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顧宴清迅速在大腦里過了一遍——
母女長時間未曾見面,自己一上來就這麼熱情,再加上以前的顧宴清就是個軟包子脾氣,確實有些不太對勁,那就稍稍地收一下?
迅速地調整了一下情緒,顧宴清笑容不變,道:「我好久沒見到您了……難免有些激動。」
說著,她請了那貴婦人進來,問道:「媽媽,您想喝什麼茶?餓不餓?要吃東西嗎?」
江斜川琢磨著做了不少手工的餅乾,還有一些甜點,放在了冰箱的保鮮箱里,就是防著她餓肚子。
貴婦人唇角含笑,款款走了進來,她略微打量了這個房間的布置,笑容淺淺,露出頰邊兩個小小的梨渦:「倒不是特別餓。」
說話間,顧宴清已去了廚房,將那些做的小泡芙曲奇之類的甜品端了上來,又洗了水果端上來,斟了茶:「您喝。」
做這些的時候,貴婦人一直笑意盈盈地望著她,看的顧宴清心裡直犯嘀咕,也不知自己是做錯還是作對,生怕自己露出了馬腳——倒也沒什麼馬腳可露,畢竟,身體還是那個身體,只是裡面換了個靈魂罷了。
眼下的這個世界並無怪力亂神之說,一般人應該也想不到鬼怪頭上去。
這般想著,顧宴清心下坦然了不少,也有了底氣。
與母親久別多年,再見時應該怎麼樣?抱頭痛哭?互訴衷腸?
無論哪一種,應該都不是她們兩個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那貴婦人臉上,絲毫未有久別多年見到女兒的欣喜之情,倒是怎麼看都透露著一股很滿意的感覺……
這樣的目光,讓顧宴清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初入宮時,太后看她的眼神,也是這般。
把這個奇怪的念頭拋到腦後,顧宴清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哥哥告訴您,我現在住在這裡的嗎?」
這具身體的原主已多年不同家人聯繫,一走多年,想來也不會將自己的地址告訴他們;顧令倒是知道,想來也定是他告訴的家人。
貴婦人點了點頭,她凝望著顧宴清,道:「眼下見你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瞧著房間里的布置……你並不是一人住在這裡的吧?」
顧宴清後知後覺地想起,她並未收起江斜川的東西,鞋櫃里整齊擺放著的一溜男士皮鞋,方才她換鞋的時候肯定看到了啊。
母女一別多年未見,再聚首女兒房間里住了別的男人……怎麼覺得事情發展下去大大不妙啊?
顧宴清頓了頓,輕聲道:「我男朋友也在。」
貴婦人一臉欣慰。
看在眼裡的顧宴清滿腹疑惑,這反映不大對啊?按照常理,不應該捶手頓足哀嘆自家的女兒被混小子拐走了么?不應該是「辛辛苦苦種的小白菜被豬拱了」這樣的心態么?怎麼感覺自己的媽媽是「辛辛苦苦養大的豬終於會拱白菜了」?
媽媽就這麼巴不得自己出嫁么?顧宴清有些不解。
貴婦人笑眯眯道:「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呢?」
——聽到這種消息,母親不應當問「多大了」「在哪工作」這樣的問題嗎?猝不及防地跳到結婚這件事上,讓顧宴清有些招架不了,狼狽道:「暫時還沒考慮……大概要過一段時間吧。」
貴婦人贊同地點點頭:「我也知道,你們年輕人啊,倒也不急,晚上幾年結婚,倒也不妨事。」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門開的聲音,猶如被燙傷了腳的貓,顧宴清跳起來,忙不迭地道:「應該是川川回來了,我去看看。」
說著,她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貴婦人端起瓷杯,笑吟吟地抿了一口。
江斜川剛剛推開門,就見顧宴清一臉大事不好的表情,還未開口,她便急切道:「怎麼辦?我媽媽突然間過來了。」
江斜川聞言也是一愣。
他從未見過顧宴清的母親,對她的家庭了解也不多,這次,丈母娘突然過來,真是殺了個措手不及。
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遲早要面對她的家人,自己心裡也做好了準備。江斜川捏了捏顧宴清的手,以示鼓勵,然後拉著她走了過去。
「伯母——」
剛剛看清那貴婦人的臉,江斜川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了顧宴清這麼一個妹妹?
眼前沙發上端坐著的人,不正是自己的母親嗎?
顧宴清尚不明情況,見到江斜川停住了,還以為他是太過緊張,忙補救道:「媽媽——」
豈止這剛一開口,江斜川便神色複雜地制止住了她:「你不應該叫媽媽。」
顧宴清一呆,繼而打量著兩人,貴婦人蹙起了一雙眉,而江斜川眉頭緊鎖……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怎麼覺得這二人越看越像呢?
一個不好的感覺在心底慢慢升起,而貴婦人接下來的一句話,讓顧宴清恨不得把臉埋在江斜川胸膛里,羞於見人。
貴婦人慢慢舒展了眉頭,風輕雲淡道:「現在叫媽媽,也是合適的。」
顧宴清:QAQ
慕芷屏提出要求,要同顧宴清單獨談一談,讓江斜川迴避。
縱使不太情願,江斜川依舊被顧宴清推進了廚房準備晚飯。
只是,兩人在客廳談話時,他總會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廚房門口,盯著這邊的情況,似乎怕慕芷屏對顧宴清不利。
慕芷屏看的又好氣又好笑,沒由來的又是一陣心酸。
即使江斜川血管中,並未有江流的絲毫血脈,但這個護妻的性子,卻是一模一樣的。
這一下不免就勾動了傷心往事——慕芷屏當年隨著江流初見江家人的時候,江流恐她被人刁難,也是守在門外,寸步不離。這也使得當弟妹指著她罵的時候,江流鐵青著臉,及時地將她帶了出去。
饒是已將一顆心託付於他人的她,在那麼一瞬間,也想,若是自己愛上的是眼前人,那該多麼好。
往事已過多年,未想到有這麼一日,自己也會變成一個讓兒子忌憚的人。
嘆了口氣,她將自己手腕上的那塊玉褪下來,拉著顧宴清的手就往上戴,顧宴清不明就裡,嚇了一跳,慌亂道:「伯母,這個我不能收。」
慕芷屏揶揄道:「剛剛已經叫過了媽媽,怎麼好端端的,又改了口?這個鐲子,是我母親當年給我的,我又沒有個女兒,今天見你這孩子,很是喜歡……反正你遲早也要是我女兒的,不如給了你,也算是我這個做婆婆的,贈你的見面禮。」
說著,便拉住了顧宴清的手,要給她套上。
慕芷屏的手很涼,顧宴清不敢打力推開,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不好拂去這一份好意,便受了這件禮物。
顧宴清手腕細,手也是小小的,這麼一個鐲子戴上去,搖搖的便欲滑了下來。
慕芷屏見狀,拉著她的手,秀眉微蹙:「怎麼生的這樣瘦?多吃些呀,雖說現在審美不比我們當時,一個個的、拼了命的減肥,瘦的臉頰凹陷,毫無美感。何苦呢?你可別學那樣子,依我看,你再胖些會更好看。現下鐲子大的話,就先收起來,我也知道你平日里拍戲,不適合戴這些個東西。」
繼而捏了捏她的手腕,搖頭嘆道:「真的太瘦了,比我當年還要瘦,莫不是斜川他不肯給你吃東西?告訴媽媽,媽媽替你收拾他。」
顧宴清紅著臉搖了搖頭。
都是江斜川拚命地做各種好吃的來誘惑自己,捏著肚子上的肉肉都肥了一圈,剛剛下定決心要減肥,忽然被慕芷屏嘆息太瘦,這個決心不免就動搖了起來。
乍一聽到自己的名字,江斜川自廚房探出半個身子:「怎麼了?」
慕芷屏掩口笑:「看他擔心的這個樣子,倒像我能吃了你一樣呢。」
見毫無異樣,江斜川又冷著一張臉回去了。
慕芷屏的笑容,頓時淡了不少。
看著慕芷屏這般的惆悵模樣,顧宴清心裡也不太好受。
雖然川川極少提起母親的事情,上次難得聽到他的身世,因著憐惜他少年遭遇,一顆心不免向他傾斜了過去,連帶著,對於慕芷屏,也未有什麼好感——畢竟是她當年在江父病重時拋下了川川。
但今日里短短時間的相處,讓顧宴清不由得的產生了困惑。
慕芷屏是頗疼愛川川的,這種疼愛是做不得假;而現今看來,很難相信她當年會拋夫棄子,攀上章家。她不是那般勢利之人。
慕芷屏面色怔忡:「清清,你已經有多年未見父母了嗎?」
原是又提了剛才之事。
顧宴清慎重地把事先相好的措辭說了一遍:「我已經有四年未回家了,父親不願我進演藝圈,才將我逐了出來……去年我出了場車禍,撞到了腦子,所以好多事都記不清了。剛剛伯母您進來,我以為是母親,才……」
接下來的話未能出口,慕芷屏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慕芷屏悵然若失道:「我說你這孩子,怎麼如此熱情,還真是把我認錯了。斜川執意要進娛樂圈,我當時很是無奈,又怕他遇上心術不正的人,當時看了新人的資料,也就你行事清白,比較妥當,才託人安排給了你……當時我還想,這小姑娘這麼漂亮,日後若真成了,倒便宜了斜川。沒想到,你們倒真的有了今日。」
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樁往事,顧宴清一時也有些發怔。
若是當年慕芷屏把川川安排給了別人呢?她還能遇到一個這麼掏心掏肺疼她寵她的人嗎?她都不敢再深想下去,哪怕是一個如果,都承受不住。
已經不敢設想,沒有川川存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