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火神之子
蒼玄的傷不日便好了許多,往原路回去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九玥出了縛靈族任何地方,對於九玥來說都是陌生的,倒是蒼玄總是能頃刻間決定他們該往哪條路走,九玥一直對蒼玄的識路能力表示百思不解,總覺著蒼玄就是憑著性子隨意選的。
很明顯這次的路就選錯了,因為他們走出還沒多遠,就被夕澤攔了下來,夕澤帶著眾多的血族士卒輕鬆的把他們圍困住。
夕澤坐在一匹巨大的白色虎紋戰馬上,一臉冷漠的居高臨下的看著九玥和蒼玄,九玥驚愕的睜大了雙眼,白日里的血族人,與其說是長得像野獸的人,不如說是長得像人的野獸,若不是不歸林里的老人告訴過九玥血族的來歷,九玥只憑藉這些人身上的血族服飾,是斷然不可能,也沒有辦法把他們之間聯繫到一起的。
而夕澤唯一能讓九玥所識別的,也只剩下他溫沉的聲音,清秀的面容已經變得兇惡無比,說不出來像什麼野獸,彷彿如一隻非常想要長出人臉的獅子,但是長到一半又沒長出來,那雙充盈著血絲的眸子,哪裡還有一絲澄澈?
勉強比較接近人的也只有那比平常人略大一倍的雙手,烏青色的經絡好似隨時要從枯黃的皮膚里爆破而出,手裡拿著一把通體赤金色的巨斧,看著蒼玄發出狂傲的笑聲。
「喲~這不是華夏族的蒼玄么?嘖嘖嘖……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蒼玄把九玥護在自己的身後,從容不迫的看著不遠處慢慢逼近的血族少主,夕澤高傲的仰著頭,猶如已經勝券在握視他們為無處可逃的獵物。
「竟敢在我血族境內做出這樣囂張的事情,你可知這是自尋死路?」夕澤由狂笑變成了冷笑,渾身都是厚重的殺氣。
「在下不過路經此處,跟少主打個招呼罷了。」蒼玄不咸不淡的說道。
「打招呼?哦,那你打個招呼怎麼還順便抓走了我的夫人?」夕澤皮笑肉不笑的往九玥的方向看過來,眼神驟然變得困惑起來。
「夫人?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們似乎連祭天儀式都沒有完成,怎算得是你夫人?」
「……不……你不是流煙……你是誰?!」原來這血族少主見過流煙的相貌。
「我是縛靈族王姬,千日玥。」九玥謹慎的看著夕澤,生怕自己哪裡出了差錯,給縛靈族惹下兵禍。
夕澤充滿疑慮的搖著頭「從未聽說縛靈族有兩位王姬。」
九玥見他不信,急忙撩起自己後頸的發「我可沒騙你!」金色的鸞鳥印記栩栩如生。
夕澤的神色變得更加疑惑,卻轉而又輕笑起來「我不知你們縛靈在玩什麼把戲,好,既然你是縛靈族王姬,我夕澤便也承認你是我的夫人,那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過來?」
九玥隨即呆愣在原地,這血族少主還真是不挑食,明知她不是流煙也要把她收了?
「只怕她做不了你的夫人……」蒼玄的嘴角帶著一絲輕嘲「她……已是我的人。」
九玥只覺著耳膜『翁』的一聲,這男人……這男人剛才說了什麼?霎時覺得蒼玄忒不仗義了,那夕澤本就跟九玥沒什麼感情可言,蒼玄這樣一說不是等於九玥不死也得跟他死一塊么?該不是這男人真看上自己?死也要拉她黃泉路上做個伴?九玥抬起頭看了看夕澤的臉,又看了看四周的血族士卒,再看一看蒼玄。
「……我不是有意的」九玥拿起胸前的血玉十分為難的看著夕澤「不知怎的,好像帶上這塊玉以後……就迷迷糊糊的。」她說著說著,還輕輕的抹了抹眼睛,以示自己是真的傷心。
夕澤頓時面色極度難看,鐵青著一張臉。
蒼玄確是笑意漸深,「少主美意,蒼某,不勝榮幸。」
「你找死!給我殺了他!!!!」伴隨著夕澤一聲令下,四周的血族士卒開始向他們圍攻過來,九玥也拿出身上的弓箭,九玥有一些緊張,畢竟她從未真正傷過人,更不用談殺人了,但局勢如此,九玥無暇思考更多也只能是憑著本能,身手敏捷的發出攻擊。
蒼玄一手放出焚火,一手拿出一個黑色的拇指大小類似骨頭一般的東西含在嘴裡,瞬間一聲笛音劃破長空,像是在召喚什麼。
血族的兵卒越來越近,九玥開始覺得吃力,箭是遠攻之器,敵人越近,九玥便越居於劣勢,而蒼玄的火術似乎攻擊範圍也越來越小,該不是蒼玄身上有傷的原因?
眼看著那些血族的兵卒前赴後繼而來,九玥的心也跟著越來越消沉。
「華夏族戰神?你也配得上戰神這個稱號?」
相較著他們的奮力抵抗,夕澤則顯得分外悠閑,騎著戰馬緩慢的向他們走來。
「就算你是火神之子,如今也是你蒼玄欺辱我血族在先,即使是火皇來了,我收你這條命也是理所應當!」
夕澤越說越激動,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從馬背上翻身而下,親自跟蒼玄打了起來,相比著夕澤的金色的巨斧,九玥覺著蒼玄的劍看起來……實在很弱。
那劍彷彿聽到了九玥的心思一般,頓時一陣顫動劍氣四射,通體變成了炫目的赤紅色,赤色的劍身外包裹著一層熊熊的火焰,頃刻間便如神兵利器一般對抗起夕澤的金色巨斧,讓本來殺氣十足的夕澤在纏鬥中漸漸落了下風。
他們的打鬥帶起四周漫天的風塵,讓那些血族的兵卒根本無法再向前靠近,揚起的風塵帶著火焰的滾燙更是讓距離他們較近的九玥覺得無比難受,九玥甚至能聞到空氣中焦灼的氣味,身上的竹箭也已經只剩下最後一支,九玥再次感受到,死亡離她如此之近。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地震山搖的野獸怒吼聲在九玥的身後響起,九玥轉過身看到那隻渾身都是黑色鱗片的大老虎俯著身子,帶著暴戾的目光正撕扯著一個士卒的身體,其實狴犴獸說是像老虎,實際上比老虎大了一圈,在九玥眼裡,它是一隻非常巨大而兇狠的野獸。
而在這隻巨大兇狠的野獸身後,還密密麻麻的站著一群雪色的……豹?九玥呆愣的看著這些雪白的豹從後方迅猛的飛撲而來,把那些血族的士卒們撕咬得血肉模糊,本來覺得自己已經死定了的九玥對眼前的情況完全反應不過來。
「阿玥……快騎到狴犴身上去!」隨著蒼玄的聲音,那隻黑色的大老虎已經到了九玥的跟前,九玥卻還處在發愣的狀態中沒有任何反應。
只覺後背被一股力量拉扯,九玥瞬間被蒼玄扔在了狴犴獸身上,接著九玥的臉上被濺上一片血紅,蒼玄緊緊的抱著九玥隨著狴犴獸飛馳而去,九玥清晰的聽見身後巨大的哀嚎聲此起彼伏,有人的,也有動物的,所有聲音撕扯在一起,顯得猙獰無比。
狴犴獸跑得極其的快,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裡,九玥只知他們現在在一處平原之上,身邊是一望無際的空曠。
直到蒼玄從狴犴獸的身上掉了下來,九玥也趕緊的從這隻黑色大老虎的身上跳下來,九玥看著倒在地上的男子驚的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只見蒼玄的後背從左肩到后腰處有一道巨大的傷口,皮開肉綻的向外翻著還流著鮮血,幾乎都能清晰見到脊椎骨,定是被那夕澤的巨斧所傷。
九玥急的眼圈都紅了,她的身邊什麼都沒有,附近也沒有看到河流,看著他倒在那裡一直流著血,九玥覺得心急如焚,趕緊扯下自己身上的部分衣裙纏在他的傷口上,也不知這一路他們究竟走了多久?他就這樣一直流了一路的血么?
狴犴獸也是十分焦急的在一邊轉來轉去,九玥幫他把傷口纏好,用手指探了一下蒼玄的鼻息,發現他的氣息已經非常微弱,九玥六神無主的把自己身上的東西都翻找出來,希望能有什麼用得上的。
九玥的腦子一片雜亂,只想著都怪她,怪她關鍵時刻走神發愣,不然他這樣厲害,定不會受這樣重的傷,都是她的錯……她的錯。
九玥的身上只有一把竹弓,剩下的最後一支竹箭,一些碎銀子,一包還沒有用完的藥粉,和一顆……艾綠色的藥丸,對了!藥丸!老人說過這藥丸有起死回生之效?
九玥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就要把這藥丸往蒼玄的口裡放,這時九玥犯難了,沒有水來送服藥丸,蒼玄如何吞咽得下去?水……可是這裡沒有水?九玥抬起頭焦急的往四周張望著,只看見空曠的平原上片片枯黃的雜草,哪裡有什麼水,連水窪都沒有一個。
驀的,九玥低下頭看到地上的血跡,心裡登時有了主意,當即折下竹箭的箭頭,用箭頭在左手的手腕上狠狠的劃了下去,鮮血剎那間從九玥的手腕處噴涌而出,九玥急忙把藥丸放進蒼玄的口中,右手抬起蒼玄的身子,再把自己左手的手腕放在蒼玄的唇邊,蒼玄似乎沒有完全的失去意識,本能的吸食著九玥的血液,進行著吞咽的動作。
看見蒼玄似乎已經把藥丸吞下,九玥的心裡才稍稍的放心了一些,九玥的額上早已經是滿頭的汗水,轉過頭看著一旁的狴犴獸轉來轉去焦急的看著他們,九玥望著它用微弱的聲音說「你是不是也在怪我?……怪我讓他傷得這樣?」
黑色的老虎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九玥的眼睛,拖長了尾音發出一串『嗚嗚』的聲音。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死。」
天色漸暗,九玥隨意處理了一下自己手腕的傷口,就地升起了火堆,九玥發現現在的自己一隻袖子都沒有了,裙角也缺了一塊,衣衫襤褸的簡直像個乞丐,看了看蒼玄被她包好的傷口又浸出了大片的血跡,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九玥果斷的又扯下了自己的另一隻衣袖,這樣看起來就對稱多了。
九玥打算再給蒼玄換一塊布料止血,卻發現蒼玄的血肉與衣物全部粘黏在了一起,現在一撕下來肯定會跟著掉一層皮,可是不換的話這塊布已經浸滿了血,就快要起不了止血的作用了,九玥思慮再三,決定把蒼玄的上衣全部脫掉。
九玥小心翼翼的取下纏著蒼玄傷口的布料,當看見蒼玄感到疼痛時微微蹙起的眉頭,九玥又有些下不了手,九玥只能放緩了手上的動作,緩緩的,極慢的去弄,而後再同樣慢慢的褪去蒼玄的衣衫,蒼玄的身體越是結實強壯,後背的傷口越顯得觸目驚心。
九玥把自己的袖口撕扯開,分成一段一段的,再打上結,長度便夠了,九玥仔細的給蒼玄包上,蒼玄的傷口基本已經止住了血,九玥再處理一次,血就應該完全止住了。
九玥看著蒼玄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心裡隱隱的不是滋味,怎麼好像蒼玄一跟她在一起,就是沒完沒了的災難呢?如果蒼玄當初知道她這樣麻煩,大概就不會為了一塊破石頭擄走她了吧?也不知是這血玉帶著邪氣,還是九玥自己帶著邪氣?
九玥沮喪的倒在一邊,嘴裡嘟嚷著「大老虎啊大老虎,你可別一餓了就把我們倆當食物吃了啊……」然後昏昏睡去。
一覺醒來,天色已大亮,九玥立刻發現情況不大對頭,蒼玄的臉色變得青綠青綠的,像是中了什麼毒似的,那夕澤不是這麼卑鄙,還在斧子上塗了毒吧?九玥不安的想著。
九玥急忙把蒼玄馱在了狴犴獸的身上,然後自己也爬上去,對著狴犴獸的耳朵著急的說「你可是識得人語?快帶我們去最近的醫館!」
那狴犴獸何等機靈,立馬朝著一個方向跑了起來,速度快得簡直追風逐日,九玥只能俯著身子拼盡全力才能不讓自己和蒼玄掉下來。
沒多一會狴犴獸便馱著他們來到了一個村鎮,粗陋的木牌上寫著子桐鎮三個大字,鎮子里的人一看到九玥他們便尖叫著跑開了,害的她想打聽下醫館在哪裡都找不著人,總算是知道蒼玄為什麼不帶著它到處走了……然後九玥低頭看了看衣衫襤褸的自己……覺得這些人走了也好……
不過那狴犴獸的鼻子可靈著呢,它嗅著藥味約莫就能找著醫館,果然,沒走幾步,九玥就看到了眼前大大的牌匾上寫著的『百草堂』三個大字,看到他們,本來排著長隊門庭若市的醫館頓時風流雲散人去館空。
九玥把蒼玄從狴犴獸的身上扶了下來,急忙跑到內廳找到一個大夫模樣的年輕女子,那女子正在奇怪為什麼醫館的人一下子全都不見了,當下看見九玥一個穿著破衣爛衫的十五六歲的少女扶著一個二十來歲赤著上身還帶著一身血的年輕男子,也是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姐姐你別怕,他好像中毒了,你能看看么?!」九玥慌張的看著那女子,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女子打量了他們一下,便讓九玥把蒼玄扶到一張低矮的長木桌上俯身躺下,九玥站到一邊,只見女子熟練的拆開血布,在看到傷口時也是一副心驚肉跳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麼深的傷口……怎麼弄的呀……?」
女子一邊說著,一邊快速而熟練的給蒼玄做著一系列的處理,那技術,那手法,果然和九玥的胡亂包紮是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的。
上完藥包紮好以後,女子喃喃自語的給蒼玄診著脈「奇怪……奇怪……」
「什麼奇怪?」九玥緊張的睜著眼睛。
「你的這位朋友,明明早該血虛而死,卻脈象沉穩,生機勃勃,明明沒有中毒,為何又膚色發青?遲遲不醒……?……真是好生奇怪……」
女子給蒼玄服了補氣血的湯藥,看了看一旁的九玥,拉著九玥跟自己進了裡邊的一個房間,一邊給九玥翻找出一套月白色的月牙鳳尾羅裙遞給九玥讓九玥換上,一邊對著九玥嘆氣道,「你的這位朋友,只怕是危在旦夕,這方圓十里,我是最好的大夫,若是我治不了的,基本上也就沒救了……」
「沒救了?……你方才不是說他生機勃勃么?」
「生機勃勃也只是此時此刻,五日之內若是醒不過來,神仙也救不了他。」
九玥焦急的看著女子「那他能醒過來么?」
女子緩緩搖頭表示自己沒有把握「這癥狀甚是奇怪,見所未見……」而後又看著九玥淡淡的說「法子也不是沒有,但是要看你們的機緣,這方圓十里,我是最好的大夫,但是在子桐鎮以北十里以外的蒼梧,有一座不句山,山上有一座靈仙軒,軒里有一位能治百病的先生,名叫長生,可那先生性子極怪,他要救人,你得拿一物給他作為交換,而此物並非為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