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認錯

銀灰色的跑車在高架橋上穿梭自如，一個眨眼的瞬間，只看到急速賓士而過的一道灰色影子。由於不是下班高峰期，並沒有堵車，平時從公司到機場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硬是被立銘瑄縮到了四十來分鐘。到了機場，把車停好后，看了眼時間，差一刻一點，他這才放下心，不慌不忙地走進機場大廳。

大概接近春運的原因，此刻機場的旅客比平日里多出了幾倍，原本寬敞明亮的機場大廳，此刻人潮似海，水泄不通。

在二樓供來往旅客休息的咖啡廳內尋了處靠窗能看清出站口情形的位置，立銘瑄點了杯咖啡，耐著性子開始了等待。

距離莫施所乘航班降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不知何故，向來不喜等人，被人等慣了的立銘瑄，此刻卻難掩內心的興奮和激動之情。天生的優越條件決定了他從來不是等待的一方。即便是談判桌上遲到，他也是被等之人。等待滋味，素來不被他喜歡。

而今天，意外的，他居然會放鬆心態，不摻雜任何情緒的，安靜地坐在機場等一個人。

說不清到底是怎麼了，他只知道，一想到他在等的那個人不是他身邊什麼其他的女人，而是莫施時，內心彷彿被注入了一層蜜，甜的程度，濃的化不開。

要說莫施並不是什麼傾城之姿，雖然也漂亮，卻還是少了些女人本該有的韻味。她聰慧精明，卻不願討好，好似諂媚在她的字典里根本無立錐之地。她溫婉可人，卻冷漠倔強，就像平靜無瀾的湖水，即使表面風平浪靜，內心深處，卻有自己堅持的方向和信仰。

立銘瑄發現，相處越久，她的鋒芒就越盛，驕傲又固執的她，溫柔又溫婉的她，簡直是最佳的矛盾綜合體。他承認，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並沒有驚艷到他的地方，他身邊的女人，精明漂亮的不在少數。然而，儘管莫施在外貌上不佔優勢，給他的感覺卻依然與眾不同，從來沒有哪個女人給過他這樣的感受，強烈到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是不是，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

只是，冷靜下來之後，他驀然醒悟，他還能擁有愛嗎？他還配嗎？

飛機降落的廣播恰在立銘瑄思緒紛飛時響起。回過神，看了眼出站口的顯示，優雅地喝著最後一口咖啡。起身，拿過椅子上深灰色的大衣，動作快速而又不失幹練。

下了樓，躋身在擁擠的大廳里，即使是一襲深灰色的大衣，卻依然不失明朗璀璨的風采。

有人說，氣質這東西是與生俱來的，模仿不來，服飾也裝扮不來。

或許是氣場太過霸道，立銘瑄所到之處，總能引來路人瞻望，或是嫉妒，或是艷羨，更有甚者在欣賞這張魅惑叢生的臉時，自覺地開了路。

倨傲的身影穿過人群，朝著心中的那個位置走去。站在距離出站口不遠的地方，他停下腳步，看到已經有人推著行李開始走了過來，不由地定了定睛，看看裡面有沒有他要等的人。

在人群里一遍又一遍地搜索著那道自己要等的身影，幾次燃起希望，在看清來人的面容時，明亮的眸子瞬間又暗了下去。

莫施出來的時候，同一趟航班的人已經寥寥無幾。推著行李，莫施從容緩步地朝出站口走來。

又一次到了這個地方，每一次到這裡，總是會有不同的感受。上一次帶著期待，換來的卻是無盡的傷害。她不怪立銘瑄，真的，一點也不怪他，只是，當看到那張冷峻的臉上，寫著滿滿的不屑和鄙夷時，她忽然覺得，自己傾力為莫家做的事，是那麼的可笑。她的孝心，她的懂事，在他看來，不過是滿腹心機的不自量力。第一次，她感到那麼無力，想要反駁，卻發現，所有的語言都顯蒼白，她根本無法讓自己獲釋。

這一次，又來到了這個地方，這個令她恐懼、令她永遠逃離不了的地方。儘管胸口位置壓抑得喘不過氣，她的內心卻一片平靜。不在乎便不會難受，不愛便不會受傷，這是她唯一能寬慰自己堅強的理由了。

深吸一口氣，定住身子，在人群中停下腳步，清麗脫俗的臉上帶著一絲豁然，或許，她該告訴自己，沒有永遠的不幸。

剛欲邁開腳，抬眼的瞬間，不遠處立銘瑄那道倨傲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個眨眼的功夫，世界彷彿靜止，身邊行色匆匆的旅人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喧鬧的機場只剩下眼前的那個男人，那個眉眼叛逆張揚，嘴角噙笑的男人——立銘瑄。

對於立銘瑄的出現，莫施大感到意外，從領證至今，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過誰妥協或者主動示好的一方。

腦海中一個想法一閃而過，這個認知倒是讓莫施提起的心稍微緩了下來。或許他的出現，根本就不是為了她，而是某個緋聞女友呢？比如上次的那個杜小姐——琳達。

然而，立銘瑄那道具有威懾力的目光，卻分明是朝著她所在的方向射來。這一點，莫施看得明白。

推著行李車，站在原地不動，她想確認一下，他等的人是不是她。

立銘瑄雙手插在大衣的衣兜里，目不斜視地盯著莫施。她出現的那一刻，其實他是欣喜的。纖弱的身軀，整個包裹在厚重的白色羽絨服下，淺色緊身的牛仔褲襯得雙腿修長。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每次看到穿的如此厚重的莫施時，他總是想要抱抱她，沒有理由的，只是單純想要給她一個擁抱，那個微涼溫婉的女人。

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莫施的身上，自然是沒有錯過她臉上的情緒變化。她看到他的身影時，沒有露出驚喜之情，反而有點措手不及，甚至是躲閃，而後是釋然，像是得到了某種認定一般。可是，從她微微蹙起的眉頭來看，對於他的出現，她似乎是不歡喜的。

望著距離自己幾步之遙站定的小女人，立銘瑄一陣苦笑，他忽然覺得自己像做錯事的丈夫，在等著氣頭中妻子的原諒。奇怪的是，這種感覺，似乎並不賴。

長久的對視中，立銘瑄首先敗下陣來，看來這個小女人固執起來不是一般的難搞定。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立銘瑄認命地邁開腳步朝著莫施走來。

看著那道倨傲的身影真的朝自己走來，莫施有片刻愣神。

走到她的身邊，從她手裡接過行李車，立銘瑄淡淡地開口：「走吧。我來接你回家。」語氣輕鬆，話語間竟然帶著幾分親昵。

「你……」幹嘛呀。莫施抓住推車的一邊，下意識地想要拒絕。柔軟及腰的黑色長發順著她的動作傾瀉而下至胸前，使得莫施整個人更顯溫柔嬌美。

怔忪了一會兒，立銘瑄收回落在莫施身上的視線，略帶商量道：「好了，別置氣了，有什麼話先回去再說？」

「我自己來。」忽略他眼裡的妥協，她淡然地想要拿回自己的東西。只是，莫施低估了立銘瑄的決心和耐心，只要他想要的，沒有他做不到的。

「別鬧！」他用力一把攬過她，摟在懷中，像是安撫彆扭中的妻子，輕笑道：「上次是我不好，我的錯，現在起，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

「不好！」淡淡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薄荷味傳入鼻間，莫施一驚，不由地拒絕。這樣的動作，太過突然，也太過曖昧。不滿地掙紮起來，卻換來他更大力的擁緊。莫名的恐懼感漸漸襲來，她下意識地僵住身子。

「立銘瑄！你想要幹什麼？」

「老婆，別生氣，我知道我錯了。這裡是機場，我們有事回家再說可好？」清晰地感受到她抗拒的動作和身體的僵硬，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她辯論，也不願鬆開她的身體，潛意識裡，他想要加深這個不算擁抱的擁抱。

不是第一次與她靠的如此之近，卻第一次有了不願鬆手的衝動。

順著他的話，莫施這才發現，她和他的舉動已經引來了許多行人的觀望。實在不喜歡靠這個男人太近，卻更不喜歡被陌生的行人指手畫腳。隱忍著心中強烈的抗拒，莫施放棄掙扎，隨著立銘瑄緩緩地朝機場外走去。

她沒有看到的是，就在她乖乖就範、任由他攬著腰肢的那刻，他嘴角那抹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