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
「不錯,百里長風是很在意永輝公主,但那又如何?」白芷踱著優雅的步伐走近白朮,緩緩的彎腰,以指尖挑起白朮的下頷,眼梢唇角皆隱隱染上了幾分冷然的邪魅:「與你公子白朮何干?有時間來擔心別人的事,倒不若多操心你自己的傷口……」
「疼嗎?」纖白的指尖按上白朮那尚未來得及包紮的傷口,刻意的挑起幾許殷紅的血漬:「如果疼的話,那就不在再阻止我所做的任何事情,否則的話,下一次的傷口絕對不會是肩上,而是這裡!」
白芷說著,指尖輕輕的按在白朮的心口,笑得肆意而邪氣,退卻了所有的煙雨風情,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猶如九幽冥獄中綻放的血色薔薇,邪魅眾生。
白朮當場楞住,眸中掠過幾許倉惶失措,他顯然不習慣與人這般接近,素守君子禮儀的他極不喜歡別人擺出流氓勢的姿態挑起他的下頷,忍不住往後退縮著身子想要躲開,卻被身後的生死碑擋住了退路,讓他無路可逃。
當然,這些還完全不夠讓才智驚世的公子白朮楞住,他之所以楞住,完全是因為白芷的瞬間蛻變——從溫婉柔情到冷然邪魅,她竟然在僅僅幾息之間就已然改變,整個人從氣質到氣勢,完完全全的改變,如果不是白朮親眼所見,如果不是此時面前的人還頂著那張熟悉的容顏,白朮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會是他表妹白芷……
當然,白芷也不會認為此時眼前之人會是她那便宜表哥白朮——名滿九州的公子白朮,怎麼會有如此潺弱的一面?他不應該是智謀高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威風八面的嗎?怎麼會……怎麼會有如此倉惶失措的時候?
除非,這人根本就不是公子白朮重生明珠!
驀然!
「你不是白朮!」那沾染著血跡的指尖緩緩上移,溫柔的掐住那白皙的頸脖,語調溫軟如春風:「告訴我,你是誰?」
「你……你……你……別掐……別掐了……」白朮掙扎著想將脖子上的那隻手移開,奈何白芷力道太大,掐得她呼吸困難,面色發紫。
「告訴我,你是誰?」白芷微微的放開手指,讓掌中之人能夠順利說話。
那『白朮』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開始不怕死的跟白芷講條件:「你得答應不殺我,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就算是你不說,等我殺了之後,一樣會知道你是誰。」白芷冷冷一笑,手上再度用力。
「我說……我說還不行么?」那『白朮』被白芷的冷笑下得心頭髮涼,立刻便伸手在自己面上搓揉起來,不多時,便將露出了她那清清秀秀的本來面目,怯怯道:「我……我叫阿魚……」
「易容術?」白芷鬆開手,自袖間掏出一方絹帕,邊將指尖血跡拭盡,邊問道:「白朮讓你來的?那些也是他讓你說的?」
「不是!」阿魚立刻搖頭否認道:「公子不知道我找你來,那些話也不是他教我說的,是……是……我自己想替公子告訴你的……」
「為什麼?」將手擦拭乾凈手,白芷尋回自己的金刀,問得漫不經心,顯然,她並不是真的想知道阿魚為什麼而來,只要不是公子白朮指使的就行。
「因為,公子沒有將你尋回白家,被智者懲罰,在白家祖宗的牌位面前長跪……」阿魚扯著衣角,低眉順眼道:「我想……我想……替公子把你給請回去……」
「白朮之所以會被懲罰,絕對不是因為我白芷,而且,你覺得我會跟你回白家嗎?」拭刃回鞘,將金刀藏回琴中,白芷勾唇冷笑:「回去轉告白朮,不要再試圖阻止我,殺孽於我而言,多幾人不多,少幾人不少。」
「可是……」
「沒有可是,今日我不殺你,不代表下次我不殺你。」
白芷留下警告,轉身步下凌雲台,卻聽見身後的聲音隨風徐徐傳:「我……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如果你不跟我回白家把公子救出來的話,我就……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訴天下所有人……」
白芷聞言,豁然轉身,眸光森然,緊盯著台上那驚慌少女,慢聲問道:「什麼秘密?」
「你……你就是天機入命的宿主……」
「還有呢?」
「你不只是絕色樓主白凝熙,還是西蜀金刀堂的首領……」
「就這樣?」
「你……還是……」
望著白芷背著雙走回身緩緩走近,阿魚覺得自己連氣都喘不過來,牙關不住的打架,連腿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超級狂龍分身最新章節。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就像是從九幽冥獄中爬出來的惡魔,僅僅一眼,便足以勾魂奪魄,教人心生膽寒。
但是,即便再如何害怕,阿魚卻還是順利的將餘下的話語說了出來:「你還是西蜀女公子百里長風……」
風,驟然停止。
那緩緩邁近的腳步也隨風而頓住。
殺氣,就在這一瞬間肆意縱橫,緊接著,便是金刀出鞘的聲音。
隨著那錚然之聲,阿魚面色蒼白的跌坐凌雲台上,突然抱著頭大哭起來:「公子,阿魚要死了……嗚嗚……阿魚就要死了,嗚嗚嗚……阿魚死後,就再也沒人為公子煮茶了……」
「嗚嗚……公子,以後你喝茶的時候會不會想起阿魚?雖然阿魚煮的茶不好喝,可是阿魚不會給你下毒……嗚嗚嗚……要是公子想起阿魚的話,就給阿魚多燒幾條回下地府好不好?阿魚最喜歡天載河中的銀白小鯽魚了……」
金刀斬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白芷突然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心底漫延——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啊?手中握著她的至命王牌卻連威脅人都不會,此時又呆又傻的全都說了出來,給了她將所有秘密重新埋葬的機會,最奇怪的是,現在快要死了,卻還念著要吃魚……
人死了還能吃魚嗎?
白芷莫明其妙的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想完之後,突然腦海靈光一閃,忍不住打斷阿魚的哭聲,繼續追問道:「你還知道什麼?」
「啊?」阿魚抬頭,眼角還掛著大串大串的眼淚,就這麼淚眼迷朦的望著白芷,楞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白芷的意思,想著自己反正都要死了,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通通都說了出來:「我還知道你做過一場夢,在夢裡喜歡上了一個人……」
「還有呢?」
「還有就是,你自從練了魔道刀法之後,就變得很奇怪,有的時候是白凝熙,有的時候是百里長風……」
「還有沒有?」
「還有……還有……沒有了!」
白芷壓下心中反有的震動,冷冷笑道:「真的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阿魚捂著自己的嘴,閉口不談。
「你不說也可以,我來問你。」白芷將掌中的金刀壓下幾分,逼近在阿魚的頸側:「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是星族的聖女,我能夠算得出來這個。」阿魚說得滿臉驕傲,事實上,她心裡卻清楚,她方才為了算出這些,已經不知道折了多少年的壽命,或許便是因為折了壽,所以今日便要血染凌雲台。
如此一想,阿魚覺得更加難過了,她完全沒有想到公子這看起來溫溫柔柔的表妹竟然會有如此邪異的一面,要是知道的話,打死她也不敢假裝著白朮獨自將她約出來。
白芷自然顧不上阿魚心裡的想法,她想到眼前之人能夠窺測天機,遂繼續問道:「為君惜竹逆天改命的人是誰?」
「這個我算不出來。」阿魚苦惱道:「那個人比我厲害。」
「既然你知道那一場夢,那我再問你,當初入夢的人有哪些?」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的是,永輝公主有人護著,她並沒有入夢……」
「什麼?末世重生之少爺!!!」白芷驀然提高聲音,衝動上前,一把拎起阿魚的衣襟,紅著雙眼狠狠道:「你說永輝她沒有入夢?不!!!這不可能!她破軍照命,她應該會被牽扯進那場夢裡才是……她明明就……明明就……」
如果說,先前的白芷只冷然邪魅的話,此時此的刻白芷已經完完全全的脫離了這個範疇,她就像是剛從冥獄中爬出來的惡魔,渾身都騰著噬血的戾氣。
阿魚被她嚇得差點又哭了起來,好在她極時止住,抽咽著斷續道:「永輝公主……她有人……有人護著……所以,所以……所以她沒有陷入那場夢裡……」
「是誰在護著她?」
「我……我……也不知道……」
白芷頓時有種想將阿魚生吞活剝的衝動——該知道的都不知道,不該她知道的,竟然都知道……她這是存在在找死嗎?
「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夢中長達十二年的時光,都只是鏡花水月一樣的幻影?」
阿魚完全看不懂白芷此時為何面色蒼白悲痛欲絕,小雞啄米似的急急點頭應道:「那都是假的,一場夢而已,醒了就什麼也不是……」
那都是假的,一場夢而已,
夢裡繁華笙歌,夢外紅塵寂寞。
夢……又怎麼能夠當真呢?
指尖突然失去了力道,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拎著阿魚的衣襟,右手握著的金刀亦跌落在地,不停的輕顫低吟,彷彿若不甘的哭泣……
然而,白芷卻沒有哭,
她只是緊握著雙拳,紅著雙目煥散的望著阿魚,望著她背後被銘刻在生死碑上的七言——此生如若為君故,負盡天下又何妨……
她沒有哭,
也沒有流淚,
只是緊緊的握著雙拳,
就那麼安靜的站在那裡,
從暮晚到子夜,再從子夜到朝露……
後來,阿魚聽見她開始低聲唱起歌謠來,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不停的唱,一直唱到喑啞:
前世為何世?
今生為何生?
焉知前世非一夢?
焉知今生夢醒時?
……
她一直一直不停的反覆唱著這首歌謠,唱到最後,卻突然無聲的大笑,不知是笑她自己還是在笑誰,笑著笑著便倒在了凌雲台上。
就像是一朵凋零的血色薔薇,前一刻還肆意綻放,轉眼間卻已枯萎……
她說,我以為自己騙過了君惜竹,卻沒想到,最終只是在自己騙自己……
她說,楚懷謹,我恨你!
阿魚在旁邊聽著,卻覺得她像是在說:楚懷謹,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寫了一個白芷的番外,再改改放上來。
其實吧,我挺喜歡白芷的,這個悲劇的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