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原因漸明火氣盛
劉病已低頭,正好與霍成君的目光對上,負手而立,並未出手相扶,也未讓霍成君起身,「這會兒是如何知道錯的,前些日子還在責怪我不通人情,讓某人在臨近年關之時去楚地,那時的氣勢呢?」
「我……」霍成君是還不覺得有多少錯,只是都快大過年了,不想再與劉病已這麼別彆扭扭的。
「起來」,劉病已總算將自己的手伸了出來,把霍成君扶起,只一刻,霍成君的笑容又開始綻放,扶上劉病已的手起身,一手還不忘揉了揉自己的膝蓋。
劉病已看著她彎身搓揉膝蓋的模樣,終還是彎了彎身子,「誰讓你下跪了,這會兒知道痛了,可有傷著?」霍成君長到今日,本就是在深閨之中,又因霍光的地位,能跪過幾次,而這冬天的地面又比平時來得冷硬些。
「沒事,原來陛下還會關心成君,成君還以為陛下要就此不理不睬了,方才可把成君嚇著了。」霍成君半扶著劉病已半起身。
劉病已扶著霍成君至一旁坐下,「早與你講過,韓增的事你不要多管,非不聽,這次該長教訓了?」劉病已的手指在霍成君的額頭輕輕彈了彈。
「那我不來,陛下是不是也不去椒房殿了?」霍成君也還有委屈,對於韓增的事避而不談,霍成君知道,先前上官幽朦提醒過自己,但若是劉病已真對韓增出手,她是不會不管的。
「霍成君,你要記著,你現在是我劉病已的皇后!」劉病已看霍成君扁著那張嘴,就知道她心裡邊在想些什麼,「你別告訴我,你現在還念著韓增?」劉病已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把霍成君與韓增聯繫在一起,心底就煩,甚至都不想理會霍成君,尤是想到霍成君與韓增一同玩大之時,當然,之間的那個上官幽朦,劉病已已經完全忽略了。
霍成君心底忽然一虛,逃了逃劉病已的目光,沒想到隨之而來的是劉病已一聲「霍成君!」,那聲音中還透著怒氣,把霍成君著實嚇了一跳。
而殿外之人聽到這聲音后,還以為裡邊又怎麼了,雲瑟與雲嶺的心頓時提起,想要進去探個明白,卻又不敢,只能急得來回踱步。
「你們日後多勸著些皇後娘娘,在陛下面前別那麼倔,認個錯就這麼難嗎?真是的,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怎麼還能把人給惹怒呢?」廖公公武帝時期便已在這宮中,看過的人自是不少,劉病已這幾日的模樣又豈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廖公公這話也只能在這兩個丫頭面前說說,當其他人的目光偷偷投來時,立馬被他一個眼神瞪回去,此時他心情正不好,這些人正好撞上了他的火氣口,哪能有好臉色。
而雲嶺與雲瑟之後也就看著廖公公默默念了,不過一直還聽著裡面的動靜,除了那一聲之後再沒什麼響聲。
宣室內,霍成君被劉病已那一聲吼后,差點連眼淚也要落下來,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了劉病已一會兒后,只見劉病已俯身至她耳邊道:「你要再敢在我面前念著韓增,小心日後只能來宣室殿了!」
劉病已的聲音很輕很柔,但是霍成君聽得卻是腦袋一片空白,回過神才知道,才發現不對勁,為什麼劉病已對韓增會這樣抵觸,忽然粲然一笑,「陛下該不會吃醋了吧?」一想到這個可能,霍成君這麼些日子的被冷落也不覺得什麼了。
當看到劉病已轉身背對自己后,霍成君知道自己多半是猜中了,忙起身,走至劉病已面前,「陛下,這次您可真是誤會了,我與韓增不過是幼時玩過的,在我心中,韓增如今也只是個友人罷了,成君一刻都未忘記,陛下才是成君的夫君。」
見劉病已不作答,霍成君又道:「依陛下這麼想,成君才應該生氣,才應該不理陛下的,陛下身邊除了念了那麼多年的張婕妤,還有戎婕妤、王美人、衛美人之類……」說道最後,霍成君臉上的失落之意愈盛。
「那我問你,當時你父親要將你許配給韓增之時,你是如何想的?」這也是劉病已會過不去的原因,不論對於面前的人如何,作為一個男人,他怎會允許自己的夫人心中還有別的男子。
其實問到這個問題,霍成君還真有幾分心虛,想當初,她還腆著臉至龍額候府找韓增,那時也不知為何會這般衝動,但現在想來卻是一臉羞臊,不禁又漲紅了臉。
對於霍成君三番兩次的走神,劉病已已是憋著火,等著聽霍成君的解釋。
「都過去的事,陛下還提這些做什麼,成君不過是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哪有什麼想不想的。」確實,不論嫁給誰,哪裡由得了她做主。
「好,那你也記著,不論什麼婕妤美人的,現在,只有你是我的皇后,明晚我陪你。」劉病已的話說得霍成君心頭暖暖的。
而無辜被他們惦記著的韓增,不禁打了幾個噴嚏,「難不成是受寒了?」韓增尚覺奇怪,自己的體格從來好,來楚地幾日,也沒有什麼不適之感,好端端地打什麼噴嚏。
「公子,怕是有人惦念著你了。」老者聲音中帶著幾分沙啞,雖說第二日便是大年三十夜,可這屋子裡卻沒有一點過年的氣息,反而是一片冷清。
老者身形瘦削,精氣神卻是不錯,面容慈祥,言語之間也十分客氣。
「趙老爺,小生父母早亡,家中也無什麼親人,哪會有人惦記!」韓增這也是實話,他已經一個人許多年了,每年龍額侯府除了張燈結綵硬添的喜氣,其餘的反而因僕人回家,比平時還要冷清幾分。
「也是個招人疼的孩子,何奇與他夫人一同去了廣陵,你既是來尋何奇的,不如在這兒陪我這老頭子過完年再走」,老爺子語中有著對晚輩的愛護與心疼,也是因這份心疼,韓增竟不好意思繼續相瞞,他相信趙老爺子確實是個通情達理之人。
經過兩三日的相處,韓增看得出這老爺子,是個很容易知足的人,你看不到他有任何抱怨,每日里都是笑呵呵的,哪怕如今只留下一人,他也未說什麼;而且對於他這個來路不明之人,趙老爺子不僅收留了,還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趙老爺,對不住,是韓某人瞞著您了,事實上,我與令公子並不認識,韓某人想問趙老爺,您覺著當今陛下如何?」韓增此時滿臉皆是真誠與幾分愧意。
老爺子微微一頓,笑言道:「陛下是個明君,登基這幾年,察民間疾苦,輕賦稅,多賞賜,百姓無不稱道的。」
「可卻有人想將陛下取而代之,趙老爺您定然明白,朝代更迭,說到底,受苦的還是百姓,更有甚者,只怕還會牽累無辜之人,惹出一樁樁冤案啊!」得知趙老爺對劉病已這個皇帝也是滿意時,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把握。
老爺子聽韓增之語,望了望韓增與琵琶兩人,「你是什麼人?」韓增說得好聽是取而代之,可往大了說這就是篡位,篡位可是株連之最,而趙老爺子隱約覺得,他會來找自己,大概與他們趙家有幾分干係,聽來也多了幾分心慌。
「實不相瞞,在下長安龍額侯韓增,這位姑娘乃是……我府中一婢女。」這一次韓增沒有隱瞞,如實以報,只不過琵琶的身份他著實不好介紹,只能暫且以婢女稱之。
「原來是侯爺,失敬失敬!」老爺子口中說著失敬,可除了那一揖,面色如常,不卑不亢,這也是韓增所敬重的。
「趙老爺客氣了,這幾日至貴府叨擾,為的就是方才所言之事,令公子如今至廣川而去,趙老爺可知所去為何?」事有輕重緩急,韓增也不拐彎抹角。
「難道……」老爺子活到今日,也非什麼都不知之人,只是在韓增點頭后,整個人差點往後摔倒,「糊塗,糊塗啊怎麼能做出此等事,侯爺,小兒定然是沒有這個膽的,也沒這本事啊,還求侯爺詳查此事,饒小兒一命啊!」
趙老爺子此時完全沒了之前的淡定,那張褶皺的臉上,竟然留下了兩行熱淚,趙何奇是趙老爺唯一的兒子,他年事已高,一想到有可能白髮人送黑髮人,自是悲從中來;更讓他著急的是,趙家從來安安分分,趙何奇如此一來,豈不是讓趙家的名聲毀於一旦,讓天下人唾罵嗎?對於老人家來說,一輩子活得就是那一張臉,那一身名節。
琵琶扶著趙老爺,韓增也在一旁說起了讓趙老爺寬心的話,「正是因為韓某知道令公子並非主謀,這才會找到老爺您,希望您能勸勸令公子,陛下寬厚,定然會酌情而辦,此事令公子至今也不過是一個傳話者,這讓他帶信之人,則是您的女婿楚王劉延壽!」
「我說他怎麼會讓何奇無緣無故娶什麼廣陵王的女兒,原來打的是這算盤,這叛國之事我們趙家是做不得的,侯爺承蒙您相告,老朽這邊修書一封,讓犬子速速歸來!」趙老爺子一刻未耽擱,提筆的手還在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