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眼瞪小眼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一些短促的呼喝聲。杜遠看看張遼,張遼看看文從心。兩個初出茅廬的雛兒沒了主張。
文從心當機立斷,張開右手五指,憑空做了個簡單至極的牽引動作,然後帶領大家坐好,囑咐了一句:「可以小聲說話,但是不要亂動。」
兩個男青年不明所以,只是依言行事。十秒鐘不到,就看見三個穿著黃綠色制服的士兵從山坡上現身,距離三四十米的樣子。最糟糕的是,他們走的方向正朝著這裡。
杜遠焦急地小聲問:「咱們這是束手就擒的意思嗎?是不是態度好、不反抗,就可以受優待?」張遼點了點頭:「我覺得對。參考我們兩國的傳統友誼,估計不會挨太多揍。就說迷路了行不?」
杜遠嘆了口氣:「可惜沒帶幾條好煙,也沒什麼見面禮。空有我一副好口才,人家也未必聽得懂。實在不行,我唱個大長今吧,用呼啦啦表示一下友好的訪問意圖。」
張遼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那是韓劇主題歌,在朝鮮唱是幾個意思?你覺得會有好果子吃嗎?」
士兵們已經幾乎走到面前,手裡的ak還上了刺刀,槍口的烤藍在陽光照射下反射著幽光。杜遠眯起了眼睛,換上一付人畜無害的諂媚笑容,迎著為首一人的目光,妄圖以賣萌換取對方的慈悲心。
三個士兵停住腳步,並未馬上理睬地上坐著的人,抬手向其他兩個方向招了招手,很快,又有兩隊六個人來到這裡,三方嘰里咕嚕說了幾句,後來的兩隊交叉著繼續向兩個不同方向走去。
最初到達的三個人里,兩個戴全家桶帽子的,估計是列兵,也從杜遠身前跨過,繼續前行。剩下一個戴大盤雞帽子的,估計是士官,沒走。低頭看了看張遼,做出了一個令他終生難忘的舉動。
文從心閉上了眼睛。杜遠忍不住想笑。張遼怒不可遏。因為,那士官居然掏出小鳥對著杜遠的身上一通亂射。液體很黃,火力很猛,看樣子憋了很長時間。
張遼雄赳赳一介昂藏偉丈夫,怎堪受此屈辱?頭可斷,血可流,壯士可殺不可辱!堪堪要跳起來拼了,卻聽身後的文從心平靜地說:「別動。」
這話語如同醍醐灌頂,清涼大補。一向對心上人言聽計從的張遼做出了無比壯烈的決定——忍了。只是用噴火的目光,直視著在那士官的下體,似乎要燒掉他的小鳥。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尿了一年,終於彈盡糧絕。大盤雞激靈靈打了個尿顫,抖了抖鳥頭,整理好龍門,緊了緊皮帶。滿意地轉身離開,追著剛才兩個士兵的方向而去。留下愕然的張遼,笑趴的杜遠,和始終沒抬眼皮的文從心。
「這什麼意思!?算是懲罰嗎?這就算了?放我們自由了嗎?好奇怪的風俗阿。」張遼百思不得其解。各路搜捕隊都已不見蹤影。
文從心從容起身,撣了撣白裙:「剛才我動用了我的一本道,障眼。這術法可以改變小範圍區域的折射光線。在這些士兵眼裡,我們就和那些火山岩是一樣的。」
她指了指遠處的三塊大石頭。「我借用了那個區域的折射影像。當然,我們在自己這個區域內,互相看上去是沒有什麼變化的,而且我們從內向外看也都正常。就像單面鏡子。最妙的是,在這個小區域內,聲音也是封閉的,所以正常說話沒問題。」
杜遠不禁張大了嘴巴:「哇噻,這麼逆天!你這本事和隱形人有一拼啦。不,應該說更強。隱形人連衣服都不敢穿,只能在熱帶地區或者夏天出來耍流氓。你倒好,一下子把我們全部藏起來,真心厲害!」雙挑大拇指。
張遼低頭看著襯衫上未乾的漬痕,皺著鼻子說:「咱們不能隱著身走開嗎?」杜遠:「你見過走路的火山岩嗎?」「唉,我是說,可以折射成空氣什麼的,借個透明的區域來折射嘛。」
文從心看著委屈的張遼,柔聲道:「抱歉了。做成透明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走動,這山坡土質疏鬆,無論石子滾落、野草低伏都會暴露行蹤。如果不動,他們很可能會直接撞上來。這種情況,扮作岩石最穩妥,他們會自動避開。只是沒想到……嗯……人有三急。」
張遼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一時無法反駁。只好指著旁邊笑岔氣的損友杜遠威脅道:「再樂給你一記大耳雷!記住,忘掉這一切,跟誰都不許說!」
杜遠連忙擺手:「哈哈,好,好。你到底想讓我記住還是忘掉阿。對了,我們現在這麼厲害,為毛不直接出手干一架呢。是怕打不過子彈嗎?」
文從心搖搖頭:「等你們術法純熟,運用自如的時候,一般子彈倒是不足為懼。只是有一條,你們知道天下道門共守的一條戒律是什麼嗎?」
張遼杜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齊看著文從心,示意她繼續講。
「嚴禁驚世駭俗。」
文從心在兩人的眼睛里看出「不解」兩個字。只好進一步解釋:「意思就是不能讓世俗社會的普通人看到神通,因為這會造成巨大的社會心理波動,其蝴蝶效應會讓整個世界失去原有的平衡。結果是什麼?我已經和你們說過了。怪力亂神,必遭天譴。文字里這個神,指的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管理員。誰給管理員找麻煩,誰就會被踢的。這下懂了吧?」
兩個人連連點頭!懂是懂了,只是有點不敢相信。這段時間裡,此生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太多。有徹底蒙圈的感覺。
杜遠抱頭陷入沉思,似乎抓到某些東西,又一時連不成串,很多碎片漂浮在腦海里,和自己的邏輯機器玩抓迷藏遊戲。張遼則保持了一貫的厚道:「對。更何況阿兵哥是職責所在,我們誤闖禁區,本該收斂。」
為了不太「驚世駭俗」,直到天黑,祖國那邊景區關門,遊客散盡。三個人才從隱藏點動身。杜遠動議請文姑娘再划根火柴,把大家瞬到國內再說。文從心委婉拒絕了,她解釋,這法寶數量有限,製作工藝複雜。非到萬分危急的救命時刻,輕易不用。
但同時提出一個大膽的計劃,從天池潛泳回國。理由是,讓大家熟悉一下自己被糾丹改造過的身體機能,只有了解自己的能力,才能最大限度付諸應用。
天池雖然基於火山口,但並不呈標準圓形,從目前的東側徑直向西遊到對岸,大約四公里少一點的樣子,不算很大,也不算小。對於異能人士而言,做個游泳池還算蠻合適的。
杜遠本就是充滿好奇心的性格,自然沒有異議。而張遼恨不得馬上鑽進湖水裡洗一洗身上的騷氣。於是大家一致表決通過,悄悄摸到到天池邊上,又無聲地潛入了水底。
杜遠驚喜地發現,自己簡直脫胎換骨。在水下,雖然不能像魚兒一樣自由呼吸,但是臨行前吸足一口氣,潛泳很遠的距離也沒有半點缺氧的感覺。四肢從容而又協調地交錯擺動,泳速極快。儘管是夜晚,又是在水下,視力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僅靠夜空中星月的微芒,就能看清水下方圓五十米內的一切。當然,這和天池純凈的水質不無關係。
這裡的水面海拔已然兩千一百多米,水質極寒。特別是水下部分,越深越冷,但絲毫沒有凍僵這些夜遊者的跡象。大家初探水情,又無人追趕,並未全力滑動,只是勻速潛行。從空中俯瞰,透過純凈的湖水,可以隱約看到他們的縱列,像四隻快樂暢泳的海豚,自由而又舒展……
不對!怎麼是四隻?!
杜遠由於最貪玩,故意游出了很多曲線的軌跡,時而左右蛇形前進,時而上下鰈形前進,從而落在了其他人的後面。
有好幾次,杜遠發現了一些一尺多長的肥魚,感到十分奇怪。按理這種地方應該不會出現自然魚種。索性追逐過去,快速出手捉來一條看看。
這些魚在水中滑膩異常,一般人難以得手。杜遠本來也喜愛釣魚,知道要摳住它們的鰓才不會脫手,再加上現在極強的肌體性能,很快就摳住了一條。放到眼前細看,原來是虹鱒。這是一種冷水魚,難怪能在這裡存活。大概是某些愛心人士放養的吧。「這魚烤起來味道還不錯。」他心裡憑經驗暗忖著。
自從吃了糾丹之後,杜遠還沒出現過餓的感覺,於是準備撒手放生。就在此時,突然一個大腦袋擦著他的左肩從身後探著脖子伸了過來,看了看他手裡的虹鱒,又扭著脖子看了看他的臉。
兩張臉貼得過於緊密,杜遠一時沒發應過來,下意識騰出一隻手將這大頭推開半尺,心說:「別離我太近,看不清。」這一推過後,果然看清了——哇靠!這貨不不不是張遼,也特么不不不是文姑娘。這大腦袋和臉盆差不多,倆大眼珠子似乎沒有眼白、全是黑眼仁,而且佔了小半個臉。相對這張臉而言,嘴倒是很小,只有半尺多寬,微微突出。也就將將能把自己的小腦袋瓜吞進去的樣子。
來自川北的杜遠,露出哈士奇的眼神,驚恐地僵直在長白山天池冰冷的水下。那大頭怪見了他這副模樣,也十分詫異,猜不透這「小頭怪」是何企圖?於是也一動不動,倆傢伙大眼瞪小眼,就這樣面對面,靜靜地、靜靜地懸浮在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