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殤別

燕國

黑色的天幕下，遠處幾家燈火寥寥，近處，燕國皇宮，曾近最是富麗堂皇的地方，如今，一大塊卻為紅如艷陽的火所覆蓋。

在宮城不遠處，有人瞧著這滔天大火興奮，亦有人心如刀割。

此時，聞得一聲稚嫩的童音：「哥哥，我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父皇和母后了，嗚嗚……」

看身形，約莫是六七歲光景。

「是，再也……見不到了。」他身旁那被喚作「哥哥」的人小聲回道，聲音不難辨出好像在壓抑著什麼，明明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卻說得如此艱難。

他的個頭以一個十歲男孩的比例來說有些偏矮，然而周身散發出的果敢卻大大超出了一個十歲孩子所有的範圍。此時的他眼眶通紅，但也只僅僅是限於通紅，緊抿的唇因著久久未曾進食而慘白慘白，一點看不出平常人有的紅潤。

說完便拉著還在小聲痛哭的弟弟趁著敵人還在燒殺中悄然轉身，他清楚知道，他們的時間，不多。

這一夜，只聽風吹起，滋滋的火燒聲，回絕於耳，難消。

燕國最終還是滅了，即使它一度實行仁政，在這個亂世中顯得格外突兀，即使一眾大臣拚死護國，但，滅亡卻似乎是在朝夕之間，眾人的抵抗似乎顯得不值一提。

尤其，還是在燕國領軍大將叛變的情況下。

敵人破城時的叫囂聲還猶在耳邊，燕殤忘不了，也不會忘，他更忘不了，他的父皇，母后是如何慘死。

父皇，母后，兒臣必不會讓你們枉死，來年他日必會手刃仇人，以慰你們在天之靈。

雖說此刻是韓兵最鬆懈之時，可燕殤還是不敢放鬆警惕，一路上總是躲躲藏藏，借物擋物，此刻他們兄弟二人早已失去了往日光鮮，一身華服早被替成了平民的破布衫，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他們還在臉上抹了一層灰，髮飾盡亂。

他們是燕國最後的希望，也是燕國忠國之士犧牲了諸多才換來了他們的一線生機，所以，他們一定會活，燕殤如此想到。

可沒想到韓兵會在這時候搜這條街，難道是發現了他們還沒死？但這絕不可能，司將軍為了他們可是用他的親孫子替了他們，親眼看著他們被亂箭射死啊！一想到這，燕殤的心又狠狠的痛了一下。司將軍，你一家七口的仇我一定會幫你報的。

燕殤將躲在牆后的身子壓得低低的，一手緊握著他的弟弟燕行。

現還是盛夏，夜晚的蟲子是最讓人討厭的，偏偏這時候還不知道是什麼蟲子竟然跑到燕行衣服里，燕行畢竟年幼，自是忍不了這不明飛來物的侵擾，便想伸手將其弄出，卻沒想到這一時的大意就碰到了身後的竹筐之類的。

「什麼人！」正在搜查燕國「餘孽」的一隊人聽到聲響后立刻跑向他們，並將他們包圍。

顯然，他們無法從中突圍，即使燕殤會武，也許打起來能勉勉強強敵過，可帶著一個完全不會功夫的燕行，硬拼，只會是死路一條。

燕行看到來這麼多人，心裡直打鼓，他知道他的父皇母后死了，很多人都死了，他不要他的哥哥也死了。

他小聲在燕殤耳旁低語：「哥哥，你一個人快逃吧。」

燕殤當然不會同意，他們不可能認得他們兄弟二人，不能表現得太過緊張，燕殤強逼著自己放下心來，一定不會被發現，燕殤這樣告訴自己。

「你們是什麼人，這麼晚了，在這裡幹什麼。」一個領頭人氣勢洶洶的喊道。

害怕他們會有所懷疑，燕殤便故意表現得自己十分害怕，開始大哭起來，並暗暗的給燕行使了個眼色，於是前來準備抓人的這一隊人看到的就是兩個很是無助，嘴裡不停的喊著「爹，娘，你們在哪？」，哭個不停的小鬼。

隊伍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怎麼回事？」這時韓國奸相富無良走了過來，出身詢問道。他一身肥肉，雍腫的身材，八撇鬍子，走到哪兒，想讓人忽視都難。

領頭的聞言立刻向其稟明情況。

燕殤趁著兩人說話的間隙低著的頭微微的抬了抬，拿眼很快的瞟了一下來人，這一眼，稍縱即逝，所以並未有人看到。

這是，韓國的丞相，燕殤認識。

富無良曾經作為一國使者出使到燕，不過因為後來韓國出了亂子，他才待沒多久便回韓國了，所以慶幸的是，富無良他並不認識燕殤他們。

富無良聽完后習慣性的摸了摸他那八撇鬍子，用眼撇了一下燕殤二人：「先把二人帶回去關押。」

聽到這，燕殤心中有些著急，但也無奈。扯著燕行哭得更大聲了，沒辦法，現在也只能出此下策，否則，若是引起他的懷疑，他不敢想。記得父皇曾說起此人最是多疑，錯殺在他手中的人，數不勝數。

難道真的只能這樣被抓，不行，絕不能被抓，燕殤肯定道。

「是，丞相。」眾人應道。

即使再不甘，燕殤目前也只能再找機會。費無良也沒將兩小孩放在心上，所以交代幾句后就離開了。

好在對方看他們是兩孩子，也沒拿繩子捆住他們，只是押著他們二人走。

走了一段路，就在燕殤準備放手一搏之際，押著他們的人卻在一瞬間都倒了。

像是為了要解開燕殤心中的迷惑，一輛馬車而後緩緩而來，后一位老者走了下來，只聽他道：「孩子，老夫來晚一步啊。」

這人，燕殤知道。

「好了，不說那麼多了，孩子們，快上車吧」。

馬車又再次駛起，駛向了他們人生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