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抽刀斷水水不流
陸勝男不問,她不答,條理清晰,邏輯縝密。
陸雨薇的葬禮辦的體面與否,對沈東籬而言並沒有太多的區別。像陸姨那般飛蛾撲火一樣想要掙脫某種束縛的人,就算風光大葬又能怎樣。
只是九幽總是面子上要講一個入土為安,若是這鐘原與陸勝男二人一直僵持著,將這冰棺一直放在後花園中,那可是有些尷尬了。
沈東籬等了約莫足足兩個時辰。雪天本就陰沉,如今天色更加陰暗,不知到了幾時了。
只是遙遙向山下望去,凡間已然燭光點點,華燈初上。
沈東籬這才起身去尋那二人,試圖趕緊將出殯事宜敲定。按照一般的流程,還需要更衣洗漱瞻仰等一道道的步驟,然而如此花費巨大,鍾原心不甘情不願。
陸家搶靈石還來不及,難道會出靈石來辦?
如今只得草草出殯,繞山一周,葬入鐘山墓地便罷了。
省時省力。陸雨薇活著的時候如同牆角的小花一般,謹小慎微,偶有衝動都要反思三天,死了也像茫茫原野上的小草,悄悄枯萎,無人知曉。
沈東籬也是有些倦了,生死之事明明只是一瞬之間,他們魔修中好友身死,若是挖個坑算是仁義,若是立個碑,灑上一杯薄酒,那算是至親。
反而是這所謂的世家大族,禮節最是繁瑣,感情最是淡薄。
「陸道友,沈某還要前往山門,不若我們幾個敲定一下明日出殯的時辰。」沈東籬終於在東苑中找到了陸勝男與她的一眾護衛。
「卯時如何。」陸勝男絲毫沒有徵求鍾原的意見,「我會將姑姑接回陸家安葬。」
「好。」
「哎,不過陸道友,有一事忘了告訴你。」
「陸姨死後身體從內由外溢出了火光,化為了一團灰燼,我便將她揮灑在了天地之間。」沈東籬拱手說道。
「冰棺內不過是她平日所穿衣物罷了。」
陸勝男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眼神凌厲:「你為何不早說。」
沈東籬冷漠回道:「你又不曾問我,莫非是在責怪在下。」
陸勝男咬牙問道:「莫非姑姑的東西都在你手裡。」她如此才反應過來!這沈東籬嫌疑如此之大,若是陸雨薇死前將鑰匙交到她手中也是不無可能。
「你是說那冰棺?」沈東籬挑眉,口氣卻是變得嚴肅「我勸你,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話。」
陸勝男冷笑,她被那鍾原鬧得心煩不已,如今沉不住氣了,越看這沈東籬越是奇怪,她出現的時機為何這麼巧?為何姑姑死前只有她在身邊?
姑姑連鍾原都不肯讓其陪床左右,為何沈東籬可以?
她有一種直覺,沈東籬脫不開干係。
沈東籬心中底氣十足,根本不懼。陸勝男只要不敢殺她,沈東籬什麼都不怕。
「你給我等著。」陸勝男放下話來。她堂堂女主,還未受過這樣的氣。竟然會有這麼一天,她空手而回?這人真是囂張至極,恐怕是活不過三萬字。
在陸勝男心裡,沈東籬似乎已經成了一個死人。
「等你媽。」
沈東籬笑了,論打嘴炮,還真是少有人能打的過她。
「很好,你叫什麼。」陸勝男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被這個白蓮花吸引到了。
「好話不說第二遍。」沈東籬不再看向陸勝男,她可不想在跟這人對話下去了。這陸勝男,實在是?
感覺這人身上總是帶著濃濃的霸道反派的奇怪味道。
這轉身而走看在陸勝男眼中是如此的傲嬌一世,冷艷不可方物。陸勝男攥緊了拳頭,陸呦呦她已經搞死了,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女人。
沈東籬當然是想翻她兩個大白眼,然而世界上偏執的人如此之多,她根本罵不過來。
陸姨的遺產,她目前手上不過就是鐘山秘境的鑰匙,最多加上秘境中陸姨的那棟小院子,院子中有點陸姨喜愛的花花草草,還有她喜愛的大屏風,孔雀開屏等裝飾物。
如此遺產還要她怎樣?
鑰匙她是不可能交給陸勝男的,否則這秘境難道要叫做陸山秘境?而鍾原,對不起,更不可能。她如今想到鍾原還是沒有什麼好脾氣。
沈東籬對人不對事。
她要等陸姨哪天回來,交還給陸姨。陸姨再決定交給誰,那都與她無關。
沈東籬挑了一處小院便佔了睡下,鐘山府的好處就是下人又少,素質又差。她隨便翻牆飛到哪裡,都基本上沒人管她。
至於鐘意,他只求這兩個瘟神趕緊走,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陸勝男死死地盯著沈東籬遠去的身影,周圍的護衛無一不感受到了她強烈的怨念。只見陸勝男的頭頂幾乎要冒出黑氣來。
黑衣護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到了晚膳時分,鐘意都毫無招沈東籬用餐的意圖,沈東籬也算是知道了鐘意到底有多摳門。
她神識掃過四周,只發覺絲絲寒意。恐怕是陸勝男,沈東籬心思一轉,走出屋外。猛地御劍直飛,待神識再也探查不到陸勝男之時手中布陣,虛晃了一槍進入到了朱顏鏡中。
這陸勝男未免怨念也太過強大了吧?她倆這隔著幾里路,沈東籬都能感受到背後的寒意,她決定不要以身試險。
陸勝男也許會考慮許多,不會親自出手。然而如今崑崙,沈薔閉關,沈九看家,劉穀雨倒是有空來替她出頭,然而可能嗎?
陸勝男要是不管不顧一些,倒是真有可能一言不合殺人。
沈東籬算是探了探那陸勝男的底線,如今她需要謹慎小心。陸勝男的確是個危險人物,沈東籬心中標註。
沒過半柱香的時間,沈東籬布下的陣法便被一陣強力摧毀,沈東籬感受到神識中聯繫陣法的那根線斷了。
祭出朱顏鏡,只見來人手持一柄短刀,黑衣蒙面,從朱顏鏡中她看不出來人的靈根,只是這般身形比陸勝男稍微小巧一些,不像是陸勝男本人。
她聽說有些世族家中會學習古代時候的趙國養上一些暗衛之類的侍從,修習特殊的法術,平時能夠隱匿身形與氣息貼身保護主人,必要時也能夠進行一些刺殺活動。
而且這些人也身具靈根,也有修為,比亡趙的暗衛不知道高明上多少。
試想一下,如果一個修為高深的修士能夠悄無聲息的接近你,並且出手極快,武器極其鋒利,只需輕輕一割,腦袋與脖子便分了家。
如此的可怖。
沈東籬若是能捉上這麼一兩個暗衛來,定然要逼問出這隱匿之法。若是這樣的話,她方才神識掃過,感受到的絲絲寒意,莫非是這暗衛?
也是日了狗,陸家的基礎設施條件這樣的好?連一個練氣期的弟子出門都能帶這樣修為的暗衛出門?
想想她土包子崑崙,搞什麼大樹枝條,沒能保護主人,反倒被賊人暗算了。若是桑樹成精的沈二沈九不會耍什麼陰謀詭計,那麼幽曇成精豈不是滿腦子的陰謀詭計?
沈東籬決定以後要注意搜羅幽曇的下落,捉上一隻帶回崑崙。
這幽曇花如其名,來無影去無蹤,往往在陰影之中徘徊,極其難以捕捉。沈東籬若有生之年能夠遇上一朵,只怕是這輩子的運氣都用完了。
只見這黑衣人一擊不成,只是遲疑了半個呼吸間,便迅速遁去,不見蹤影。如此身法,沈東籬若是對上這人,勝算在於她是否來得及進朱顏鏡。
啊,她似乎惹了不能惹的人。?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微妙呢。
沈東籬也奇怪為何自己竟然發出如此感嘆,只是這陸勝男出現以來,感覺九幽書的畫風都變得蘇了一些。
只見剛剛布陣的山崖上,如今有一個細細長長的裂口,縱向看去,這裂口約有半掌深。
這還是岩石,沈東籬的肉體凡胎還比不上這岩石的強硬。若是這一刀對上自己的右掌,勝算幾何?
恐怕還是一成的勝率。
沈東籬招來紅葉,如今十方已經吃成了一隻半大的鳥,紅葉已經頂不住它了,於是便整個兒的趴在老狗熊的頭上,像是一頂紅色絨線帽。
「你看這刀法怎樣。」沈東籬指著岩石上的裂縫,心中還有些后怕。
紅葉見到沈東籬招手,立馬跑了過來,要不是它手上還在忙著烤小鹿,肯定是要湊上來看一看沈東籬究竟在看什麼的。
紅葉那條寬鬆的尾巴如今變得更大了些,沈東籬定睛一看,不知什麼時候一條尾巴變成了兩條?
??
紅葉從滿身風骨文藝狐變成了惡俗的九尾狐血脈?
果然只要是狐狸,必定是九尾狐。
沈東籬一手將紅葉抱起,這貨如今重了不少,兩隻耳朵不時地抖動著,黑豆一樣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朱顏鏡中的場景。
摸了老狗熊的皮毛再摸紅葉,那簡直了,紅葉就像是綢緞,像是一團雲,兩條蓬鬆的尾巴上不時有毛掉下,鑽進鼻腔中有些癢。
「哎呀我的滴媽呀!」
紅葉轉過了它尖長細的小臉,鬍鬚掃了沈東籬一臉。
「這刀法好啊!」
......
「好在哪裡?」
「真他媽好!」
......
「紅葉你跟誰學得這口音?」沈東籬納悶兒了,她上回進來紅葉可不是這摳腳漢一般的口音啊!
說起摳腳漢,沈東籬就想起了第一次使用朱顏鏡的時候,那一道粗獷的糙漢口音,真將她驚的不行。
「我也不曉得誒。」紅葉恢復到了一口軟語,一臉無辜。兩隻瘦瘦的小爪子趴在沈東籬的胳膊上,一張萌萌的狐狸臉又抬了起來。
難道剛剛說話的人不是紅葉?沈東籬心中懷疑,卻是沒有表露出來。
老狗熊卻是眼睛眯開了一條縫,從那小小的竹板凳上起身,一步一顛的走來。頭頂上的十方倒是十分享受這樣的顛簸,開心得直扑打著小短翅膀。
十方已經快二十斤重了,卻還不會飛。
都怪紅葉把它喂的太胖,如今胖得連翅膀都快沒了,成了一隻走地雞。
老狗熊阿寶一路走來,只感覺有些地動山搖,沈東籬懷疑的看向紅葉,他們三個究竟在朱顏鏡中幹了些什麼,怎麼這才短短几天都胖成了這樣?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這刀法十分精妙,我很久很久以前看過一次。」紅葉翻譯倒。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只出一刀,一刀必中,若是修鍊到後期,領悟了刀意,能夠抽刀斷水,一刀兩斷。」紅葉不住的點頭說道。
這樣的修士放到哪裡都是門中的高精尖人物吧?為何屈居人下,受人指使。
九幽有殺手組織,這事沈東籬知道,九幽書中也提過。畢竟沈明珠後來勾搭上了殺手組織的什麼什麼第一殺手,連名字都沒寫的一個角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茶館酒肆,妓院賭場,就有各種情報交換中心,各種掮客殺手買辦。
不要看成買手辦。
「若是遇上這刀如何破呢?」沈東籬問道。
「嗷嗷嗷,嗷嗷嗷。」
「跑。」
沈東籬納悶了:「怎麼阿寶說了一長段,你就說了一個字?」
紅葉又抬起了萌萌的狐狸臉:「阿寶說: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沈東籬這才想起了阿寶是連小說都要看古語版的老狗熊,說話更是用詞講究,這紅葉能夠聽懂也是頗有能耐的。
如今出去是危險萬分,沈東籬便飛身到了那竹樓之上,盤腿坐下。將手中的火蜥蜴拿出,給紅葉認識認識。
「這個是我在鐘山秘境中歷險所得,十分好用,很暖和。」沈東籬忍不住又摸了一把火蜥蜴柔軟的肚皮。
「你為啥,摸它肚皮......」紅葉從沈東籬懷中竄出,蹲坐在一旁。
「有什麼不對的嗎?」沈東籬停住了手,不敢再動。
紅葉有些尷尬,羞紅了狐狸臉,但還是一本正經的回答道:「火蜥蜴一般只有洞房花燭之時才會互相摩擦肚皮,然後就會發情,做那些事情......」
難怪沈東籬那次一摸它肚皮,這小東西立馬服軟,渾身癱倒一般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光和熱。
她竟然,每天幾十次,每次十幾下。
真是......沈東籬覺得自己的左手有些隱隱發燙,不得不說這火蜥蜴身體真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