏巍說完就拉開車門要上車，周以澤見狀一把拉住他，「別別別，你說說你號碼，我記著。」

周以澤留了他號碼才放人走了，他往程翊的車裡走去，不過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來程翊家的方向和他家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他停下腳步朝程翊說道：「你們先走吧。我打車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這離我家不算遠。」

「不麻煩的。」程翊很清楚他在想什麼。

「真的不用了。還要讓你們多跑一趟。」周以澤堅持要自己回去，程翊拗不過只好答應了。

程翊轉身準備上車，可周以澤又叫住他，「等等，那個……」

「嗯？」程翊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我最近總收到一個人的郵件，他……他說了很多內容，但是所有的內容貌似都只有一個目的，」周以澤知道這不算小事，還是得提醒一下程翊，「他好像是想激起我對你的怨恨。」

程翊很清楚做這事兒的人是誰，其實他大哥上輩子也是用這種手段挑撥他們的關係，蠱惑他表哥，害得他丟了一條性命。

可這輩子他和他表哥的關係遠比上輩子親密，那種挑撥離間的手段絲毫不會影響他們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