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心猶亂
「太晚了。」我拒絕道,又站起身來,一邊往內室走,一邊道,「我想去榻上躺一會,興許就能好些了。」
剛走沒幾步,便覺下處有些濕熱。我尋思著,莫非是推遲了十來天的小日子到了,可從前只要不吃涼的肚子都不會疼的呀,今天怎麼疼起來了呢?
藍笙跟著我一起過來了,說道:「你去榻上躺著,我去叫管家把姚大夫接來。」
「可能只是疼一陣子。」我輕聲道,「你能去幫我和月映說,讓她煮一碗紅糖水給我可以嗎?」這種請求的語氣,我從前從未對藍笙用過。
藍笙望了我一會,沒有說話,然後出去了。
不一會兒,藍笙又進來了,手裡端了一碗黑紅色的糖水。我支起身子坐在榻上,將有一些湯口的紅糖水喝盡了,這才覺得小腹那兒暖和了一點,但疼痛感卻依然在。
藍笙將空碗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又問我要不要漱一下口。
「謝謝。」我說道,「把月映叫過來就行,你趕緊去吃飯吧。飯菜估計都涼了,得讓廚房再熱一下。」
藍笙站在桌案前看著我,道:「你一定要和我這麼疏離生分嗎?」
既然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在一個人的懷中逗留,那我就不能仰仗他的溫暖和關懷,更不能把這些都當做理所當然。
我別過臉去,輕聲道:「藍笙,我今晚說的話……」
未待我說完,他便打斷道:「我已經讓人去請姚大夫了,你這個樣子不看一下大夫我不放心,等大夫看完了,我們再用飯吧。」
我靜默著,沒有搭話。
藍笙又道:「我拿個湯婆子給你吧。」
「不用了,謝……」我聞言抬起頭來,他正往外走,腳步篤定,我的聲音便越來越小了,最後乾脆噤了聲。
藍笙拿了一個湯婆子遞到我手上,我打量了他一眼,看著他辨不出喜怒的神色,忽然感覺有些緊張,便訥訥將湯婆子接了過來,沒有說話。
他端坐在塌旁的杌子上,一言不發,神色冷峻,似是也不想我說話的樣子。
「要不,把炭盆搬到這兒來吧。」我艱難開口道。
房間里並不怎麼暖和,他這樣坐著,難道不冷嗎?
他沒有說什麼,起身將炭盆搬了進來,要放到踏板上來。
原來他是以為我冷,所以才讓搬的。
我忙說道:「不不,放你面前就好。我有湯婆子。」
他看著我,神色莫名,炭盆依舊是放在踏板上,他自己則將杌子拾到炭盆邊上坐著。
房間里漸漸暖和了起來,他開口,聲音有些乾澀,道:「你感覺好些了沒?」
「嗯,好一些了。」我的聲音聽起來並不那麼自然。
「宛妹,我帶你去平江的寓所吧。我去和娘講,就說平江的寓所那兒需要人來打理。」
藍笙的嗓音柔柔的,又帶著些無奈,讓我覺得心酸。
之前我和他說要隨他一起去平江時,他沒答應。現在卻主動和我說這事,讓我跟著他一起去平江。
藍笙他是真的想要挽留我,是真的不想我離開吧。
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原本下定決心要離開的意志似冰山一般在慢慢溶解。
我不再懷疑藍笙對我感情真摯的成分,也正是因為這難以割捨的感情,我才會甘願陷在這個泥淖中不願脫身。我不想虧欠別人,所以這種感情現在變成了我的一種負擔。
從前我對別人的感情糾葛向來不以為然,甚至還感嘆一些人在感情之事上拖泥帶水,最終讓彼此的痛苦無限地延伸。
現在的我何嘗不是這個樣子呢?面對藍笙,我無法乾脆,無法果決。
縱然我明白他說的這個法子不過是揚湯止沸,解決不了根本的矛盾,但我此時此刻就是沒有辦法說出狠心的話來。
我沉默著,雖然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用沉默回答這一切,但我卻無法開口。
藍笙又道:「今晚你說的那些話我就當沒有聽過。」
「不,藍笙。」我說道。若再不開口,一切就都晚了。拖得越長久,彼此只會在泥淖中陷得越深。
他的神色驚訝且失望,道:「你不願意?」頓了頓,又道:「我已經在盡全力維護這個家的完整,盡我所能滿足你的要求,你怎麼還能說『不』呢?」
原來也是想維護這個家的完整,並不僅僅是因為我的緣故。
我默了一下,說道:「你不用這樣做,那些都是你的期望,不要把我納入其中好嗎?我做不到,也滿足不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他說道。
我想離開,只想離開。
我望著他,空氣雖然是靜默著的,但卻又是緊繃著的。這像是一場對峙,心照不宣的對峙。
藍笙又道:「我不可能讓你離開。」
我轉過臉去,沒有說話。
房間里陷入沉寂。過了一會兒后,管家在外頭道:「三郎子,姚大夫請來了。」
藍笙站起身來,去給他們開了門,道:「姚大夫請進。這樣的天氣還勞您走一趟,請多包涵。」
姚大夫沒吱聲。藍笙又道:「內人在裡面,請移步。」
房間里除了藍笙的年輕有力的腳步聲外,還多了姚大夫沉緩的腳步聲。
我又聽藍笙喊道:「月映,送一杯上好的茶水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內室。姚大夫在踏板旁的杌子上坐著與我搭了脈,我平躺著,心裡想的卻不是這件事情。
片刻后,姚大夫沙啞著嗓子道:「少夫人的身孕一月有餘。」
「什麼?!」我和藍笙同時道。不同的是,藍笙說這話時訝異之外更多的是驚喜,而我卻恰恰相反,覺得這個孩子來得太過意外。
姚大夫掃了我和藍笙一眼,擰擰眉頭,又道:「但有些動了胎氣,應該要常卧床休息一下。」
藍笙神色激動,說道:「要緊嗎?還請大夫開個方子穩穩胎。」接著又解釋道:「方才內人不小心摔著了,想來是因為這個才動了胎氣的。」
姚大夫淡淡道:「既是快要為人母了,舉動應該和緩些,多為肚子里的胎兒著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