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談判
走廊慘白的燈照著大理石的瓷磚,把人的影子照成了長長的一條。原本乳白色的大理石在這樣的燈光下變得一樣慘白,明晃晃的反著燈光。兩個獄警押著一個犯人走在了這條走廊上,大理石地面反出來的光打在他們的臉上,一片刷白。
審訊室的外面是一片黑暗,只有審訊室明晃晃的燈還亮著,安莫走進來的時候被審訊室的燈刺的微微眯了眼。審訊室里沒有人,他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看著獄警幫他解開了手銬,腦海中已經開始思考這次半夜把他提出來是因為什麼。不過還好沒有讓他思考太久,審訊室的門就已經開了。安莫笑著抬起了頭,不出意外的看見了秋章識的臉。
「好久不見,安先生。」秋章識自然的坐在了安莫的對面,臉上掛著的是標準的微笑。
「秋局長這麼晚來見我,向來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不妨讓我來猜猜。」安莫的臉上依然是一樣的氣定神閑,看著秋章識微笑著說。
其實秋章識在幹什麼,安莫根本不用猜。大晚上的他自己不睡覺,也不讓別人睡覺,不過就是為了避開其他的人。安莫看著秋章識的眼睛想著,他從進來的時候手裡就沒有拿任何東西,絕不是來問問題的,倒有可能是來聽他講故事的。思緒在安莫的腦海中飛快的轉了一個圈之後,安莫的臉上露出了瞭然的笑容。
「你已經從你弟弟那裡知道什麼了吧,令弟是一個不錯的苗子,如果讓他跟著我,我保證可以把他培養出來。」安莫的手指微微蜷著,輕輕的扣著桌子。
「說起來,這一切還真的是拜你所賜。」秋章識的身上顯露出了幾分殺意,不過很快就消弭於無形,反而是露出了笑容繼續冷靜的說:「不過這樣倒是省了我的一個麻煩,借你之手插一個警察進去,可就容易多了。」
「這是自然,從你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定是我的計劃完成了,你是來和我談條件救你弟弟出來的。」安莫說著,蹙了一下眉頭,看著秋章識的神情繼續開了口:「不過現在看來不是,你到現在對安自成隻字未提,而且還有讓秋章白繼續留下的打算,我想我可以繼續猜猜是為什麼了。」
這個人的確是聰明,秋章識看著對面的安莫,後者的目光躲閃在燈光的後面,秋章識看見的只是一片陰影。難怪自己和他鬥了這麼多年永遠沒有佔到過便宜,即使是馬上就要抓到了他,他依然可以一轉身就逃脫了警方布下的網。只是這一次,差一點又讓他搶了先手,不過還好,這一局自己也沒算輸。
「秋章白是馬特伯恩的得意弟子,他的能力早就超過了馬特伯恩,秋章白是整個計劃的關鍵,只要他出手,就絕不會有搞不定的事情。」安莫說著稍稍靠近了桌子,整個人離秋章識又近了一些:「這次的行動他去了,而且參加了,但是他失敗了,所以他需要繼續留下來。」
故事如果只是到了這裡,安莫相信秋章識沒有深夜來見自己的必要,他看見秋章識的目光幾不可察的閃爍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對於安莫來說,秋章白這個名字其實是有不一樣的感覺的,他不想讓秋章白捲入這一場鬥爭,是為了他妹妹,但是為了他妹妹,他就必須選擇讓秋章白加入。
秋章識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高手過招從來都不需要什麼情感的交流,他只是默默的聽著,還想聽著與他無關的事情。
「只是這個失敗的原因,是出乎了你們意料的,無外乎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安自成早就發現了有人要殺他,讓秋章白撲了一個空。至於另一個,大概就是有人阻止了秋章白的這次行動,對嗎?」溫宇微微側了一下頭,看著秋章識問道。
審訊室里可以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秋章識皺著眉仔細的看著對面的安莫,想要觀察他臉上神情的變化,然而不巧的是,安莫也正在看著他。兩個人坐在審訊室的中間,隔著一個窄窄的桌子互相等待著,就好像是兩頭被困在同一個籠子里的猛獸,互相等著對方疲憊的時機,才好一招致命。
「你說的都對,只是又都不對。」秋章識率先笑了出來,然後繼續說道:「還有一種是你沒有猜到的,安自成早就死了,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出現在了這裡。」
大半夜聽見親人死亡的消息真的一點也不好受,即使這麼多年沒有一點感情,但是血緣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它永遠都是在影響一個人,包括這麼多年以為自己無堅不摧的安莫,也在這一瞬間倉皇的無處可藏。
秋章識觀察著對面的人神色,說是觀察未免不對,更像是欣賞。安莫的神色從震驚到哀傷,又從哀傷到了釋然,最後歸為了平靜。整個過程十分迅速,讓秋章識竟然產生了這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這樣荒唐的想法。
「竟然還有別的人能殺了他,我倒是好奇這個人是誰。」聲音優點僵硬,但是這句話確確實實是安莫現在想說的。
他想了這麼多年都沒能動手,竟然一朝之間安自成就已經被別人殺死了。燈光有點刺眼,安莫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看著他面前正襟危坐的秋章識。
「這個人,我想你可能認識。」秋章識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慢悠悠的說道:「告訴你可以,不過我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眉毛微微挑了起來,安莫饒有興趣的看著秋章識。秋章識遞給了安莫一個文件夾,微笑著看著他。
紅頭文件,機密。安莫的神情嚴肅了一下,翻開了文件。第一頁上,赫然顯示的是一張死亡證明,那是安自成,上面沒有照片,只有一個空空的墓碑,在夕陽下寂寞的立著。安莫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不敢去看這張照片,他明明應該感到高興的,他恨了這麼多年的人,終於死了。
手指輕輕的顫抖著,安莫翻過了這一頁,緊接著的是另一張死亡證明,上面寫著的是溫宇二字。
「溫宇。」安莫小聲念出了這個名字。
隨著這個名字,記憶已經出現在了安莫的腦海中,當年蕪市的警局,兩個年輕人揚名了警界,一個是坐在安莫面前的秋章識,另一個就是這個已經因公死亡的溫宇。思緒在腦海中旋轉而過,安莫竟已經猜出來了一個大概,他向後翻了一頁,看見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三個人,安自成和一個女人。至於另一個人,安莫憑著殘存的記憶想起來,這個人就是溫宇。
「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安自成是溫宇殺的吧。」安莫抬起頭來看著秋章識問道。
安莫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神情,但是他肯定自己的眼神中一定多了幾分乞求的意味,他害怕看到秋章識點頭。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出現的是安凜的身影,這些年即使他身在外,卻依然拼盡了全部力量想要保護的人,然而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努力竟然這麼不堪一擊。
但是世間偏偏就有事與願違這麼一個詞,安莫眼睜睜的看著秋章識點了頭。盛怒之下的安莫揚手扔掉了手裡的文件,白色的紙張從文件夾里落了出來,紛紛揚揚落在了地上。
紙片落下,四目相對,秋章識已經料到了安莫的反應,起身撿起了所有的文件,重新整理好,放在了一旁。
「現在可以進行正事了,」秋章識依然是笑著的,看著安莫說道:「我需要知道安自成所有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審訊室里安靜的可以聽見秋章識手錶走動的聲音,安莫靠在椅背上看著秋章識,拳頭狠狠的攥著,不知過了多久,復又鬆開,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笑。安莫闔了眼,好像是不想再去回憶過去的事情。
「安自成的發家史,那可是沾滿了鮮血,這些事情要是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說出來,只怕今天晚上的時間不夠用。」安莫搖了搖頭說:「你是警察,我是囚犯,我都告訴你,你會給我什麼好處,我可不是什麼小孩子,會被你們警察的哄騙。」
「我自然沒有任何好處給你。」秋章識平靜的說道:「你可以選擇跟我們合作,也可以選擇不跟,但是我想提醒你,安警官是警局重案組的一員,這個案子早晚會到她的手裡,你可以現在就選擇坦白,我也可以去問安警官。」
「小凜那時候還沒有出生,這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一聲冷笑從安莫的喉嚨里溢了出來,他死死的盯著秋章識說道:「你要是敢傷害小凜,我發誓我拼盡一切也要殺了你。」
「會不會做,取決於你。」秋章識的臉上掛著老狐狸一樣的微笑,狡猾的說道。
安莫深吸了一口氣,頹然靠在了椅背上,良久終於抬起頭來看著秋章識:「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我希望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