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第二天，賀雪按照正常上班的時間到了公司。

今天她穿了一身淡綠色的襯衣配上白色的西褲，這褲子還是梅姐友情提供的，因為賀雪除了昨天穿的米色褲子就只剩一件牛仔褲了，第一天上班總不好穿牛仔褲，所以就找梅姐借了一件。

到了公司，還是那個前台接待的她，把她領到人事部，人事部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冷著一張臉，甩給她幾份合同，讓她簽了，又找她要了證件去複印。

賀雪趁著這個空檔，把合同翻了翻，合同是一式三份的，上面寫的職位是助理工程師，工資也是昨天經理說好的，實習期一個月三千，三個月實習期滿后漲到四千，五險一金也交了，賀雪對這個待遇還是很滿意的。

人事部的氛圍看著不大好，賀雪眼光一掃總覺得每個人臉上都帶了股幽怨，好在她入職手續辦得快，拿了員工卡，那婦女就讓她自己去研發部報到。

賀雪狠狠舒了一口氣，暗想以後沒事不來人事部了，幸好人事部在主樓二樓，跟在一樓的研發部沒什麼交集，上廁所都不在一起。

剛到研發部門口，賀雪就遇到大型機械組組長，他看到賀雪，說：「這麼快就來上班啦，合同簽了沒？」

賀雪笑著說：「已經簽了，現在來報到。」

組長也笑了笑說：「正好，你被分到我們組了，我帶你見見人，昨天忘說了，我叫肖揚，英文名是David。每個隔間外面都貼了名牌，上面有每個人的中文名和英文名，你看看就知道了，下午也給你貼個名牌。」

說著肖揚已經帶著賀雪來到機械組的地盤，剛走到最近的一個隔間，肖揚還沒說什麼，一個清脆的女聲就響起來了：「頭,這是我們組剛招的新人？可算有新人了，我都快忙死了。」

說著隔間上面就冒出來一個人頭，賀雪一聽這聲音還以為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沒想到這女孩長得真的說不上好看，臉肥肥的圓圓的，眼睛小小的，嘴巴有點厚，滿臉都是粉紅的痘痘，但她笑的很開朗。

「你說說你忙在哪裡了，你來公司兩年了，有沒有加過一天班？」David領著賀雪站到她隔間門口，也不著急介紹，反倒和那女孩聊起來。

「這不是咱公司不鼓勵加班嘛，加班要雙倍工資，要不然我早就能換個新座駕了。」

「就你那小破車早該換了，我看著都覺得危險，要不這麼著吧，我給你個加班申請單，你這周六就在公司加班好了。」

「頭，別啊，我周六有約啊，要不然下次吧。」

「哦，」肖揚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想說什麼又止了話頭，回頭說：「來認識下，這是咱們組新來的助理工程師，賀雪，Sherry，你們也別藏了，都出來認識認識。」

說著周圍的隔間都突然冒出一個個腦袋，清一色男的，一看就是技術宅，灰頭土臉的跟賀雪打招呼：

「歡迎新人。「

「你好你好。」

賀雪面帶微笑，靦腆地回應：「大家好，請多關照。」

寒暄完，其他人又窩進自己的隔間幹活了，肖揚則帶著賀雪來到最裡面的隔間，說：「這是沈毓舟的位置，她剛剛出去幹活了，你就先在她這坐著，你的隔間以前放了些儀器，下午才能收拾出來。」

賀雪有些拘謹地看著這個有些亂，不，應該說及其亂的隔間，簡直比狗窩好不了多少。桌子上放滿了東西，沒吃完的麵包，好幾個星巴克的咖啡杯，糾纏在一起的電線，萬用表，電烙鐵，還有各種看不懂的儀器，零件，椅子靠背上搭了好幾層衣服，座位上還有件被壓扁的西服，顯然已經被某人的屁股坐了很久，估計已經不能穿了。

賀雪從小被賀母教導得很好，賀母生日是8月22日，處於處女座和獅子座的交界處，又強勢又有潔癖，從小生活在乾淨整潔環境里的賀雪看到如此亂糟糟的隔間，表示不能忍。

但是她只是一個新員工，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勉強笑笑，說：「好的。」

肖揚看到她的神情，習以為常地說：「是有點亂，以後你跟著Yuki幹活，她就是你師父了，習慣了就好。」

賀雪沒想到沈毓舟外面看著乾淨斯文的樣子，內里竟然比漢子還漢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說：「沒事，忙起來顧不上整理很正常。」

肖揚把賀雪安排好就急匆匆走了。

辦公室再次安靜了下來，賀雪坐在椅子上如坐針氈，桌子上滿滿當當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擱，不敢看沈毓舟的電腦，也不敢玩手機，看著周圍糟心的環境，賀雪終於擼起了袖子，開始輕手輕腳地收拾起來。

桌子上的零件不敢動，賀雪就先把各種垃圾都挑出來扔了，衣服疊好，隨即又在辦公桌下面發現了好幾個工具箱子，打開一看都是空的，應該是放桌子上各種工具的。

賀雪全部照著工具箱的空位都放回去，收拾完工具，把測試儀器放回旁邊的專用架子上，沈毓舟的辦公桌看著清爽了許多。

桌子上東西少了之後，桌子上那些咖啡漬油漬全都顯了出來，賀雪看著慘不忍睹的桌面，本來對沈毓舟還抱有的好感已經轉變成滿滿的嫌棄，她就沒見過這麼不愛乾淨的女人。

就算嫌棄，已經被賀母潛移默化的賀雪也只能掏出濕紙巾認命地擦起了桌子。

正在賀雪整理的時候，那個跟David說話的女孩出現在隔間外面。

「你可真勤快啊，居然能把Yuki的隔間收拾得這麼乾淨，不過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我以前也幫她收拾過，沒幾天又恢復成原樣，只好眼不見為凈了。」那個女孩很是自來熟地說。

賀雪笑了笑，說：「David說讓我跟著Yuki學習，反正我沒什麼事做，幫師父收拾收拾也是應該的。」

女孩一拍腦袋說：「忘跟你說了，剛剛Yuki來電話，說是下午才能回來，讓我拷些基本資料你看看。你沒電腦就先用她的看著。」

賀雪：「這合適么？」

「沒事，她說可以就可以。」

資料還挺多，拷資料的空檔女孩嘴也沒閑著：「我叫林笑笑，英文名是Vivi，你直接叫我笑笑就好了，英文名是叫給John聽的，咱私底下愛怎麼叫怎麼叫。」

林笑笑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把公司里的情況全都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個七七八八，賀雪的資料也沒顧上看，倒是對周圍的情況有了基本了解。

比如研發部一共四個組，他們這個組最累，經常出差；公司人事部是從寶島企業搬過來的，特別小氣；經理是公司剛剛挖過來的，工資很高等等等等。

「對了，該吃飯了，咱們去吃飯吧。」林笑笑看了看手機。

「現在才十一點四十，十二點才能吃飯吧？」賀雪這麼說著，身體卻還是跟著林笑笑走了出去。

林笑笑邊走邊說：「十二點是廠房工人吃飯的時間，公司食堂小，只能錯開時間吃飯，我們提前吃。」

走到一半，林笑笑就對著隔間喊：「Susan，大媽，吃飯了。」

隔間里立刻有人回應：「等等，就來。」

又走了沒幾步，林笑笑又喊：「小白，吃飯了。」

於是，賀雪和林笑笑周圍又多了三個人，林笑笑興緻勃勃地跟其他人介紹賀雪。

其他人紛紛跟賀雪打了個招呼，便又轉回平常的話題，並沒有對賀雪問東問西，也沒有故意冷落她。

賀雪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跟著這一行人進了食堂，打了菜，和她們坐在一起吃飯，雖然期間她一直沒有插上話，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經屬於這個小團體了。

賀雪大四的時候也在大公司實習過，氛圍可不像現在這樣輕鬆，那個大公司也有工廠，但是工人不和職員一個食堂吃飯，兩個食堂從裝修到消費水平都是兩個檔次，跟SS公司完全不一樣，但賀雪更喜歡SS公司這樣的安排。

這時她對林笑笑多了幾分感激，沒有她帶著，她不可能這麼快融入這個集體，避免了她許多尷尬。

也許這就是否極泰來吧。

SS公司的食堂的確很小，只有不到一百平米，裝修卻非常豪華，風格是跟公司logo一樣的紅黑主題，桌椅都是木頭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透過玻璃能看到裡面乾淨整潔的廚具，餐櫃旁邊還有冰箱、微波爐、甚至自動售賣機都有。

吃完送盤子的時候，食堂外面來了一大群穿著紅色工服的工人，穿著便服的白領和穿著工服的藍領在這時相聚在一個小小的食堂里。

賀雪注意到大家臉色都很自然，不像她之前實習的大公司，兩撥人面對面時總是特別怪異和尷尬，白領努力笑著卻掩飾不了眼中的優越，藍領面無表情只用眼角瞟過白領就匆匆走開。

而這裡是真的很自然，甚至還有人互相打招呼，上一波人走的時候全都自覺帶走桌上的垃圾，下一波人也會跟沒吃完的人一起拼桌。

賀雪見此更加喜歡這個公司了，看來跟時彬相識也不只是一個錯誤，起碼他帶她認識了這樣好的一個公司。

下午賀雪的隔間收拾出來了，可直到她下班都沒看到沈毓舟的身影，滿懷了一天的期待落了空，早上鬥志昂揚的賀雪卻有點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公司，結束了自己人生第一天上班。

晚上回到出租屋后，賀雪想來想去，還是給賀父打了個電話，把自己的情形介紹了一下，報了個平安。

之前賀父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都賭氣不接，這次打電話聽到那邊賀父關切焦急的聲音，賀雪一下子有些羞愧，有些後悔，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孝順了，畢竟父母把自己養這麼大不容易，她卻因為一次不順意就跟他們賭氣。

她這一軟，跟賀父的對話就相當平和，兩人說了十來分鐘，賀雪把能說的都說了，公司地址，工資多少，同事怎麼樣，住在哪裡，直到賀父問無可問，在那頭喊：「小慧啊，小雪來電話了，你要不要跟她說話？」

「等她考上研究生再說！」

賀父尷尬地轉回手機，說：「你那邊安定了，我跟你媽就放心了，等過兩天周末我們去看看你啊。」

賀雪連忙說：「別啊爸，我這才剛開始工作呢，什麼都沒安定呢，哪有時間招待你們啊，我連周圍有啥旅館都不知道呢。」

「那行，等你安穩了再說，好好乾，現在能找份工作不容易，何況是你自己費力找的，要知道珍惜，工資少不要緊，關鍵是積累經驗，平時少說多做，見人多笑多打招呼。」

賀雪嗯嗯地掛了電話，長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