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貪戀這份溫暖

除夕前的一天，莫施總算見到從外歸來的立銘瑄。算算日子，從婚禮之後的一個禮拜開始，到現在他們已經有大半個月不曾見面。期間除了他那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之外，兩人再無過多的聯繫和交流。值得一提的是，這大半個月里，立銘瑄的桃色緋聞為零，沒有出現任何令莫施難以招架的事。

事實是，即使立銘瑄每天都被緋聞纏身，她也改變不了什麼。畢竟，他們之間的關係，有名無實。而且，她自認為，自己還沒有那份閑心去理會這種幼稚無聊的緋聞。

按照立銘瑄以往緋聞量里的女主角來計算，如果每鬧出一次緋聞，莫施都得以妻子的立場去捍衛自己的地位和權益的話，那她估計這輩子都無法安生。她不覺得自己會想要宣誓自己的主權。比起「立太太」這個稱呼，她更喜歡「莫家三小姐」一點。

於是，立家因為有了莫施的加入，這個除夕變得溫馨融洽。吃過年夜飯後，莫施主動幫著兩位嬸嬸收拾起餐具，利索穩重的動作獲得了家裡女長輩們的一致認可。

「沒想到施施這個千金小姐居然這麼能幹。阿瑄，你真是賺到了。」二嬸劉英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軍人家庭，家務活幹得有聲有色，井井有條。高要求、嚴標準的她向來對兒媳婦的要求很高。莫施在家務活方面能得到她的認可，足以證明她在立家受寵的程度。

「這點倒是。雖然我們的珊珊不嬌氣，但是比起莫施這丫頭，嗯，確實不及。」三嬸徐美玉出生書香世家，父母都是大學教授。雖然她做家務的能力趕不上二嬸劉英，渾身的書卷氣以及溫和謙卑的態度倒是很得立家人的青睞。會喜歡莫施，一方面是因為莫施是父親徐長儒的得意門生，一方面則是因為莫施的性格和自己極其相近。

立老爺子膝下有三子，長子立文正從商，次子立文武從軍，幼子立文治從政。雖然所處領域不同，三兄弟的感情卻格外親，以致連妯娌之間都能和睦相處。

立銘珊是家裡的小幺，向來最受長輩和哥哥們的寵愛，有時候難免嬌氣了一點，任性了一點。身為晚輩，自然是免不了挨長輩批。所以，即使是聽到小嬸嬸這樣堂而皇之的數落，她也不惱。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她的這個大嫂在長輩眼中是極具人氣的。

「兩位嬸嬸，聽你們的語氣，我怎麼覺著那麼酸呢？該不會是也想為我的四位哥哥張羅婚事了吧？」

「哎哎哎，你把話題往哪引吶你。」見立銘珊有意傷及無辜，正在吃水果的立銘珩差點被噎住。自老大立銘瑄結婚以來，身為家裡老二的立銘珩首次體會到了「唇亡齒寒」的恐懼。在部隊多年，作為一名飛行員，也算是經歷過各種生死考驗了，至今他都沒膽怯過。如今卻十分害怕被逼婚，他偉大的母親大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意圖了。

吐吐舌頭，立銘珊朝著立銘珩做了個鬼臉便不再言語。

「不過，大哥，說真的吧，我對這個大嫂的第一印象還是挺好的。你也不小了，該定心了。」繼續吃著拼盤裡的水果，立銘珩瞥了眼身旁的立銘瑄，意味深長道。由於工作的原因，立銘珩並沒參加立銘瑄和莫施的婚禮，今天這才算是初次見面。他還記得上午見到莫施的情景，很溫柔的一個女孩子，態度不疏不遠，舉止甚是得體，言行間透著一股知性，倒是和她的實際年齡不相符合。

立銘瑄似乎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抬起手，看了眼表，然後默默起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大廳里原本活躍的氣氛陷入冰冷，好一會兒才響起立銘珊的抱怨聲：

「二哥，你看你，什麼不能說你就專挑什麼說。」

「事情都過了那麼幾年了，他都已經結婚了，該放下了。」立銘珩正了正聲，不以為然道。

「好了好了，都記住了以後不準在莫施面前提起這事知道嗎？」立老爺子一發話，所有人都沉默作答。

還在廚房和婆婆阮芳一起洗餐具的莫施全然沒有意識到大廳里發生的那一幕。

廚房門叩響的時候，莫施正好洗完所有的餐具，打算幫婆婆一起收拾剩餘的菜。

「你怎麼過來了？」見到來人是立銘瑄，阮芳有些訝異，她都忘了兒子有多久沒有進過廚房了。

「我找莫施。」立銘瑄無心多做解釋，挑眉看了眼還打算幫忙的莫施，說：「剩下的交給媽吧。我們回去了。」

「啊？」莫施不解，她以為一起過年的意思是要在立宅住下的。

「我說，我們回家！」冰冷的語氣帶著深深的不耐煩。

莫施為難的看了眼一旁的阮芳，支支吾吾地開口：「媽，那……」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你和阿瑄回去吧。呆會兒就晚了。」見莫施猶豫為難，阮芳出來解圍。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兒子，今年的除夕能那麼早到，她已經很滿足了。

莫施匆匆去大廳和大家道了聲別，便被立銘瑄拉著上了車。

大概是除夕的原因，整座城市不少地方都在燃放煙花，霓虹燈混合五彩斑斕的煙花，在高樓大廈間，形成很別緻的一道風景。莫施趴在車窗上，安靜的看著窗外的夜景。

B市的風景是陌生的，卻總是能輕易勾起人心底的一絲不安。這座城市那麼大，周圍的一切那麼陌生，沒有熟悉的朋友，沒有熟悉的生活環境，甚至連空氣都是陌生的。

結婚至今，莫施還是覺得，自己果然不適合這座城市。唯一足夠寬慰自己的是，她的生活節奏並沒有因為身份的轉變而改變。立銘瑄也如當初承諾的那樣，與她各自過著互不相干的生活，給了她足夠的個人空間。

這個男人，與婚前相比，表面上變化並不大，可是莫施總覺得他藏了一腦子的往事在心底。這樣說來，倒是也和她有共通的地方了，都是喜歡懷舊的人。

然而，喜歡懷舊並不是一件值得堅持的事。懷舊是因為某段時光，某段時光里的某件事、某個人，帶給了你深深的撼動，或是美好的心動，或是難留的遺憾。

人生很漫長，回憶太短暫，怕只怕這回憶撐不過這一生的寂寞時光。所以，還是向前看吧，至少可以不斷給自己尋找到更多更美好的事物，支撐自己足以勇敢地走完這餘生。

這樣想著，莫施忽然覺得內心一片澄澈，鬱結在心頭久久不散的陰暗，漸次消散而去。

側過頭看了眼正擰眉開車的立銘瑄，莫施輕輕開口：「我很羨慕你，你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我在想，即使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對方，我大概也不願與你離婚吧。我貪戀這份屬於你的溫暖。」最後這一句話，莫施並沒有看著立銘瑄說，而是低頭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她說的很輕很輕，若不是車內足夠安靜，若不是立銘瑄離她足夠靠近，他大概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吧。

回到公寓，撲面而來的是回蕩在房子內的溫暖氣流。莫施帶著滿身的寒意，溫柔的接受著這一份暖意的洗禮。

各自洗好澡后，兩人相安無事地躺在床的兩邊，各自想著自己的事。

同床異夢。

迷迷糊糊之際，蜷縮著身子的莫施，忽然被人從後面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陌生而熟悉的男性氣息鋪天蓋地襲來，接著，便聽到立銘瑄炙熱霸道的話在耳邊響起：

「莫施，我要你。」

炙熱的氣息籠罩在全身，莫施驀地睜開眼睛，借著床頭昏黃的壁燈，正好對上立銘瑄那雙深邃惑人的桃花眼。

有那麼一瞬間，莫施在他的眼裡看到的是滿滿的認真和莊重，似乎在宣告著某種誓言。然後，她放棄了掙扎，由他帶著自己在那一片未知的領域探索著。

立銘瑄挺身進入的那刻，莫施感到了深深的絕望和恐懼。她雙手死死地掐著他堅硬的後背，感受到她的動作，立銘瑄更用力地抱緊她，像是抱著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疼痛過後，是無盡的歡愉。莫施一直在流淚，或許是初經人事的恐懼，或許是明白這以後，很多事再也回不到最初。

不知道，誰知道呢？又何必知道。

窗外的燈火已經闌珊，夜卻未央。

次日。

莫施醒來時，意外地發現立銘瑄居然還在，令她臉紅的是，此刻的她，正赤身luoti地縮在他溫暖的懷裡。這次是真的看清自己是在他的懷裡醒來了。

立銘瑄安靜睡著的臉龐有一种放下心防的安然，濃密細長的睫毛時不時會抖動下，看上去非常可愛。

定定打量了他很久，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上揚幾分，第一次，莫施覺得，立銘瑄真的是她的丈夫，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微微翻身，想從他的懷裡抽身而去，卻被人從後面拉進了懷裡。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去哪兒？」

「我……我起床給你弄早餐。」莫施再度躺進立銘瑄的懷中，向來淡然的她，竟然紅了臉。

「嗯……」立銘瑄攬緊她不著一縷的腰身，埋頭在她的發間，再次低聲道：「時間還早，再陪我睡會兒。」

莫施髮絲間淡淡的香味傳入鼻間，莫名的歸屬感使立銘瑄釋然，昨天的種種不快和憤怒都已拋之九霄。或許，大年初一未必不是一個新的開始。

昨晚的事清晰地在腦海里浮現，他知道自己並非衝動之下才對莫施做出這樣的事。他們結婚已有一個月的時間，雖然二人見面的時間不多，他卻每晚都會回家。看著玄關處留著的小燈，他忽然明白，自己想要的似乎很簡單。

每晚回到家后，看著莫施乖巧的蜷縮在被子里時，他奔忙一天的心，瞬間找到了平復的節奏。

她說她會因為貪戀屬於他家庭的溫暖而不想離婚，即使不能愛上他，也不願放棄這份溫暖。那一刻，他是震驚的，他不曾想過一份簡單的親情，竟會令她這般痴戀。他不屑一顧的東西，在她的身上卻成了奢望，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她與家裡長輩們的相處，他大概會以為她是在撇清聯姻的目的。

一直到入睡前，到聽到她安穩的呼吸聲在身邊響起的時候，立銘瑄才真的決定下來，要把她放在身邊據為己有。那刻，他很清醒，也很確定自己接下來要承擔的事，那是他們共同的未來。

或許像莫施說的那樣，他們不會喜歡上對方，不會愛上對方，但是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足以讓他們的關係停止。既然不愛，便不會傷害，不會傷害，又有什麼理由讓他們分開呢？

被立銘瑄壓著肩膀，莫施倍感不適，以為他會有下一步動作，卻遲遲不見他動。輕輕聳動一下肩膀，卻在下一秒聽到立銘瑄磁性沙啞的聲音：

「別動了，最近一直都在忙，陪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想到最近這段時間每次醒來都見不到他的身影，晚上睡覺時也沒有等到他回家，莫施蹙蹙眉眉，果真不動了。

莫施想，他真的是累著了吧，才一會兒的時間就安然睡了過去。

卧室里瞬間又回到了之前的安靜，靜的都能聽到彼此之間的呼吸。莫施打了個哈欠，欠了欠身，在立銘瑄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閉上眼，也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