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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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昔拉了拉韁繩,對欲問他剛才舉動原由的韓音道:「先走,進城再說。」
韓音只得隨他一路往洛陽城門而去。
他們身後那隊人馬停在客棧前,聽見客棧里有人吵嚷,是小主人身邊長隨的聲音,忙趕了進去。
進門后,只見胖公子正與一對中年夫婦對峙,旁邊還站著個俏麗女子,領頭的人喊道:「二公子……」
話音未落,忽見他家小主人「哎喲」一聲摔在地上,大聲叫「疼」。
不光跟進來的人,連原本在客棧里的客人連同掌柜一家都愣住了,那公子身邊的小廝更是手足無措:「爺,二爺!」想扶他起來,他卻是滿地打滾,怎麼也拉不住。
「我手疼!腰也疼!還有腿……」
領頭人一面指使人去扶起公子,一面質問那小廝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廝急得滿頭出汗:「我也不曉得,方才還好好的,您一進來就……」
領頭人怒道:「難不成還是我的過錯么?你仔細想想,方才誰動了公子?」
小廝把眼光轉向掌柜的一家:「他們,他們端了茶來……」
掌柜的連忙叫冤道:「我們只照吩咐沏了碗茶,況且那茶陶公子並沒有入口……」
領頭人道:「還有誰?」
「還有……」小廝靈光一閃,道,「還有一個癆病鬼!撞了二爺一下,我怕他過了病氣給二爺,就叫他走了。」
領頭人問:「什麼時候走的?」
小廝道:「走了有一會兒了。」
領頭人目光掃過掌柜夫婦,又瞥了眼那抹淚的女子,心裡揣度了個大概,吩咐手下人道:「還不將二公子扶進馬車裡去,趕在城門關前進城請大夫。」又對小廝道:「你糊塗!二公子愛玩愛鬧,你也不勸誡著些,連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小廝使勁地低頭,領頭人又道:「你即刻騎一匹快馬,務必要追上你方才說的那人。」
小廝彎腰應是,又疑惑道:「可他只是撞了二爺一下,我看得真真的,怎會害得二爺……」他瞅了瞅被幾個人抬著仍舊掙扎不休的胖公子。
領頭人冷笑道:「你才多大,能見識多少東西?在這裡頂嘴,還不快去!」
小廝連忙去了。領頭人見他跑出去,嘆了口氣,對那掌柜的一家道:「今日之事,你只當沒見過我們,也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好自為之。」
掌柜的諾諾應是。
領頭人回到馬車上,胖公子還在嗷嗷喊痛,不過叫聲中氣十足,應當無甚大礙,只是行事太過放肆,被人給教訓了。
他使喚小廝去追那兩個人,心裡卻明白,怕是追不上了。
再說趙昔與韓音快馬進城,尋了一處客棧落腳,等在房中解下包袱,韓音才問道:「先生,你為何要幫那家人?」
趙昔道:「他家女兒不為富貴折腰,我心裡很佩服。」
韓音道:「僅此而已?」
趙昔看向他,笑了笑:「明日我們便要拜訪韓家,你我這一身行頭,只怕還未靠近大門就被趕出去了,還得要換身像樣的衣裳才是。」
韓音皺眉道:「可我們逃路過來,除了要緊的物件,盤纏只有早上那位姑娘送的幾吊錢……方才住店已花完了。」
正說著,卻見趙昔扔來樣明晃晃的物件,接過來一看,是個十分精緻綉麗的荷包,內有兩個裸金錠子。
韓音眼睛亮了亮,原來是為了這個。
趙昔已轉身道:「早早睡罷,明日見韓家人,又不知是怎樣情形。」
韓音神色一頓,望了望他的背影,不覺握緊了雙手。
次日二人打點齊整,前去韓家的宅邸。
這宅邸坐落於洛陽城北,足足佔了大半條街,門庭森嚴。韓音取出一塊玉佩,遞與守門的弟子,後者訝異地瞧了他一眼,端詳那玉佩片刻,轉身進去通報了。
不久便有人來,請韓音兩人入內。
二人在廳中喝了口茶,很快有神恭貌肅的正式弟子前來,請韓音去大堂與韓家主事之人相見。
趙昔仍留在廳內等候,不一會兒,又有弟子來請他同去。
他隨弟子來至大堂前,聽見屋內一人聲如洪鐘,正是韓家代掌門韓佑:「你要走要留,我不強求。但你母親勾結魔道,屢教不改,甚至為此傷及數位本家弟子和長輩,罪無可恕,終身囚禁已是大赦。」
韓音勉強收斂著怒氣:「我母親為人心善,絕不會傷及無辜!」
韓佑道:「心善?她為了逃出地牢,私煉那魔道教她的武功,數月前意圖越禁。我夫人好心來探望她,她竟然狂性大發,將我夫人打成重傷,經脈寸斷!直到如今仍未蘇醒。」言語間甚是痛心。
韓音捏緊了拳頭。韓佑又道:「你不必多言,你若能彌補你母親所犯的過錯,我念在兄妹舊情,尚可考慮放她出禁,若不能,就是關她一輩子,也抵不完這罪過!」
趙昔進來,拍了拍少年的肩。韓佑道:「這位便是趙大夫?聽說你的醫術很高明。」
趙昔拱手道:「掌門謬讚,方才在堂外聽得尊夫人一事,掌門請我到這,莫不是為了尊夫人的病情?」
韓佑搖手道:「經脈寸斷,就是大羅神仙來了又能如何?不過我聽說……」他看了趙昔一眼,「世間有一種靈藥,叫作生死種,傳聞它能活死人肉白骨,若是用它接骨續脈,我夫人或許還有醒來的那一天。」
趙昔挑挑眉:「掌門也說了,此葯只在傳聞之中,現下如何尋得呢?」
韓佑冷哼一聲:「那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若能交出此葯,我自然為你母親解禁,從此天長地遠,再不相干。若交不出,你要麼留在韓家,做一名雜役弟子,替你母親贖罪,要麼就出去,再來時,我只當你是魔教餘孽之子,定斬不誤!」
堂中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趙昔皺了眉,道:「掌門此言,未免太過武斷。不妨先讓趙某看過尊夫人的傷,屆時再決定是否去找這生死種。」
韓佑冷笑道:「大夫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為了拙荊的傷,我請了多少名醫?這生死種一法,也是我走投無路,從一位老前輩那裡得知的,我為了救人一命,不得不試。兩位若怕難,只管離開,沒人攔著你們。」
趙昔和韓音對視一眼,少年咬了咬牙,站出來道:「那就一言為定,一旦我找到『生死種』,你立刻放了我母親。」
韓佑起身道:「我以代掌門之身答應你。」
「若你反悔呢?」
韓佑居高臨下,對上韓音的雙眼道:「那韓某身敗名裂,拙荊亦不得苟活。」
一言既定,韓佑命人為趙昔二人收拾客房,在府中暫住一晚,翌日啟程去找靈藥。
韓家僕役走後,趙昔和韓音坐在房中,韓音道:「先生,天下真有生死種這樣東西?」
趙昔道:「若沒有,你何以答應他呢?」
韓音抿唇道:「不答應他,我無路可走。韓家高手眾多,憑我二人之力,恐怕連我娘的位置都找不著。」
趙昔頷首道:「是了。生死種的確存於世間,但也沒有韓掌門所說的那樣神奇,若真有這等靈藥,世人都去求長生做神仙了,還要大夫做什麼?」
韓音道:「不能起死回生,那接回韓夫人的經脈,讓她重新醒來總可以吧?」
趙昔看著他,無奈道:「這韓掌門也不知是聽了哪位高人的誤傳,以為生死種真能起死回生。事實上,它只能為瀕死的人續命,而且它的藥性太霸道,續命的同時,也在毀壞人體,反而再無可能復原了。若換做身體康健的人吃,不僅不能有所增益,還會損傷肌理,釀成大病。」
韓音握緊了拳頭:「這麼說,我豈不是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趙昔安慰他道:「也未必。生死種治不好韓夫人,天下還有許多其他續斷的靈藥,我們可以先找來,或者韓掌門答應讓我看看韓夫人的病情,總會有辦法的。」
韓音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你知道生死種在何處嗎?」
趙昔皺眉道:「我也只記得有關於它的記載。生死種的配製過程極為繁瑣,且代價昂貴,這也是它為什麼十分罕見的原因。」
韓音望了他許久,低聲道:「我明白了。」說罷起身,心事重重地回房了。
趙昔等門重新合上,外頭已是入夜,他卻不急著睡覺。其實在他看來,那位韓家代掌門韓佑身上疑點頗多,最明顯的一點,便是他拒絕趙昔為他重傷的妻子診治,連看一眼都不許,反而再三要求他們找來生死種。他既身為一代掌門,又是中年人,閱歷不會少,卻肯聽信他人一句傳言,著實奇怪。
倒不像為治好他夫人的傷,倒像是沖著生死種來的。
趙昔皺了皺眉,決定等明天上路時,再和韓音談這件事,此處隔牆有耳,實不宜多話。
飯畢,趙昔向齊大官人夫婦告辭。他走後,李氏從屏風後走出,向齊大官人遞茶道:「自打婉兒得病,咱們都以為她是在外頭沾了什麼髒東西,誰知竟是中毒所致。其實仔細一想,婉兒卧病前曾和咱們一塊去到洛陽,那染心台的花宴,人多手雜,莫不是有人在那時做了手腳?」
齊大官人皺眉道:「可我行商這麼些年,家裡有你把持,外出也一向謹慎,從不得罪於人。會有誰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在咱們女兒身上下手?」
李氏緘默不語,齊大官人又道:「再者,哪怕婉兒是因此得病,洛兒的毒又從何說起?」
李氏面色一黯,齊大官人目光掃過她素淡的眉眼,道:「大夫和我說,婉兒的毒是積累而成的,可她人在深閨中,除了跟咱們走過一次洛陽,再沒有和外人接觸。那麼有誰能守在她身邊,不斷地給她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