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因果
當天夜裡,商帝收到了一份奏摺,或許這樣形容它並不合適,它是一封家書,一封以兒子的口吻寫給父親的家書,而不是以臣子的口吻進獻帝王的奏摺。
遣詞間情真意切,能看得出他的悔恨之心,真情流露讓商帝也不由動容,虎毒不食子,當時太子謀逆一案已經讓他那顆父親的心千瘡百孔,他實在不想在經歷一次了!
皇甫清在信中表明了自己的悔恨,以及但還是得錯誤,如今無言面對父皇,懇請商帝褫奪他的爵位,自請出家,遁入空門。信中還提及了參與此事的一群人,至於這些人會是什麼結果,就不是皇甫清需要掛心的了!
商帝看著那封浸染淚水的家書,終究還是心軟了。
第二日,一封突如其來的聖旨讓京都的官員措手不及,五皇子衛國祈福,削髮為僧。五皇子的眾位妻妾也全部削髮為尼,送進了京都西面的尼姑庵里,家僕全部發賣,至此,京都盛極一時的五皇子府煙消雲散,再也不復當年……
值得一提的是,五皇子當初的門客,幕僚零零散散的因為各種罪名入獄,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個中內情讓人不得不多想。最為重要的一人,威武將軍也被罷免官職,對外的理由竟然是威武將軍家中遭逢巨變,女兒出家,聽到消息的他難掩悲痛,身體一下子就垮了,至於真正的原因,恐怕沒有幾個人敢再提了!
不管那些人的下場如何,終究五皇子把自己保下來了,或許是因為商帝心裡殘留的那點父子親情,或許是皇甫清的陰謀詭計,這都不重要了,死的人已經太多!距離去年太子謀逆一事不足一年,大商王朝的政壇再起風雲,不知道多少個人措手不及,難以招架!
京都西面的御靈山,紫竹寺。
寺里盛產紫竹,大商開國之時此地有神光異像,百姓傳言神靈降世,故改名為御靈山,始祖皇帝曾在此修行,為國祈福,賜名紫竹寺。
皇甫清一身灰色的僧袍,和尚打扮,前日來聲名赫赫的五皇子已經在此剃度為僧,遁入空門,頭頂上新點出來的印記還有些醜陋,一身灰色的僧袍加身也是氣度不凡。
高大的菩提樹下皇甫清,不,現在該稱呼為「了塵」,他的師父空燭方丈給他取得法號,他拿著一柄掃帚,一下一下的掃著寺院門前的土地,「沙沙……」「唰唰……」的聲音不絕於耳。
「殿下!」遠處傳來一聲不和諧的喊叫,一個素白單衣的女子快步跑來,看清了塵此刻的姿態,兩行清淚緩緩落下,「殿下萬金之軀,怎麼能做這些活計。」
伸手就要去奪他的掃帚,皇甫清閃身避開,「女施主自重,貧僧法號了塵,已經不是什麼殿下了!」
來人一身雪白的素衣,頭上還帶著孝髻,正是五皇子妃,威武將軍已經身染重病,不治而亡了!
「殿下,語嫻是來向殿下告別的,我與殿下夫妻十載,伉儷情深,卻沒想到最後竟然做了如此的傻事,語嫻愧對殿下,也愧對我的父親。如今殿下深入佛門,語嫻已經是累贅,若我進了庵子做了姑子,那和殿下的情願可真的就到頭了……」素白的女子不施粉黛,滿臉悲戚,二十六七歲的年紀讓她看起來成熟穩重,可如今倒是顯得年輕了幾分。
她緩緩的向後退著,似乎要隨風而去,離開五皇子,告別他們間的情緣,皇甫清心裡一痛,這些和這個無辜的女子有什麼關係呢?不由得伸出手就要抓住她……
「還請殿下來世記得我,我們再做夫妻……」女子凄然絕美的一笑,那一笑驚艷了了皇甫清,驚艷了整個御靈山。
高崖絕壁只剩下獵獵風聲,一角白衣勾在絕壁上的樹枝上,鮮活靈動的女子早已經消失在山崖上,香消玉殞……
「語嫻——」撕心裂肺的叫喊。
皇甫清伏在懸崖邊,深色癲狂,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她的名字,心痛的難以表述。
「哈哈哈哈哈……」半晌,皇甫清從崖邊爬起來,大笑著離去,消失在御靈山,消失在紫竹寺……
我一生所求,無非就是高位,可煙消雲散,難以狀述……
幼師,長輩教導我是皇子,生來就該是高貴的,卻被父皇不喜,夫子斥責……
皇子也應該親民,讓人喜歡,於是我學著如何讓人喜歡,讓人尊敬,而不是畏懼……
漸漸的,我成為一個人人稱道的皇子,父皇贊我,母妃高興,夫子也誇我,一切都很美好,卻沒有人知道我內心的嫉妒,嫉妒我的兄長,太子,只因為他是長子嗎?那個懦弱無能的傢伙!
終於,嫉妒湮沒了我,我害死了他,兄弟相殘,刀兵相見,歷代大商皇子的老路……
惡有惡報,終於報應到了我身上,一夜之間,所有的努力都消失不見,大廈將傾……
我原以為我能東山再起,積蓄力量,可是,可是他們都死了……
我用我的幕僚的性命換取了我的後路,出家為僧,可是,又為了什麼呢?
語嫻死在我面前,我至今都忘不了她那決絕的笑靨,那個陪伴我十年的女子,都選擇了死亡,我想,我或許真的該放下了……
只是一切已經太晚了,傷害的無法彌補,失去的回不來了,我後悔了,卻已經太遲了……
——皇甫清
從此,世上再無皇甫清,只留下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和尚,了塵。
「陛下,了塵師父離開了京都……」監視他的內位來報。
離開了啊,瘋瘋癲癲的樣子,他真的是徹底的沒有後路了……
商帝緩緩閉上眼,他累了,許是當年自己手上沾染的自家兄弟的鮮血太多,報應啊!
「隨他去吧!」商帝擺擺手,揮退眾人,閉上了眼睛。
……
皇甫寒看著手裡的密信,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喜是悲,反手扔到火盆里,頃刻間就被火舌吞噬。
「小五齣家了,瘋了,五皇妃跳崖了……」皇甫寒聲音低沉悠遠。
夜哭鬼的消息沒有那麼及時,畢竟是皇家秘聞,是以當時幕景檀和弦歌還不知道此事,聽著皇甫寒如此說,心裡的滋味實在是說不上來。
五皇子啊,大概他是皇位最有利的爭奪者了吧,轉眼間就瘋了,這就是帝國權利中心的風暴,殘酷,無情……
「信上說小五一路向西去了,我已經派人去找,總不能讓他流落在外面吧!」皇甫寒心有所感,許是想起了之前不知道為什麼死去的那些兄長吧。
「大商再往西的話是燕國啊,中間還隔著天塹,五皇子如今的樣子,能過去嗎?」弦歌想起崀山的艱險,無奈詢問。
「過不過去不重要,找到人就好,這也是我這個皇叔能做的了,我自然也不是什麼心善的人,總不能讓他暴屍荒野……」戰王心有戚戚,似乎自己的後果也不能保證啊!
「如今想那麼多也沒用,開弓沒有回頭箭,想的太多,反而是負累。」幕景檀看著眼前一個兩個的都喪失了鬥志,只能潑上一大盆冷水,「要是可憐他的話,也不想想落到這個地步的如果是你們,會不會有人為你們憂心!」
是啊,既然置身於次,身處這個最大的權利漩渦,自然那就做好隨時喪命的準備,成王敗寇,歷來如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