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說恨

第六百八十六章 說恨

剛剛沉寂下來的慶雲殿又因為真武帝病情的陡然加重而炸開了鍋。

太后持起絹帕拭去眼角淚痕,雙眼泠泠,紅腫卻泛著冷光看著地上伏跪著抖成了一團的太醫們,咬牙道,「哀家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在齊王回京之前,聖上絕對不能出事。」

道完這一句,太后抬起頭來,便已見得竇公公站在門外朝這處張望,神色有些倉皇。

太后心頭一沉,有些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強自鎮定,冷冷瞥過那幾個已開始瑟瑟發抖的太醫,然後又望向邊上神色還算淡定的於南星,放緩了語氣,道了一句,「有勞於大夫了。」這才款步朝殿外走去。

「出了何事?」一出了門,太后便是皺眉望向了竇公公。

竇公公跟在太後身邊,能得她信重,也是經過風霜,見過世面的人,可這一刻,臉上的惶然卻是再明顯不過。但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能夠耐得住性子直等到太后出來,已算他沉得住氣了。如今見太后問起,哪裡還能兜得住?連忙道,「娘娘!出事了!」

而後,他湊上前,在太后耳邊低語了一句。

太后的臉色也不由驚變,「你確定?」

「是!」竇公公咬牙點了點頭,「奴才也知事關重大,方才專門回去查看了一番。看守的兩個人就暈在門邊,人卻已是不見了,應是昨晚出的事。」

昨晚?昨晚那麼亂的情況下,那邊顧不上也是有的。「果真是賢妃?她哪兒來的膽子,敢上哀家的壽安宮去綁人?」

竇公公束手垂頭,不敢吭聲,如今不是什麼敢不敢的問題,而是人現在多半就在賢妃的漱玉宮,這已是不爭的事實。

「娘娘,現在該怎麼辦?」要知道,早先將靖北侯世子夫人接進宮來,不過就是料定她的分量,有她在手裡,無論是靖北侯還是世子,都會投鼠忌器。

但現在,情勢有變。靖北侯世子關鍵時候帶兵前來救駕,若是不知世子夫人身陷宮中,那還說得過去,但他方才話語間,卻是分明早就知道了的。但他還是來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他並無反心。

但若是這個時候,世子夫人在他們手裡出了事,即便動手的不是他們,那耿世子也難保不會將賬一併算到他們的頭上啊!

到時,豈不是沒有反心的也要生出反心來了?

竇公公所憂太后又哪裡想不到。當下,臉色也是不好得很,賢妃對靖北侯一家的心結,太后再清楚不過,她帶走蘭氏當真只是因為那是她的侄兒媳婦?太后自然不信。可這個節骨眼兒上,賢妃不會蠢到對蘭氏做什麼事吧!思來想去,太后心中煩悶得緊,只得對竇公公道,「待會兒你親自去一趟漱玉宮,給四郎媳婦兒送點兒吃用之物過去。」

賢妃是個聰明人,應該能夠明白她的意思了。

漱玉宮裡,送走了竇公公,賢妃看著那特意送來的一堆好吃好用的,嘴角輕輕一勾。「太后這是怕本宮吃了你不成?這麼巴巴地來警告本宮?」

「太後娘娘自然是多慮了。」蘭溪微微笑道,「娘娘是臣婦的親姑母,臣婦腹中的孩子是耿家的骨肉,是娘娘的親侄孫,娘娘愛護還來不及呢,怎會對我們不利呢?」

「你用不著一再拿話激本宮,你很清楚,你於本宮而言,是不可或缺的魚餌。在本宮的魚尚未釣上來之時,本宮非但不會拿你怎麼樣,還會好吃好喝地養著你。只是,本宮覺得,應該也等不了多久了,不是?」賢妃笑著勾了勾唇,英氣的劍眉,冷艷的表情,都像極了耿家人。

蘭溪當真沒有辦法討厭她,即便自個兒的性命如今就拿捏在她的手裡。而且,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偽善地對自己好,一直從不掩飾地告訴她,對她另有所圖,包藏禍心,就是這麼簡單直白。「姑母的性子還真是……姑母既然心中有聖上,便當真盼著那一日早些來么?」

賢妃嘴角的笑容淡了淡,「你呢?你不盼著與四郎重逢的那一日?」

「我自然是盼著的,可是我們不一樣,再見他,我自然是滿心的歡喜。可是,姑母你呢?你若恨得純粹,便該盼著那一日,若是愛得純粹,這個時候便不該與我在這裡浪費時間。你該清楚,聖上的時日不多,為何不去陪著他呢?反倒在這裡虛度光陰?過後,你當真不會遺憾么?」上一輩的那些恩恩怨怨,經過這些點點滴滴,蘭溪已能隱約拼湊出個大概。

不能簡單地歸因於某一人的錯,總歸,都是情非得已罷了。

「聽你這意思,你知道得不少?」賢妃勾勾唇角,眼中卻冷凜似冰,「既是如此,你該不覺得冤枉了才是。」

「不!」蘭溪卻是輕緩但卻堅定地搖了頭,「這都是你們上一輩的事,為什麼要牽扯上我們?何況,我們還是一家人?姑母,你可曾想過,父親夾在中間,會有多麼難為?還有祖母,她若是知道了,又該多麼傷心啊?」

「二哥?二哥早在二十幾年前就選擇了她,即便她背叛了他,既是如此,他還有什麼好為難的?」賢妃卻是冷笑道。「至於母親……二哥應該不會讓她知曉的吧?」賢妃的話,說得決絕,但蘭溪還是注意到了她眸中,一瞬的動容。「即便母親知道了,她也能理解,我恨她,怨她,理所當然。」

「就是啊!為什麼?」蘭溪卻是不明白。

「什麼為什麼?」賢妃眸子驟睜。

「為什麼呢?你不該恨她。她明明也不願,她明明也是被強迫的,你應該知道啊!」還是,女子之間的情誼,當真脆弱到如此不堪一擊?不是說過,她們從前親如姐妹的嗎?

賢妃卻是低低笑了起來,像是蘭溪說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賢妃根本控制不住地發笑,笑聲漸大,甚至愈形誇張起來,直到笑到前仰後合,眼裡有了淚花,賢妃才揩著眼角,暫時歇住了笑。「我為什麼不該恨她?不能恨她?」這一回,賢妃終於不再自稱「本宮」,也終於不再用令人發怵的笑來掩藏自己真實的內心,冷冷嗤問道,「難道只是因為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有心的,她也是被迫的,她也不願意,我便該原諒她。連恨她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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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蘭毓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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