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幾天沒洗澡了

準時準點下班，這似乎是結婚以來少有的事，大多數的時間，立銘瑄都是過了下班的點很久，才從容不迫地走出辦公室。

自然也是有例外的時候，至少在莫施生病的那段時間，他便幾乎每天都會提前下班，以便更好地照顧她。

說來，本該是他照顧她，回了家，卻見她已經將晚餐準備好。心裡沒有蕩漾的情緒是假的，可更多的是責備她的粗心大意，自己明明是一個病人，怎麼能如此不懂得照顧自己呢？

好在食物的味道比平時都要清淡，這倒是利於病情的好轉。

那段日子，平靜又充滿甜蜜。

被此起彼伏的汽車鳴笛聲喚回思緒，立銘瑄回過神，眼前是長的見不到頭的車龍。

不出意外的，車剛剛上高架就遇上了堵車。這也是為什麼，他不願意準時下班的原因之一。

他想，莫施大概不會過問他晚餐想吃些什麼吧，這麼多天以來，他們之間的唯一交流是睡前關於誰先洗澡的問題。儘管家裡的浴室不止一間，但似乎，他們都習慣了使用卧房裡的浴室。

這期間，其實也是鬧過一次笑話的。

姚冰潔住院后的第三天，莫施回了立家老宅，直到晚上快八點的時候才回到公寓，是老二立銘珩送她回的家。

他之所以會知道這點，其實是後來兄弟倆聊天，立銘珩無意間說漏了嘴，而他似乎並不知道他們已經冷戰的事。

大概是太累了的緣故，莫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衝到浴室沖涼。

她一心只想著沖涼，並沒有反應過來，進浴室的時候，門是關上的，而平時，她和立銘瑄用完浴室，都會開著門。

等她褪去身上的長裙，只著了貼身衣物時，身後的帘子卻突然被人撩開。

「啊！」莫施一個激靈，嚇得跳了起來，下意識地蹲下了身子，后怕地儘力遮擋。她根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家裡會有人。

立銘瑄躺在寬大的浴缸里，**的上身露在空氣中，表情甚是高深。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好好地在家裡泡個澡以緩解近日來的疲倦，結果還有個小妞不知好歹地公然來挑釁。

「喊什麼，又不是沒見過。」他慵懶地躺著，側過頭，好整以暇地看向慌亂的莫施。

聽出是立銘瑄的聲音，莫施才稍稍地鎮定了下來。剛想指責他時，卻看到他的視線**裸地在自己的身體上遊離，她一羞赧，臉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今天不是要去醫院的嗎？看什麼看，轉，轉過頭去！」莫施氣不打一處來，想到自己的身體差點被看光光，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結巴了幾分。

「你不是穿了貼身衣物嘛，再說了，你身體有哪裡是我沒看過的？」刻意忽略前面的問題，立銘瑄無辜地聳聳肩，後面的反問滿滿的都是戲謔。

分明是她魯莽地闖進浴室，到頭來還成了他的不是，這就是女人吶，甭管他是有理無理最後都是無理。

被他這麼一說，莫施更加難為情起來，雖然他說的都是事實，但是現在他們處於冷戰期，不可同日而語的好不好！

「我不管，你轉過去！轉過頭去呀！」莫施無計可施，只好軟了語氣。

「既然你如此在意我看了你曼妙的身軀，公平起見，我的也給你看，扯平了。」說著，立銘瑄一個起身，剛剛還浸泡在水裡的身體，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莫施先是愣了幾秒，當反應過來的時候，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依舊蹲在地上，臉卻已經被雙手死死擋住。她背對著立銘瑄，嚇的嗷嗷大叫起來，嘴裡胡亂的不知道在罵著什麼。

一旁看好戲的立銘瑄似乎並不在乎這點裸露，只是好笑地看著莫施在那裡拚命地數落自己的不是。

在這樣的事情上，她似乎永遠都處在生澀害羞狀態，不過，能逗得她薄怒輕嗔的，似乎也是不錯的。

「你這個暴露狂！你腦子有病啊！」

話音消弭，莫施人已經落荒而逃。

呵呵。

立銘瑄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那天未嘗不是一個和好的機會，若是他主動一點，現在可能也不是這樣的局面了。

六月的黃昏，有種難以言狀的深沉，像踽踽獨行的老人，蹣跚著步子緩緩走入垂暮之年。這是一種壯烈而悲觀的景象，用莫施日記里的話來說，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貼近的，就像下一秒世界便會沉入末日」。

不是刻意去翻看她的日記，明明是私密的事物，在她的眼裡，不過是一種輕描淡寫的傾訴。她從來不會遮遮掩掩，日記從來都是放在床頭的抽屜里。她像是有深度強迫症的人，無論物品在使用過程中如何放置，最終都將歸置於固定的擺放地點。對於忘性很大的她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好的習慣。

可她卻不喜歡在固定的地方寫日記：有時候是客廳，有時候是陽台，有時候也會是床上……唯獨不會是他的書房。

他記得，她說過，不喜歡在那麼正式的地方寫這樣的隨筆，會很煞風景。

的確，煞風景。

書房裡的他，大概永遠就寫不出那樣憂傷的文字。

高架橋之外的高樓已經沉浸在夕陽的餘暉之中。

這個城市，總喜歡大興土木，彷彿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證明它愈發走向前流的趨勢。殊不知，當冰冷的水泥牆層層聳立之時，這座城市也已經失去了它本來的溫暖，還有那份屬於它特有的美。

實際上，那麼多人，拼的頭破血流也要在這座城市裡紮根的時候，他往往都在想要逃離這裡的喧囂。

當世界已經足夠喧囂，他只想靜下來，去尋找一份寧靜。

車流漸漸暢通起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下了高架，不到二十分鐘，立銘瑄的車便駛進了小區的低下停車場。

後備箱的三盆梔子依然開得好，絲毫未曾受到這座城市燥熱的氣流影響。

思量片刻，立銘瑄拿出手機撥了個號。

電話在第五聲的時候被人接起。

「喂？」莫施熟悉又帶著絲絲疑惑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立銘瑄想，他現在大概都能猜到莫施的神情如何，一定是緊緊蹙著好看的眉頭，對著電話猜疑。

「我在停車場，你過來一下，有事找你。」

「什麼？」似乎是沒有聽清他的話，莫施不由地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我現在在公寓的停車場，你下來一趟。」

在得到她的回應后，他才掛斷了電話。

這邊，莫施在原地蹙著眉頭想了又想依然沒弄明白立銘瑄奇怪的行為。這才轉身去卧室在衣櫥里隨意找了件外套，換鞋出了門。

到達停車場的時候，還沒等她看清，立銘瑄便站在不遠處朝自己招了招手：「莫施，這邊。」

當看到她扎著馬尾穿著白色帆布鞋搭配熱褲出現的時候，其實立銘瑄是生氣的。大晚上的在家穿成這樣也就算了，可是出門的時候，她難道不能稍微遮一點？而且，她不是怕冷的嗎？穿個外套，把一雙腿露在外面，難道就不冷了？

雖然時節接近夏至，B市晚上的溫度卻依舊普遍偏低，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感冒了要怎麼辦？！

「怎麼……」莫施走近車旁，剛想問立銘瑄怎麼了的時候，卻在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后，頓時明亮了眼眸：「梔子花？哪裡來的梔子花香啊？」

她四下張望，入眼的除了各色高級的轎車，再沒有其他。心底隱隱有點失望，她明明就是聞到了香味的，而且，前些天去立宅的時候，還看到了含苞待放的梔子呢。

沒想到她的嗅覺居然這麼靈敏，立銘瑄有點意外，不過也證實了心底的猜測，她的確是喜歡梔子的。不枉他在公司員工面前做出這麼有損形象的事。

「喏，」他走到後備箱，指了指裡面的盆栽，「莫桑給我的禮物，我轉送給你。」

雖然很不願意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提起旁人，把自己的高大形象壓下去，但是莫桑那個女人從來就不是會按常理出牌的人，誰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告訴莫施梔子花的事了。

帶著疑惑，莫施繞過車頭走到了後備箱，看到梔子花的那刻，心底的喜悅漫過心頭，滿溢在她精緻的臉龐上。她簡直要瘋了！真的是梔子花！

莫施對於梔子的喜愛，在莫家已經不是什麼新聞，花園裡的花很多，卻都是莫施和莫穗在打理。而梔子，是莫施的最愛。

女人愛花就如愛美一樣，最受歡迎的，大概是嬌艷欲滴的帶刺玫瑰。莫施雖然不排斥玫瑰，卻也沒有到喜愛的地步。所以，即使立銘瑄從來沒有送過自己一束玫瑰，她也不會抱怨。

而這些梔子，卻是實實在在地觸動到了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莫施試圖壓抑下心裡的激動之情，卻發現，此刻她根本無法冷靜。

深深呼吸著梔子花散發在空氣中的清香，莫施轉過身，望向一旁一直雲淡風輕的立銘瑄，聲音有點顫抖道：

「立銘瑄……這花？」

「給你的，原來白雅言不是送你一盆綠蘿的嘛，這些梔子剛好可以與它作伴，這下不寂寞了吧。」立銘瑄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理所當然道。

顯然莫施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並沒有去計較立銘瑄話里的意思。

立銘瑄停頓了一下，想了想，接著又說道：「你收下的話，就當我們講和了，不收的話，你就暫時替我養著？你覺得呢？」

這下莫施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是他道歉的禮物。

其實後來莫施想，就算那天晚上立銘瑄送的不是梔子，只要他開口，她也一定是會無條件答應和好的。

鄭重思考了片刻，莫施點點頭，不回答。

這，意思已經夠明顯了吧。

「既然講和了，那就握個手吧，我們握手言和。」說著，立銘瑄伸出了右手，無名指上的素戒，微微泛起一點點的亮光，襯得他手指修長白皙。

莫施驚喜，漸漸釋懷。

他們之間的誤會，從來都不是不能解決的。

「好。」她凝視著他的手，終於心無隔閡地回握過去。

誰知，下一秒立銘瑄的手猛然一個用力，她瞬間被帶入了他溫暖寬闊胸膛。

熟悉的氣息頓時在鼻尖瀰漫開來。

「大晚上的，穿這麼暴露，到底我們誰才是暴露狂？」立銘瑄不滿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莫施尚處於當機狀態，卻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驀地反應過來，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她只是剛好在他買的跑步機上跑了半個小時的步而已。

就在莫施想要反駁的時候，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冷不冷？剛才握手的時候，手很涼。」

不同於剛才的不滿，這次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關心。

怔忪幾秒，莫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心底卻因為他的這句關心，而泛起了波瀾。

「不冷，挺好的。」她靠在他的懷裡，暖暖的，一絲涼意也感受不到。

危機終於解除，立銘瑄在心底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挑挑眉，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停車場陸續有車輛開了過來。莫施覺得天不早了，便提出回家的想法。立銘瑄自然是施然同意的。

「問你個問題，不介意吧？」等電梯的時候，立銘瑄沒頭沒腦地問了莫施一句。

微微靠前而站的莫施側過頭，頓了一會兒，點點頭，說：「你問。」

立銘瑄像是糾結許久才決定要問出來一樣，然而莫施卻後悔答應的太爽快，以至於希望能有根針，可以將他的嘴巴縫上。

他說：「剛才抱你的時候，你渾身都是汗水味，頭髮也有點出油，幾天沒洗澡了？」

莫施：「……」

如果時間能倒流，她真的希望不要接到他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