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懸一線
烏尤迷沼的氣候潮濕而寒冷，這是九玥來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的，畢竟昨日在爬不句山的時候九玥才被熱得喘不過氣來，實在不明白兩地之間明明隔得也不算太遠為何氣候卻差了這麼多，九玥覺得十分鬱悶。
九玥轉過頭看了看身邊的四個魁梧大漢，霎時覺得心中更加鬱悶，因為魁梧大漢是真的非常魁梧，九玥的身高僅僅只到這些人的腰間。
這血族少主也真是的，找人盯著她就不能找幾個個子小一些的么？長得嚇人也就算了，還這樣高大，簡直就像四個巨大的怪物走在她的身後，讓九玥感覺每走一步整個地面都要跟著顫上一顫。
也不知長生所說的妖獸是個怎樣的怪物？九玥心虛的從袖口中拿出一把古銅色的有些像匕首的兵刃，這個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東西，是九玥來之前在楓城裡買的天雷降魔杵。
這天雷降魔杵，利刃的部分三棱帶尖，中段有三個人頭為柄，一作笑狀、一作怒狀、一作罵狀，看起來頗為邪門，據那店家老闆所說，這東西是個有來歷的物件，可以降魔伏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九玥還記賣這個東西的店子，在楓城裡看起來就古怪得緊，九玥也是誤打誤撞才走到那裡的，位置偏僻不說，其他的店鋪生意再差，至少都是有幾個客人的，偏偏這家鐵器鋪子半個人都沒有，老闆又是個獨眼老頭子，九玥差點沒敢走進去，主要是九玥現在一看到老人，就擔心自己是不是走到了鬼蜮。
可就在九玥轉身要走的時候，那老人卻是極為熱情的叫住了九玥。
「姑娘，我這裡有一樣東西，你不妨看看，也許正好是你需要的。」老人的聲音蒼老而沙啞。
九玥客氣的對著老人笑了笑「不用，不用，我還有事兒，不打算買東西。」
「真的不用么？那真是可惜了，我這把天雷降魔杵，可是降妖的利器，你就是走遍全楓城，也尋不到這樣好的東西。」獨眼老人淡漠的看著九玥，把手裡拿著的一個青銅物件遞給了九玥，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九玥在聽到『降妖』兩個字的時候，腿便抬不動了，帶著疑惑走到了獨眼老人的跟前，好奇的接過那所謂的天雷降魔杵，微微皺起了眉頭「您怎麼知道我要什麼？」
獨眼老人確是略有深意的看著九玥的眼睛，緩緩的開口道「我不僅知道你要什麼，我還知道你是誰。」
九玥的心中一驚，正欲追問，獨眼老人卻打斷了她「你什麼都別問，拿著這東西趕緊離開，老朽分文不取。」
「白送給我？」九玥疑惑更甚，那獨眼老人確是怎樣冷著一張臉，怎樣都不開口了。
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九玥總覺得古怪，正猶疑著，抬起頭卻發現店子還是開著，但那獨眼老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事情雖然蹊蹺，不過九玥覺得無所謂，現在九玥要去的地方是個有妖獸出沒的沼澤，那裡荒無人煙，並沒有人知道烏尤迷沼的具體情況，會出現何種危險完全無法預知，無論這個東西有用沒用，帶在身上總是好的，反正九玥也只是想多給自己買些防身的東西，求個心安而已。
一滴雨露忽然掉在了九玥的臉上，將九玥的思緒及時拉了回來，九玥定了定有些不安的心神，將天雷降魔杵收進自己的衣袖中。
這裡的地面濕滑滿是淤泥還有許多的小水窪，水草叢生，到處都是枯萎的古樹，纏繞的藤蔓，四周瀰漫著霧氣，淤泥里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腐臭氣息，時不時還能看到淤泥里埋了半截的屍骨，也不知是動物的還是人的，讓人覺得陰森恐怖，沒有一絲生氣。
他們沿著樹木生長的地方往沼澤深處走去，沼澤里的積水漸漸漫過他們的腳踝，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九玥走著走著便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只見前面有一塊黑色的平地上既沒有水窪也沒有雜草看起來格外的順眼，幾步就想要跨過去卻被身後的一個魁梧大漢給一把拎了起來。
「玥姑娘，在這裡你可不能亂走，那是泥潭，你要是陷進去可就麻煩了。」拎起九玥的魁梧大漢把九玥往自己身後一放，隨即舉起身旁的一塊巨石往前面的黑色平地上一扔，只見那巨石接觸到平地的一瞬間，那原本看似堅硬的地面居然變得格外柔軟，漸漸把那巨石包裹了起來並緩緩的往下陷去。
九玥的背脊一片寒意，虧得她不是自己一個人來，要不然別說拿到龍血草，大概隨便走幾步她就能直接去冥界了，怎麼都覺著這一趟異常兇險。
又同時納悶著，為什麼這妖獸要守護著一顆草呢？妖獸又不是吃素的，這草長著長著能長成肉么？又或者，這龍血草里生了一絲清魂……等等，清魂是什麼？時間再久點能化人形么？如果能的話……那還真能長出肉來！
九玥亂七八糟的想著，或許吃了那龍血化人的肉這妖獸就能變成世上最厲害的妖獸？
可是，這是一個謎一樣的林子，世人只道這裡長年有妖獸盤踞，可是長年到底是有多長呢？會不會長到上千年，甚至上萬年呢？
九玥一想到這裡有可能會有一隻千年妖獸，心裡就一片惶恐，她居然不知死活的跑到千年妖獸的地盤上來搶人家的東西？為什麼當時她覺得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來著？？？
九玥的這個想法一出來，頓時感覺有陣陣冷風不知從何處刮來，再加上本就潮濕而寒冷的沼澤地，陰冷的感覺越發的滲人，九玥覺得這路是越走越冷，心是越走越涼，還有那長生，說什麼他的身體不能到這裡來……長生該不是打不過那妖獸吧？那長生憑什麼覺得她能行呢？她看起來像是很擅長打怪物？而且還是沼澤地里的怪物?
走著走著九玥便覺著這沼澤里的霧氣越發的深了，也越發的安靜起來，心裡有一種非常壓抑的感覺，九玥沒話找話「哎……你們以前砍過妖獸沒？」九玥轉過頭向自己的身後看去。
九玥這一轉頭就直接呆住了，這身後哪裡還有什麼魁梧大漢，四下望去一片安靜的空曠，九玥不知什麼時候竟變成了自己一個人，難道是走散了？什麼時候走散的她不可能一點聲響都聽不到吧？那些人走路那樣大聲，九玥怎麼就沒注意到身邊是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安靜的呢？
不對，絕不可能是走散，九玥一亂走肯定會被那些大漢給拎回去的，那如果不是走散，會不會是他們掉沼澤里了？也不可能，那樣他們至少會叫喚幾聲……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直接看到了仙草就直接把仙草帶走了所以不用管她了？這不符合邏輯，畢竟他們拿走仙草也不知道用來幹嘛，而且那妖獸不至於睡死過去連有人把自己守了上千年的寶貝直接拿走了都沒有動靜吧？
那……該不會被妖獸吃了？九玥驚懼的朝四周望去，一片空空蕩蕩的沼澤地，完全看不到哪裡有活動的物體……無論是何種原因，無論九玥願意還是不願意，九玥此刻必須承認的是，她正孤身一人，身處在一個被叫做死亡迷沼的地方。
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種反應遲鈍的不行的人，她當初到底是憑什麼覺得自己有本事拿到這龍血草的？？就不說別的，九玥目前最大的困境就是該往哪邊走，這沼澤地里危機四伏的泥潭九玥可是一個都不認得。
九玥小心翼翼的緩緩折下一根較為粗壯的樹枝，每往前走一步都用樹枝先試探一下泥地的硬度，想著這樣應該能防止她掉到泥坑裡。
走了一會，覺得這個方法甚是好用，心裡慢慢放鬆了一些，忽然聽見身旁不遠處的淺水泥沼里有東西發出聲響，九玥轉頭像水裡看去，只見那水裡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許多紅色的光點，仔細一看不得了，長生只跟九玥說過這裡有妖獸，沒說過這裡有土龍啊！
那泥沼里正匍匐著七八條大小不一的土龍，正一動不動的看著九玥，九玥只覺得毛骨悚然，拿著手裡的樹枝防備的看著泥沼里的土龍，也不敢先做出什麼動作，一副敵不動我不動的架勢。
她們就這樣一直保持著對視，很奇怪那些土龍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九玥，卻也不攻擊九玥，九玥可不想一直這樣跟它們大眼瞪小眼的，九玥覺得自己肯定耗不過這些土龍，緩慢的抬著腳下的步子，緩緩的移開自己的身體。
那些土龍仍然是一動不動的盯著九玥，就像幾根千年的老樹皮一般浮在那兒，就在九玥已經離它們足夠遠的時候，九玥發現自己走進了一片水草茂盛的濕地里，因為九玥一直是倒著走的，所以很遺憾的，九玥在又一次往後邁出步子的時候『咚』的一聲掉進了濕地的水中。
九玥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努力的向上遊動，卻發現頭上密密麻麻纏繞的水草正阻止著自己回到水面上，九玥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而且感到那一片黑暗的深處還有什麼東西正拉扯著她的雙腿，似乎是想把九玥拉入黑暗的深淵之中。
身體漸漸沒有了力氣，就在九玥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忽然有一股力量把九玥拉回了水面上，九玥隱約的看到一張男子的面龐，便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當九玥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一片漆黑，九玥的面前是燃燒著的火堆，火堆旁架著支架，支架上掛著一些衣物，那衣物看起來好生熟悉……咦！那支架上掛著的怎麼好像是九玥自己的衣裳？！
九玥驚愕的往自己的身上看去，只見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時竟被全部剝去，只剩下貼身的裡衣，身上蓋著一件男子的象牙色外袍。
九玥頓時羞得滿面通紅，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這是……是什麼情況？！
「姑娘不用這麼緊張，在下並未對姑娘怎樣，只是在這沼澤地里若是一直穿著濕衣裳怕是不好。」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九玥這才注意到火堆旁還坐著一個男子，九玥只能看到男子的側面，看著讓人覺得非常清俊的男子面容。
九玥沒有說話，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發現她們正處在一塊相對乾燥的高地上，九玥的身下是一堆被藤條捆在一起的枯木，枯木上還細心的墊了一些乾燥蓬鬆的植物，九玥身上的裡衣還是有些濕潤，覺得有些冷，便裹著男子的衣袍坐到了火堆的旁邊。
「是你救了我？」九玥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心裡盤算著在這僻靜的死亡沼澤里被突然闖入的人救下的幾率……立時覺得自己這區區百年的小命也實在是過於硬朗。
男子淡淡的看著九玥，聲音不溫不火「不知姑娘為何孤身一人跑到這樣危險的地方？」
「我是來……」九玥正欲說話，猛然瞥見少年右手拇指上帶著的白玉扳指，看起來非常的眼熟……九玥再次抬起頭來仔細的看著少年，清雅俊逸的面容，淡漠的眉眼，不染俗塵的氣質......
眼前的男子面容竟然跟記憶中的那張臉完美的重合了起來，那張九玥都快要忘記的容貌，那個記憶中翩翩而立的少年，他對著她微微一笑，把手裡的木弓遞給了她。
「泊瑛哥哥？」九玥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男子的眉頭輕輕皺起，疑惑的看著九玥，「……你是？」
「你真的是泊瑛哥哥?！」九玥的激動的心情簡直溢於言表。
看著男子疑惑的表情越來越深，九玥驟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太過激動了一些，畢竟對於泊瑛來說，他們僅僅只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泊瑛怎麼可能記得自己呢？
「泊瑛哥哥，我是玥兒，你還記得我么？七年前在縛靈族的時候，你見過我的。」不止見過，還抱過，九玥心裡固執的這樣去記憶那個根本算不得擁抱的攙扶。
儘管九玥幾乎可以肯定泊瑛是不大會記得她，但還是因為那一絲『幾乎』而心存著一線希望。
泊瑛淡漠的眸子難得產生了焦距，仔細的看了看九玥的臉，「……玥兒？哦……那個滿身是泥的小姑娘……我記得你。」仍舊清淡的聲音，表示男子並沒有因為記起九玥，而產生什麼特別的情緒。
九玥尷尬的乾笑了幾聲，都不知應該為泊瑛記得她而高興，還是為因為自己髒兮兮的樣子實在難以讓人忘記而讓泊瑛記憶深刻感到羞愧，也不知是該感謝命運讓自己居然又遇到了泊瑛，還是苦悶為什麼每次讓她遇見泊瑛的時候，都要這麼狼狽的弄得一身泥濘，老天爺若是真的眷顧她，這眷顧的方式是不是也太隨意了一些？
不過至少，泊瑛是記得她的，一股暖意忽然就在九玥的心底蕩漾開了，即使身上的衣裳還未乾透，九玥也仍然覺得有一種難以訴說的溫暖環繞著她。
泊瑛，泊瑛，這個名字九玥在心裡，默念了整整七年，伴隨著九玥每一個寂靜而倔強的夜晚，每一次難過而無助的孤單，九玥從來未曾忘記。
當決定幫流煙代嫁前往血族的時候，九玥只是遺憾，遺憾自己跟泊瑛的緣分太淺，那如果是現在呢？現在老天爺讓九玥在命懸一線的時候被泊瑛救起，怎麼那麼巧，偏偏就是泊瑛呢？在這方圓二十里內荒無人煙的死亡沼澤里，偏偏就是他。
是不是老天爺知道了她的心思，想要給她一個機會，她可以這樣認為么？
「我……也不是經常弄得渾身是泥的。」九玥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膝蓋，想起自己身上的衣物竟然是泊瑛的，笑意不自覺的又掛上嘴角，悄悄的嗅著身上的象牙色衣袍，衣袍上面是一股淡淡的青竹香味，九玥覺得非常喜歡。
泊瑛卻忽然用稍微帶著一絲凝重的眼神看著九玥，眼中好似有什麼情緒一閃而過，轉瞬間又恢復如常，換成了那種淡淡的沒有什麼喜怒的表情。
「這裡很危險，等明日天明，我送你出去。」
九玥抬起頭慌忙解釋「泊瑛哥哥，我來這裡，是有東西要拿走的，沒有拿到那東西，我不能回去。」
泊瑛的目光流露出困惑的神色，九玥也不隱瞞「我之所以來這裡，是為了來尋龍血草的，那仙草對我非常重要，縛靈族對我有恩，那仙草能夠讓縛靈族免於兵禍。」
泊瑛也許仍然不明白九玥在說什麼，畢竟一根仙草怎麼可能避免亂世的兵禍？但是泊瑛也沒有再追問，淡淡的說「看來這千年妖獸是命數到了，三日之內，必有人要收走它的命，你運氣倒好，待它死了，你便可把那仙草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