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人情債

第172章:人情債

再者他後悔了關我什麼事?他說得倒是挺認真,聽起來有這麼幾分真。

其實我還挺感謝他之前的冷漠,至少讓我看清了,這個人不可託付終身。

周奕琛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抱了我一會兒,不等我再趕他,他就十分自覺地鬆開了我,並退後了好幾步。

若無其事地理了理被我揪得凌亂的衣領,唇角一揚,單手虛指了一下我的鼻尖,說。

「我走了,鎖好門。」

我還沒出聲,他極快速地轉過了身,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我追了幾步,又想,我追他幹什麼?便頓住了腳步,站在走廊朝下望去,客廳中空無一人。

聽到摔門聲,確定他是真的滾了,我不禁低聲咒罵了一句,「變態!」

一連幾天,我一顆心基本是提著的,每每下班回公寓,深怕看到什麼不該在的人,只要一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門窗鎖得死死的。可出乎我意料,周奕琛再也沒來騷擾我,我也沒看見過他。

我們之間還有項目往來,但再重要的會議,他都不會親自到場,只有申文。

還有他之前說的那些話,猶如他在我這兒放了個無聲的屁。

蘇賢明去世后,蘇歡顏請了很久的假,王宇也一天到晚見不到人影,起初他還會編各種借口請假,連自己家狗不見了出去找也能說得出口。

什麼扶老奶奶過馬路,送隔壁大爺去醫院均有。他也許沒什麼感覺,但我卻覺得他的借口十分低級,和小學生一樣。

我實在聽煩了,就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了他。

「要獻殷勤,這的確是個好機會,一個女人再堅強,總有那麼幾個熬不過的坎。只是她想通了以後,她還是那個她,你這樣做不覺得虧?」

「王宇,你年紀也不算多小了,娶個愛自己的人,總比自己找虐來得強。」

我是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他,可他完全不領情。

「蘇副經理,蘇副總不是那樣的人,她很好!」

我也看得出,王宇對蘇歡顏的感情是實實在在的,只是以蘇歡顏的性子,他們基本是不可能有結果的,蘇歡顏也曾說過,要她結婚,也不是不行,但結婚對象必定得是對公司有利的人,否則她寧願孤獨終老。

想到這裡,我不由上下打量了王宇一圈,平時也沒注意。但自從上回去了他家,我才發現,他這一身從頭到腳都價值不菲,應該是有點家底的人。

我單手支著下巴,就把曾經蘇歡顏對我說的話複述給了王宇,王宇非但沒表現出一丟丟欣喜,反而十分嚴肅地告訴我。

「蘇副總不是愛錢的人,你這樣,不是讓我趁火打劫嗎?我做不到,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她總有一天會真心實意地喜歡上我。」

這話他越說越輕,想必自己也沒什麼底氣。

我暗暗地翻了記白眼,也懶得和他說太多。說到底,真正應該被安慰的人是我,可所有人都覺得我該在此刻堅強,每天對著同事們強顏歡笑,我也很累。

「你去吧,等她好了,你們一起來上班,省得人在我這裡。心跑到了別人身上。」

聞言王宇的臉紅到了耳朵根,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了聲『謝謝』,還真就馬不停蹄地走了。他手頭上的文件也是一團亂,走前也不交代清楚。

放走王宇之後,我又有點小後悔,現下我就是想找個能商量事的人都沒有,所有的事情幾乎要親力親為。

蘇紹堂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和我接的項目沒有半毛錢關係,可總會從中使點小絆子,購買建材的資金遲遲不肯撥下來,我催了財務數次,財務也十分為難,到最後被我逼得沒法兒了,才怯怯地說。

「蘇副經理,蘇董不簽字,這錢我們誰也動不了。」

我心底就是一陣冷笑,回了辦公室,我想了想,蘇紹堂大抵是想在我面前證明。就算我手裡有股份,這蘇氏久泰仍是他說了算。現在想想,蘇賢明去世之後,整個蘇家也就他還能笑得出來,除開在葬禮上流的那幾滴鱷魚的眼淚,他轉身就忘記他還有個弟弟了。

人走茶涼,人情就是那麼淡薄。

我真為蘇賢明不值,其實他也知道蘇紹堂的野心,但背地裡還是很忍讓蘇紹堂,可惜在乎這血緣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暗自吐了口濁氣,從抽屜中取出了一疊照片,夾在了給蘇紹堂簽字的文件中。

我直接去了蘇紹堂的辦公室,可秘書說什麼都不放行。

「蘇副經理,蘇董辦公室還有客人,您預約了嗎?如果沒預約……」

她一板一眼地說著,我耐心聽了幾句,就不搭理她了。

「我的項目也很急,延期了是不是你負責?如果你說負責,我現在就走人。絕對不糾纏半分。」

蘇紹堂縱使和我較勁,也不可能和錢過不去,秘書猶豫了數秒,才打進了蘇紹堂的分機,我本以為蘇紹堂會隨口找給借口拒絕見我,可出乎意料,他讓秘書把我請了進去。

進了辦公室,我才知道秘書口中的客人是誰,我真是萬萬沒想到。

「南南。」

幾天不見梁毓言,他整個人都精神了一大圈,頭髮上還抹了髮蠟,換下了休閑裝,西裝革履的,領帶系得很正。他本來就白,穿著黑色的襯衫,站在陽光能照到的地方,襯得臉都在發光。有那麼一瞬間,我竟覺得他還挺迷人的。

我蹙著眉掃了他一眼,用口型問他怎麼在這。

梁毓言就當沒看見,收回了視線,起身與蘇紹堂商業化地握了握手,就說。

「蘇董,我先走了,之後再聯繫。」

路過我時,梁毓言淺笑著說。

「南南,你擋我路了。」

他這話說得意味深長,明顯話裡有話。

我站著好一會兒都沒動,壓低聲音問,「你和他能有什麼事?來了蘇氏久泰,也不告訴我一聲,你提前說了,我還能領你上來。」

梁毓言但笑不語,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伸手揉亂了我的頭髮。

當著蘇紹堂的面,我不好攔著梁毓言不放,只能側開了身子,給他讓出了道。

等梁毓言走後,蘇紹堂才喚我過去,還特地讓秘書送了杯咖啡進來。

望著熱氣騰騰的咖啡,我遲遲沒伸手。

蘇紹堂看著我,眉梢一挑,笑了笑,才恍然大悟地說了一句。

「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懷孕了,不宜喝咖啡。」

「嗯,我找蘇董是有點事兒,說完我就走,也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

蘇紹堂依舊笑著,「辦公室沒有別人,你還是可以叫我大伯的。」

我沒作聲,把手中的文件推到了他身前。

他邊翻閱著,頭都不抬地隨口說了句。

「孩子都有了,你和周家二少的事也可以定下來了,等肚子大了再舉行婚禮,也不是那麼好看。你這孩子也粗心,想好了告訴我一聲,我讓你伯母替你們選個好日子。」

「不用蘇董操心,我和梁毓言的事情,我們會私下商量,至於結婚,等項目忙完再說。」

蘇紹堂向來是這樣,趕鴨子上架的功夫極強。前些天還苦口婆心地勸我和周奕琛好好在一起,一聽說孩子不是周奕琛的,話鋒立馬就變了。

可現在我也不是曾經的蘇南了,不是他說什麼,我就會做什麼。

估摸著蘇紹堂還想說點什麼,可只發出了一個音節,就抿緊了唇,眼珠子瞪得老大,盯著文件上面的照片,許久都沒有半點反應。

我緊盯著他的臉,生怕錯過他任何錶情。可他偽裝得極好,除開最開始的詫異,眼底基本沒有任何波瀾。

我想象中蘇紹堂會很生氣,會叫蘇敘過來親自問個明白,但這些都沒有。

片刻,蘇紹堂捏起其中一張照片,抬起眼皮,陰惻惻地望著我,問。

「南南,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不敢。」

「只是提醒蘇董罷了,好歹蘇敘也是我哥哥,我不想他在一條死胡同里一直走,他不會聽我的話,但您就不同了。」

「蘇家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全家人都把他當寶貝看待,走錯了路,也該適當的提醒不是。」

我一直綳著張臉,讓表情看起來自然些。可事實這種照片我也不想再看第二眼,蘇敘對我也不算太差,我這麼在背後坑他一次,心裡多多少少有點愧疚。

再者這也算蘇敘心頭的一根刺,但凡碰一下,他都會十分痛苦。

短暫的沉默后,蘇紹堂竟笑了,笑得格外誇張。

說實話,他這麼笑。我不自覺地就起了一身雞皮。

笑夠后,蘇紹堂不緊不慢地收起了照片,壓在了文件下面,拿起鋼筆在文件後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南南,你對公司又了解多少?不是所有的事,都必須在你所想的時間內定下來。我一直沒簽字,不過是審批的文件剛過,看完了,我才能給你簽字。這涉及到蘇氏久泰的利益,我定然會重視,你不需要用這種手段。」

「二弟剛走,還沒入土,你這麼做,也讓人挺心寒的。」

他說的動容,嘴角的笑意收斂了起來。

我聳了聳肩,「我說是關心哥哥,您不信,我也沒辦法。」

拿起文件,我往後退了數步,「蘇董。我先下去了。」

蘇紹堂沒留我,什麼也沒說,擺了擺手,就讓我離開了。

關門前,我還刻意看了他一眼,他同樣也看著我,只是眼神十分怪異,好似還輕輕地點了點頭。

關於蘇紹堂口中蘇賢明還沒入土,理由很簡單,大抵是蘇賢明早年說過些什麼,左不過是想和我母親的墓在一起。蘇紹堂唯獨這點還有些人性,應承了蘇賢明的願望。可我母親隔壁已經建了一個墓,那家人也頗有勢力,遊說了好幾天,花了不少錢,對方才同意讓出這塊位置。

最開始蘇紹堂本想把母親的墓移出來,可蘇歡顏說什麼都不同意,她還挺信鬼神說,反覆強調我母親在那裡呆了這麼久,不可以再換別的位置。

我覺得挺可笑的,人在的時候不好好珍惜,死了更是什麼都不知道了,這麼做,壓根沒有意義。

建材我得親自去跑,剛好蘇賢明入土那天,我手頭上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我提前下班打車去了墓園。

從前我來,只用買一束花,現下要買兩份,這滋味真的十分不好受。我就是這麼想哭,可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哭真的沒有半點作用,我的眼淚也不值一分錢。

路上,我在想,是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生活完全變成黑暗的了。起初我以為是和池上泉私奔的那晚,可現在算是明白了,實則在我認識池上泉之前,我就過得挺慘。

回想起和周奕琛分手的那段時間,我過得簡直不像個人。

下了車,我特意給蘇歡顏打了通電話。問她要不要過來,她在那頭基本不出聲,文不對題地說。

「蘇南,我好累。」

我忍著胸口的壓抑,安慰了幾句,便放下了電話。

到墓園門口,你說巧不巧?

我又看見了周連瑞。

他一個轉身,就對上了我的視線。有那麼一瞬,他目光稍稍有些迴避,但他還是頓住了腳步。

我動了動唇,還未說什麼,他就沖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這次他是一個人來的,梁薇不在,他拉開了車門,「外面風大,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老蘇不在了,我想有些事你也應該知道。」

坐到車上,司機極有眼色地下了車,並為我們關緊車門。

我手裡捧著兩束花,等著周連瑞開口。

車內是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周連瑞低聲嘆了口氣,側過腦袋,竟對著我俯下身。

「周董,您……」

「蘇小姐,我欠老蘇一個人情,想還,怕也是沒機會了。」

我的確想伸手扶他一把,可手裡滿滿的,壓根空不出手。一個長輩在我面前鞠躬屈膝,我真的十分不習慣,特別是周連瑞這種身份的人,我很惶恐。

我很想問他欠的那個人情究竟是什麼,但周連瑞似乎不願意細談,他只告訴我。

「我會儘可能的補償你,只要你有需要,都可以跟我說。」

「我知道你和奕琛之前的事,做父親的。原本不該多管,可我曾經答應過老蘇,有些事,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們也不合適,希望蘇小姐可以找到一個相愛的人共度此生。那個人是毓言也行,這孩子比較細心,我也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歡你。」

他忽地轉移了話題,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周連瑞也不給我任何細問的機會,他輕輕地敲了一下車窗,司機就極快速地替我拉開了車門,比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才下車站穩,車子就駛出了我的視線。

我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折進墓園。

遠遠望去,我看見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背影。

是許桃。

我蹙著眉靠近,儘可能的無視,但她就是為了等我,見我把花放在墓前,她笑著開口。

「蘇南,我還挺羨慕你的,父母雙亡。更有可以裝可憐的機會了,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周奕琛就能回到你身邊呀?他不敢的。」

我沒作聲,許桃直接繞到了我的身前,攥緊了我的手臂,逼迫我看著她。

「放手吧,蘇南,你離開周奕琛行不行?何必互相折磨,你明明知道你的存在於他而言壓根就是個負擔,為什麼還是執迷不悟?」

我冷笑了一聲,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掃開她的手,她還想抓我,我身子一斜,閃到了一旁。

「這話你不用對我說,現在,不是我纏著周奕琛,是他揪著我不放,你眼睛那麼大,看不清?」

我不想在父母的墓碑前與許桃說太過分的話,然而,她似乎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我。

「蘇南,你別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要真心裡沒鬼,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不回我訊息?」

「我沒有這個義務。」

「哈,好。」

許桃笑了笑,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眉頭擰得十分緊,她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眼帶笑意地望著我,說。

「蘇南,你知道為什麼周奕琛一直不敢和你說實話嗎?」

她望了望我的身後,「你剛才也看見伯父了吧,他沒告訴你真想?」

我心一沉,在心底反覆告訴自己,不要上當,她口中不見得有實話。

許桃似乎看出了我所想,笑得更歡了。

「實話告訴你,我能有今天,也離不開周家,我吃的用的,包括我大學的學費,都是周家給我的。蘇南,你含著金湯勺出生,肯定不會明白我們這種人生活有多艱難。其實我還挺感謝我姐姐,沒有她,不是她蠢被利用,我也走不到這個地步。我就是這麼艱難,得到了周奕琛那麼一點點的憐愛,你都要搶!你才是最殘忍的人!沒有周奕琛,你還是你,可我不同!沒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我冷睨了她一眼,比了個噓禁的手勢。

「你不用和我打感情牌,我也不會同情你,什麼事都是你自己選擇的,說這些,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誰都不用和我比慘,因為這個世界上,我才是真正可憐的人。

「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我沒有時間和你耗。」

許桃瞬時止住了聲音,猶豫了數秒,再次抬頭,她哼笑著說。

「蘇南,你自己主動離開他吧,當我求你。你查了那麼久,不就是想知道自己母親少的那顆腎是誰奪走的嗎?是周奕琛的母親!」

話音落下,我身子一滯,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許桃,飯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說,你有證據嗎……」

許桃哼哼一笑,從包中掏出了一份協議,看模樣是影印件,並非原件。

「當年是伯父哀求你父親,為了救自己的髮妻,他也算是付出了不少,你也別怪你父親,他不同意。但你母親傻,答應了他們。為的不過是日後在商界再見,你父親不會吃虧。蘇南,你這麼死心眼,大概也是遺傳了你那個以為世界存在真善美的天真媽吧。」

許桃字裡行間全是譏諷,而我呢,大腦完全處於死機的狀態。回想方才周連瑞眼底的那份同情,是多麼可笑。

「你以為周奕琛當真什麼都不怕,他也怕。他怕你知道了,這輩子都不願意和他好了,他小心翼翼維護著這份感情,真可笑。你呢?又能不能給予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你不能!你總是這樣!」

「明明心裡也明白,卻不斷地給自己找後路,你的那點良心,就這麼高貴?若真如此,你也不會去什麼醫院,做那種親子鑒定!你連自己的父親都不相信,你還能信誰?蘇南,說到底,你才是自私到了極點,萬事都為自己考慮,從來不顧及別人!你只會哭,哭完了讓周奕琛為你心疼!你再利用他!」

許桃越說越激動,她雙肩顫抖得厲害。

「我真的恨不得殺了你,把你碎屍萬段!」

「你什麼都不配得到!你越慘越好!老天是公平的,你看,你父親也死了,哈哈,蘇南,這都是報應,袒護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至於許桃說了什麼,我也只聽個大概。但眼前的這份協議,最底下的落名確實是我母親沒錯。

我盡量消化下許桃說得這些話,兜兜轉轉這麼多年。

周奕琛只因為怕我恨他。

理由卻那麼讓人想笑。

只是因為我母親曾取了一顆腎給他的母親,他覺得虧欠我?他隱忍了這麼久,不論我問他什麼,他均不說,也只是因為這個?

我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小腹,眼眶一陣酸澀。

我曾以為,上輩子的恩怨和我們沒有任何瓜葛,可事實我也無法接受。

許久,我問許桃。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我恨呀,蘇南,你父親害死我的父親,你說我能不恨嗎?」

話落,我咬緊了下唇,那些我費盡心思查到的一切,原來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卡車司機是許桃的父親,許桃也知道。

「除了恨,我多少也有點慶幸。我媽去世的早,我爸好賭,就算是過年,我和姐姐都無法安心。」

她扯開了自己的袖口,露出了手臂,上面有一條長而深的疤痕。「討債的人上門,我爸早就躲了起來,受罪的只有我和我姐,說真的,我寧願他死,你父親也算做了件好事,事成之後,我和姐姐得到了很多錢,我可以繼續讀書,姐姐也不用身兼數職。」

許桃說得十分詳細,我甚至能想象到,年幼時的她和許蜜究竟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可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下意識地望向了蘇賢明墓碑上的遺相,他笑容很淡,眉宇間明明滿是慈祥,諷刺的是,這張照片是蘇賢明提前選好的,他說,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要用這張。這樣的一個人,竟也雙手沾滿了鮮血。

在我思緒正深的時候,許桃再次扣住了我的手腕,她雙眼猩紅,笑意卻只增不減。

「我恨你,也不僅僅是因為你害我失去了父親。我也恨你搶走了我和我姐姐最愛的人。蘇南,你現在知道了吧?其實周奕琛也不是因為愛你,因為他愧疚,他覺得愧疚才會想補償你,那不是愛。」

愧疚嗎?也許是吧。

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兩個男人,沒有一個是對我坦誠相待的。

「你們差了那麼多歲,認識的時候,你才多大?那個時候說愛,是不可能的。所以,蘇南,離開他吧,我說最後一次,我只要周奕琛,其他的,我都可以不顧,我也沒什麼可以害怕的了。」

說罷,許桃抱著自己的肩,緩緩地蹲了下來。

我再說什麼,她均不搭理,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站在父母的墓碑前,該哭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可許桃哭得十分凶。

我的耐心也到達了極限。

也是這一刻,我的電話十分突兀地響了,看著來電顯示,我頓了許久才緩緩接起來。

「蘇小姐,你現在在哪?能不能過來一趟?周總生病了,也不肯去醫院。我今天要去開家長會,實在顧及不到周總……」

申文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我默了默,就應了。

大抵申文沒想過我會這麼快答應,愣了數秒,才說。

「我把位置發給你。」

走前,我看了一眼許桃,她仍在哭。

一路到申文發給我的地址,我一顆心都不上不下的,右眼皮也不停地跳著。我手裡攥著許桃給我的協議書,見到周奕琛,我想我就算直白地問了,他也百口莫辯。

這麼長的歲月,我多多少少也能摸透點他的性子,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他才會鬆口。

這地方我沒來過,離市區不遠,巧的是周奕琛現在所在的小區和我的公寓不過一百米的距離,只隔了一條馬路。進去前,我順道在路口的藥店買了些感冒藥。

這個小區是一梯一戶,上了電梯,也只有一扇門,我站在門口敲了很久,裡面沒有一絲動靜。

在我快放棄的時候,我嘗試著扭了扭門把,門就這麼被我推開了,壓根就沒鎖。

整個公寓黑漆漆的,窗帘都拉得十分緊,沒有任何光透進來。

隱隱我能聽見周奕琛的咳嗽聲,順著聲音我走到了他的房間外,門是虛掩著的,同樣沒有一點光。

我摸著黑靠近,壓根看不清周奕琛的方向,只能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往裡面照,光線不偏不倚照在了周奕琛的臉上,我也不知道是燈光的關係,還是他真的很難受,一張臉煞白,雙唇也毫無血色。

他動了動身子,將手臂蓋在了眼睛上,十分不耐煩地說。

「別開燈」

而後背過了身。

我想他大概以為我是申文,沉默了片刻,又說。

「我沒事,你該幹嘛幹嘛去,也別煩我。」

這態度,簡直就像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似的,他就是個大爺,所有人都得按著他心情做事。

我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他的床邊,輕輕地扯了扯被子。他十分不耐煩地甩開了我的手,嘴裡嘟嘟囔囔的也聽不清在說什麼。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頸,他整個人都燙得嚇人,看來不止是感冒這麼簡單,燒得挺厲害。他這樣,我也沒法兒和他正常交流,只能好生相勸。

「你先起來吃藥。」

他不理我,也不動。

「你吃過飯沒?要是沒吃,我去外面給你買點,吃了之後再吃藥。」

「申文,我再說一遍,現在就滾出去,多呆一秒,開除你信不信?」

我被他吼得一懵,突然挺同情申文的。盯著他的後腦勺,我用同樣的音量吼了回去。

「周奕琛,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

話落,周奕琛肩頭微微一顫,但仍沒轉過身。

收回視線,我埋著腦袋翻袋子,這裡面實在太黑,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退燒藥。還沒拿出來,我的腰間就橫出了一隻手臂,下一秒,我整個人都被摁在了床上。

周奕琛單手支著床面,半眯著眸,定定地望了我許久,空出的手還捏了捏我的臉頰,他力道挺重,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著我咬牙切齒的模樣,他就輕笑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語道。

「真是燒傻了,還能看到你。」

我蹙了蹙眉,本想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周奕琛,吃藥,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問你,你趕快好了,明明白白的給我說清楚。」

我語氣不是那麼好,抬腳還踹了他一下,他現下還挺虛弱,我也沒多用力,他輕嘶了一聲,整個腦袋都埋在了我的胸口,但身子側了側,沒直接壓在我的身上,那感覺,就像怕碰到我哪裡,深怕我不舒服一樣。我無論怎麼推,他就跟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說什麼?你要我說什麼?蘇南,我真想掐死你,乾脆我們同歸於盡算了,你沒有一件事是讓我省心的,從小到大,什麼事都讓我跟在你後面擦屁股。你還挺委屈,你就沒想過,我也很痛苦?呵,你也不會去想。就是想了,你也不會明白。」

大抵是他的臉埋著,說話的聲音悶悶的,顯得十分委屈。

「你這個人,真的很煩,在哪都能出現!我就是想休息一下,你還是要跳到我的夢裡,不折磨我,你就是難受。蘇南,你告訴,你到底有多不開心?我做的是不是還不夠?你總要在我眼前晃,嗯?」

我屏著息耐心聽他說完,確定他是體溫太高,燒糊塗了,才會說出這種話。

可這話他說得不知道有多深情,就像辜負了我們之間愛情的人是我一樣。

短暫的沉默后,他忽地又撐起了身體,單手扣緊了我的下巴,臉貼得極近,打量了我好一陣子。眸光微微一閃,又特么掐了一把我的臉頰。

這會兒我直接叫出了聲,疼得眼淚都在眼眶中直打轉,惡狠狠地拍開了他的手,道。

「周奕琛,有病看醫生!你特么老是欺負我,算什麼男人!」

力氣那麼大,哪像個生病病到意識不清的人?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周奕琛愣了好一會兒,手臂就頓在半空中。

「蘇南?」

「蘇南……你什麼時候來的?誰讓你來的?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

「你剛才一直都在?」

他一連串問了數個問題,我哼哼一笑,報復般掐了一下他的臉頰。

「周奕琛,怕是在做夢啊?你特么不會掐自己,非要掐我?」

良久,他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一臉懊悔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在後悔什麼。眉心攏得很緊,簡直能夾死一隻蒼蠅。

「出去」

他拽著我的手臂,就把我推下了床。說是推,他基本是把我抱下去的,看我雙腳挨在了地面上。就十分克制地收回了手臂。目光沒再我身上停留一秒,極快速地又背過了身。

「我不需要你來,出去。」

我站在原地了數秒,直接把房間的燈打開了。

可能是太久沒見光,周奕琛縮了縮身子,乾脆把整個腦袋都蒙在了被子里。

我偏偏不讓他好受,又把被子扯了開,在他發脾氣之前,我再次複述。

「我來是有事想問你,你別以為我多關心你,你現在就是死在這張床上,我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你現在清醒了吧?你說,你為什麼一直折磨我,折磨完了還不肯放我走?就因為你知道我母親救了你母親一條命?你心虛?你愧疚?」

「哈,周奕琛,我壓根不在意,那是我母親自願的,我不怪任何人,就算恨,我也恨不到你頭上,你裝什麼勇士?」

「你就是和我說了,又會怎樣?你究竟怕什麼,啊?你告訴我!」

話音落下,是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周奕琛一丁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之前還不停地咳嗽,現下還真就能忍住了。

閉了閉眼,我也算是對他這個人徹底絕望,就連協議書都不想給他看了。

他那麼能忍,乾脆忍一輩子算了!

踏出房門前,周奕琛卻冷不丁地問了句。

「蘇南,我之前跟你說的,你想好了嗎?你願不願意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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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愛判處終身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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