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刀不刃劉家長者
劉病已面前韓增已然不露半分,只道:「多謝陛下體恤,臣與琵琶姑娘清清白白,還請陛下明鑒!」
「陛下,龍額候既然如此說,便不要勉強了。」霍成君知道韓增定然是不想的,所以便在一旁勸起了劉病已,全然忘了劉病已先前與她講的,莫要與韓增太過親近。
劉病已看了一眼為韓增說話的霍成君,還看到了她向韓增遞去的安心的眼神,「既然皇后開口了,吾又如何能讓皇后失望,龍額侯若有中意之人,與吾言,吾定當為愛卿指婚。」語罷還默默搭上了霍成君放在一邊的手背。
霍成君不習慣劉病已人前這樣的親昵,下意識地躲了躲,卻還是沒能逃過劉病已的手掌,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手中的力道緊了緊,便又輕輕相握。
霍成君或許不大明白劉病已的用意,但韓增卻是看得一清二楚,道一聲「謝陛下」,便又將楚國之事細細講了一遍。
「陛下,掌握楚王逆反之罪,趙長年功不可沒,而趙長年之女乃楚王王后,那趙長年年邁,不求有賞,只是不忍看女兒下場悲慘,請求陛下可輕判。」韓增受趙長年之託,自然也會在劉病已面前儘力為趙長年而言。
「吾已知曉,龍額候此遭勞累了,此事與大將軍言明后,早些回去歇息罷!」清楚了劉延壽的行動,劉病已便將接下來的事交給了霍光,反正至今劉病已尚未親政,霍光雖說身體不如從前,有諸多不適,可大權依然在握。
「諾!」韓增向劉病已與霍成君一揖,看了一眼劉病已與霍成君相握的手,便轉身離去。
「陛下做什麼呢?」霍成君從劉病已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揉了揉有些紅了的手背,扁了扁嘴巴,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你是怕韓增看到?」兩道劍眉緊蹙,深幽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看著霍成君,就等著她的答案。
霍成君想避開劉病已的眼神,可是感覺自己是避無可避,乾脆鼓起勇氣對了上去,「我若是說怕,陛下又該不來見成君了!」就劉病已這模樣,她哪敢說不嗎,這分明就是威脅!
「你倒是敢?」劉病已湊近霍成君,看到她毫無心虛,甚至還帶著幾分喜色,心中也是歡喜,這是自然不會再計較,「韓增的婚事,我會留意著,你莫要再為他費心,那局棋還未下完。」語罷,劉病已便起身,又往棋盤而去。
霍成君笑意盈盈跟上劉病已的步伐,在劉病已落座后,才在他對面半跪坐下,「陛下這樣有意思嗎,十次有八次是成君贏,這贏都贏得有些厭煩了。」話雖如此,可手中的白子還是落下了。
劉病已斜眼瞧了瞧霍成君,也將手下的黑子落下,「你看這局誰會贏,成君,你小心有一日,這話要反過來講。」霍成君是自小有人教習,劉病已全靠自己看著別人下摸索的,這棋藝不如霍成君也是正常的,而劉病已也不在乎,至少與霍成君下棋,很自然。
韓增卻是沒了這般悠閑,他本意是不想去見霍光的,可劉病已一句話,又將他打回到了霍光那兒,韓增也是無奈,可卻也不能說什麼,只得至霍府尋霍光。
霍光是知道韓增這次奉命出城,詳查楚王與廣陵王之事的,不過韓增何時回城的霍光卻是不知,當然,初見韓增之時也是頗感意外。
「龍額侯何時回來的,楚地一行可還順利?」霍光笑眯眯地看著韓增,對於韓增這人霍光是看重的,否則當初也不會想把霍成君許配給韓增,聯姻未成,並不阻礙霍光對韓增的拉攏。
霍光總是自己的長輩,論地位也是個侯爺,又掌京畿之權,韓增先是恭敬一揖,「今天中午時分回來的,方入宮覲見陛下,稟明楚國之事,陛下言,說與大將軍聽,故至府上叨擾了。」
「既是為國事而來,何來叨擾之意,楚王與廣陵王究竟是何意圖?」對於劉延壽與劉胥,霍光並不打算手軟,那日宴會之事,霍光沒有多說,可沒忘了。
「楚王之意你我皆明白,不過廣陵王卻是沒有動作,楚王本打算命人捎去一封書信,不過那封信廣陵王未見到,卻是到了我的手上,方才已呈給陛下。」劉胥怕是因兩次與皇位擦身而過,也不寄予厚望了,跟著楚王一同起鬨倒還可,可篡位這事,他一把年紀了,也不想摻和。
霍光點點頭,廣陵王劉胥是劉徹的兒子,劉據的親弟弟,與劉病已的關係也更親近些,只要他無意,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許是老了,霍光的刀竟然也起了仁慈之心,尤是對曾經在劉徹身邊的那些人,竟也下不去手。
「我看大將軍的氣色是好些了,我方才是在椒房殿見的陛下,皇後娘娘與陛下真可謂是琴瑟和鳴,大將軍這一招倒是沒有走錯。」
「哪來的錯沒錯,我這身子,大概是想看看成姝肚子里的孩子一眼才好起來的。」提到霍成姝肚中的孩子,霍光那張嚴肅的臉上,儘是慈愛之意,新的生命總是他內心特別柔軟的一塊;同樣當聽到霍成君好的消息時,霍光的心也總算寬了,至於對不對的,事到如今,也只能交給天意了。
楚國卻是沒有了這樣的平靜和諧,韓增離開后,楚王也慢慢發覺了不對勁之處,照理趙何奇不該這般快就回來了,便傳了趙何奇問話,哪知他竟是支支吾吾的,問他廣陵王何意,可有回信,也沒有一個答覆。
之後,越想越不對,便又欲找趙何奇問話,哪知趙何奇竟然以身子不適的原因,拒絕入楚王宮,這自然讓劉延壽開始懷疑那封信是否有到劉胥手中,只是未過幾日,劉延壽又發覺楚王宮附近的侍衛好似多了一些,而他,居然連門都出不了了,明顯是被軟禁了。
「你們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膽,難道不知這是什麼地方,本王是誰嗎?」劉延壽心中已有所猜想,可未經過驗證,還是不敢確定。
「奉大將軍與龍額侯之命,對楚王您進行看守。」侍衛一點客氣之意也沒有,霍光在得到韓增的稟告之時,劉病已雖然還未作出處置,可霍光已經先一步控制了劉延壽,這已經有謀逆之心的人,怎麼還能放任不管。
「大將軍雖只手蓋天,可本王的事,楚國之事何時輪到大將軍來指手畫腳了,都讓開,否則休怪本王不客氣!」劉延壽心中雖慌,可面上還是高高在上的姿態。
負責看守的將領乃是霍光之人,也不在怕的,「楚王還是莫要不客氣為好,謀逆之臣,楚王殿下以為陛下會不作處置嗎,大將軍與龍額侯不過是先替陛下分憂罷了,楚王還是請回吧。」為何回來這兒,他們清楚得很,自然不會怕劉延壽的蠻橫,心中還想著,都死到臨頭了,居然還能裝出這樣子來。
至此,劉延壽自然也已知道,劉病已定然明白了自己的打算,本還指望著劉胥明白自己的意圖后,可以如自己所願,舉兵入長安,並將自己解救。
哪知劉延壽的如意算盤註定落空,劉胥聽聞這事,腦中儘是害怕之意,有哪個皇帝能忍受臣子的背叛,還想將他取而代之,連忙修書一封,命人八百里加急,送至長安城,親交給大將軍與劉病已,他可不想因為此事而喪了命,老了老了,還不得善終,此時的劉胥,怕是不僅不感謝劉延壽這份良苦用心與忠心耿耿,反將他罵個狗血淋頭。
劉病已在收到劉胥的來信時,不過淡淡一笑,將那信又交給了宣室內的霍光看,「廣陵王上書是怕受牽累了吧,吾又豈是那等不分清白之人。」
「陛下聖明」,霍光看罷,又遞到了廖公公手上,呈給了劉病已,劉病已現在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那日韓增說,劉病已對此事的態度,是自有決斷,霍光除了命人將劉延壽軟禁起來,也不再過問此事,靜等劉病已的決斷。
霍光與韓增都沒有等多久,劉病已在收到劉胥書信的第二日,便當朝做出了自己的最終決定。
「吾之刀劍不舉向劉家長輩,令楚王劉延壽自裁便是,至於其家人死罪皆免,與謀逆無關者,無罪還家;廣陵王劉胥,無反心,吾不予追究。」照理講,這造反可是誅三族的大罪,可是劉病已只治了劉延壽一個主謀,其餘皆作罷。
朝中自也有擔心劉胥是否有反心之人,也有人上書,不論劉胥是否有反心,他女兒與楚國聯姻總是沒錯的,這說明有苗頭,寧可錯殺,也不過放了。
劉病已卻道:「如此,便等他反了再治罪也不遲。」反正他下定決定只治劉延壽一人了,至於是為何,卻無人知曉。
在滿朝文武與天下百姓看來,劉病已此舉當真是一個聖明君主,不濫殺無辜,滿是仁慈之心;而在霍光看來,心中更是欣慰,但想的更多則是自家事,霍光的不表態,其實也是再給自己留後路,謀逆這樁罪太大了,而劉病已也不過是治了劉延壽一人,比這小些的罪自然也可多得些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