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住院（二）

莫施得的是急性闌尾炎，動手術成了最好的選擇。

手術進行的兩個小時里，立銘瑄幾乎是寸步不離手術室。袁昊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沉默的大boss，沉默得，近乎絕望。

愛情的魅力到底有多大？袁昊無從得知，只不過四年前，他倒是覺得，他是見證過的。

能把一個優秀得近乎完美的男人，折磨得一蹶不振，從此夜夜消沉，樂此不疲地遊戲於緋聞之中，從深情變成濫情，實則卻是絕情……他想，這大概便是所謂的愛情魔力了吧。

只是，再深的傷口，終究是敵不過時間的治癒的，再濃烈的感情，到了最後，還是要歸於平淡。

所以，浪子的回頭，也不一定是想要回頭的時候，剛好遇到了那個人。而是遇到那個人的時候，剛好回了頭。

半個小時后，一直亮著的手術室燈，終於熄滅。

手術室大門被推開的那刻，坐立不安的立銘瑄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醫生，我太太怎麼樣？」

話剛落，幾個護士推著昏迷的莫施從手術室里出來了。

「施施！」大概是出於緊張或者擔憂，下意識地，立銘瑄改變了對莫施的稱呼。

「病人沒什麼大礙，等麻醉過去了，就能醒了。呆會兒我會開點葯讓護士送去病房，家屬記得督促病人按時吃藥。」醫生取下口罩，朝著立銘瑄交代了幾句轉身正欲離開，突然想到什麼，又回過頭，「對了，病人有胃病史，以後盡量少吃辛辣油膩的食物。」

胃病？

立銘瑄愣了愣。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有胃病的。反而是她，經常叮囑他不要喝酒，時常為他做一些養胃的清淡食物。

從來不曾覺得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有什麼不對，被她照顧慣了，他竟然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如今想想，才發現，原來對她，他是有多麼地不在狀態，即便不愛她，也答應了莫世國要好好照顧她，不是么？難道他對她的照顧，就是把她送進醫院么？

雖然他這件事並非他一手促成，卻也是因為他的粗心而致，他擔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一點，他無法辯駁。

考慮到莫施需要好好休養，立銘瑄第一時間裡讓袁昊安排了醫院裡最好的病房。

立銘瑜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出現在莫施病房裡的時候，立銘瑄正俯身給莫施掖被角。

袁昊早已被立銘瑄遣派回了立氏集團。

對於立銘瑜的到來，立銘瑄似乎絲毫不感意外。

「大哥，嫂子怎麼樣了？！」立銘瑜在距離病床不到一米的地方站定，看清病床上躺著的人之後，眼裡全都是意外與擔憂。

他是在護士站聽到的一些謠言，只說男人如何英俊帥氣，對妻子如何寵愛緊張之類的話，直誇男人是絕世的好老公，他搖頭苦笑，現在的女孩子就喜歡犯犯花痴，他早已習以為常。

辦完自己的事，正欲離開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清晰明辨的討論聲：

「啊！我想起來了，我知道那男人是誰了。立氏的現任總裁，立銘瑄！」一女生驚呼道。

「哦~~~是的，是的。我就說怎麼看著那麼熟悉，以前我經常在雜誌和報紙上看到他和其他女明星的緋聞呢。不過最近幾個月倒是沒怎麼看到他上報了，還在想他發生什麼事了，原來人家是結婚了。」另一個女生隨聲附和。

「原來是浪子回頭了。」第三個女生語帶笑意。

「不過手術的時候我就在裡面，他太太倒是長得極好看的，氣質特別好，一點也不輸於那些女明星。」第一個女生繼續道。

「你怎麼知道那是他太太？萬一是什麼緋聞女朋友之類的呢？」第二個女生笑問。

「不可能！我親耳聽到他問醫生他太太怎麼樣的，而且，你看看這裡，家屬這身份是能亂填的嗎？」

立銘瑜愣住！急忙折返，不顧護士們的訝異目光，直直地奪過護士小姐手上的住院單，「莫施」二字郝然印在紙上。

歹勢！

於是，立銘瑜一路朝高檔病房狂奔而來。

「急性闌尾炎，醫生說沒什麼事，等麻醉過了就能醒了。」立銘瑄頭也不回，依舊認真地幫莫施整理著被子，好似生怕冷著凍著了她。

聞言，立銘瑜稍稍放下了心，還好不是什麼大問題，不然家裡長輩指不定要擔心成什麼樣。

「那就好。」

話落，一時間病房內陷入很長的一陣沉默里。

立銘瑜不說話的原因是，他不想擾了這份難能可貴的溫馨。他看著立銘瑄坐在莫施的床前，安靜地端詳著她蒼白精緻的臉龐，時而專註，時而出神。

良久，就在立銘瑜以為這樣的氛圍將會一直延續下去的時候，一直背對著自己的大哥立銘瑄冷不丁地開口：「醫院很閑嗎？你一個留洋歸來的研究生碩士，應該不至於沒有病人照顧吧。」

呃？呃……反應過來的立銘瑜咳了幾聲，打算以此來掩飾臉上的尷尬神色。他哪裡是沒有病人了，來這裡之前才從手術台上下來，他這麼火急火燎地趕來，還不是因為擔心莫施嘛。而且，都說了多少次了，不是留洋，是留學好不好！他暗自腹誹。

「我不是擔心嫂子嘛。」立銘瑜輕聲嘀咕著。

立銘瑄心知他的好意，心領的同時難免要叮囑幾句：

「行了，她沒什麼事，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雖然是才從國外回來，但也不要太驕傲了。專業問題上，家裡誰也幫不了你。」

點點頭，立銘瑜難得嚴肅了一回。他自然是知道大哥話里的意思，於是虛心地受教。

「知道了哥，那我就先去工作了，有什麼事隨時叫我。晚上我剛好值班。」

「等等。」

立銘瑜剛轉身走到門口，便被立銘瑄叫住。

回過頭，立銘瑜疑惑地看向已經轉過身來的立銘瑄，不明所以。

就在他以為沒有下文的時候，立銘瑄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淡淡開口問道：「術后需要注意什麼嗎？」

原來是這事。

「術后兩三天的時間裡，盡量以流質食物為主，不過這期間，估計大嫂也不想吃什麼東西。過了這個期間，就可以開始吃半流質食物了，這些都是要溫服的。大嫂有胃病嗎？」

立銘瑄原本認真地聽著立銘瑜的囑咐，突然聽到他發此一問，一時怔忪了幾秒，想了想，還是如實地點點頭。

「胃病對術后恢復有影響？」立銘瑄略微有點擔憂。

「這倒不是。」看著自家大哥蹙起的眉頭，立銘瑜笑了笑，接著道：「只是原來在老宅吃飯的時候，看大嫂比較偏愛辛辣一點的菜，雖然不是什麼壞習慣，但是辛辣的食物終歸是刺激的，有胃病的人還是少吃為好。所以以後在家的時候，你們夫妻倆還是注意點。術后的十天里，忌油膩辛辣。」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有事叫你。對了，這件事先不要跟家裡說，免得他們擔心。」

「好。」

莫施感覺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漆黑一片。

望著整潔寬敞的房間，有點陌生。腦袋好沉，全身酸軟無力，整個人像被瞬間抽空一樣。莫施緩緩閉上眼睛。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若有若無地傳入鼻腔，她驀地一愣，睜開了眼睛，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她只記得，腹痛昏迷之前，她是被立銘瑄抱著一路從立氏辦公大樓里狂奔到門口的。她看見他側臉剛毅，薄唇緊抿，冷寂的雙眸中隱匿著深邃無邊的凌厲，眼底一片幽暗。

立銘瑄有一雙好看惑人的桃花眼，莫施一直都知道，可是此刻，她卻只覺得，這雙細長風流的桃花眼，滿布深情。而這份深情，獨屬她一人。

從記憶中回過神，細細打量了一遍空空蕩蕩的房子：米白色真皮沙發，玻璃茶几，壁掛液晶電視，淺藍色窗帘……

這樣的病房，倒是有種家的感覺。

病房裡除了正在輸液的莫施，再也沒有其他人。

心底漫過一絲失落，他不在呢。

麻醉過後，傷口處傳來陣陣灼熱的痛感，細細長長的，像是要從她的身體穿插而過，痛，卻無跡可尋。

沒有輸液的那隻手，輕輕撫上腹部一側包裹著紗布的傷口，所以，剛才是動手術了嗎？

說不清為什麼，莫施內心深處竟然是感激這一次生病的。

也許是睡得太久太沉，此刻她覺得口乾舌燥，喉間苦澀難耐，只想喝杯溫水潤喉。

這樣想著，身子不由自主地行動了起來。

立銘瑄提著幾袋東西推開門進入病房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莫施欲起身的一幕。

呼吸瞬間一窒，他幾乎是衝到她身邊的。

「你做什麼！？」

這個女人！不知道才動過手術，需要好好休息的么？就不能讓他省點心么？！

溫暖的大掌自身前繞到背後輕擁住她，莫施愣了愣，待看清來人是立銘瑄后，一時竟忘了要喝水的事。

立銘瑄的語氣略微緩和了很多，將她的身子輕輕平放好，他俯下身，凝視她道：「別動了，需要什麼跟我說，你才做了手術，現在需要休息。」

「我口渴，想要喝水。」莫施瞪著眼，蒼白著臉說道。

「好，我去倒水，你好生躺著。」

喝了水之後，總算是有了點精神，卻依然沒有一點餓意。餘光瞥了眼掛在牆壁上的時鐘，22:25。這個時間點提醒著莫施，她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沒有進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