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詐死出逃
死亡可以帶走很多東西,應該也能帶走藍笙的那一份執念。如果我在他的世界里死去了,他的執念就會斷了吧。
也許他剛開始時會感到悲痛,但慢慢地就會接受這件事情。他心裡記掛著婆婆,雲青又一直陪在他身邊,漸漸地他就會把我遺忘。藍笙在世事方面比我成熟很多,他不會讓自己永遠沉浸在痛苦之中。
眼下,它也是比較可行的法子了。
我正琢磨著,身上忽然一緊,斐禕道:「你在瞎說什麼?」語氣不安且摻雜著慍怒。
我握著他的衣袖,勉力又將頭抬了抬,道:「不是瞎說,我是想到了一個辦法。」頓了頓,又道:「如果在世人眼中,我已經死去了呢?」
他眉頭擰了擰,說道:「你指的是『詐死』?」
我點點頭,又厚顏道:「這算不上是『詐』吧,反正人終究都是會死去的,我不過是將消息先行發布了而已。」
他無奈一笑,道:「你說來聽聽。」
我想了想,坐直身子,道:「不過是覺得這個主意可行,但還沒想好要怎麼做。我不能『死』在藍家,這樣可能會給藍笙帶來麻煩。我必須走得乾乾淨淨,而又讓別人都相信。」
他看了我一會,說道:「這種事情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
「是。」我端起桌案上的茶盞呷了一口茶,又道,「但我不能等太久。」
他平視著前方,似乎是在沉思著,半晌后,開口道:「前世,你的死轟動了整個臨安。」
我望向他。
斐禕繼續道:「人們說,安懿王是第一個知道你死訊的人,我為此還懷疑你的死是不是和他有關係。他瘋瘋癲癲罵了你一路,不過一日的時間,整個臨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這件事。」
我疑惑道:「安懿王是誰?」
「就是趙沅。」斐禕轉過頭來,又道,「所以當你與我說是趙沅救了你時,我感到十分驚訝。」
我一下子笑開了,說道:「不過趙沅的確是瘋瘋癲癲的性子。」
話剛說完,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我又道:「你說是趙沅把我的死訊散播出去的?」
他「嗯」了一聲,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接著道:「也許,我可以找趙沅幫忙。」
「他會答應嗎?」斐禕問道。
「會的。」我勾了一下嘴角,「我說自己欠了他一條命,要還給他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伸手挽住了斐禕的胳膊,仰著頭說道:「讓他再當一次我死亡的見證者,把我死去的消息散出去。」
「如何做?」他追問道。
我抿抿嘴,回道:「我心中有了個大概的謀划,到時我傳信給你,你就知道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他板著臉道,「不可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做籌碼,不能傷到自己。」
「你這可是兩條要求……」我笑著說。
他的神色卻沒緩和下來。
我便又道:「你放心,我還等著和你一起去燕京呢,自然會愛惜自己的性命。」
他定定看著我,沉聲道:「這一次,再不可失約。」
「不會。」我說著,忽然感覺眼前霧氣蒙蒙的。
又在斐禕這兒坐了一會我才起身離開。回到原來的雅間里,雲青依然坐在那兒,連姿勢都未變。
見我回了,她說道:「姐姐方才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倘若姐姐有什麼不便之處,我願意幫忙。」
我笑了笑,說道:「需要你幫忙的時候肯定會和你說的。」畢竟,幫我也是在幫她自己。
「我們回去吧。」我又道,「出門許久了。」
回到家,管家拿給我一封信。我打開瞧了,是三弟寫給我的。他在信裡面說,師父已經去燕京,然後提醒我,暫時不要回錢塘,只因坊間流傳著很多關於我和師父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我尋思這些話應該是白蓮社的那一群人散播出去的。他們謀害師父不成,便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壞師父的名聲。
三弟勸我這時候不要回錢塘,而我卻覺得這正是一個恰當的時機。想了半宿,次日晌午,我寫了一封信給斐禕,將自己的打算和他說了,又告訴他,當我的死訊散播出來后,他先在海寧待一段時間,然後再去燕京。
下午,我便和月映將當初帶到海寧來的一些書稿收拾了一下,都裝進了盛衣服的箱籠里。還有一部分沒有辦法帶走,我只好割捨下了。
整理書稿的時候,我告訴月映,明日我們便要回錢塘去。
她看了我一會,然後又低下去沒有做聲。
其實我和她從錢塘回到海寧還沒有十天的時間,現在又要回去了,她心裡一定揣了很多疑問。
良久她開口,卻不是問我回錢塘做什麼,而是問我如何能讓老夫人答應這件事情。
我沉思片刻,道:「不用老夫人同意,我會讓雲青幫忙送我們出去的。」
月映神色訝異,道:「她肯幫忙?」
「會的。」我回道,又埋頭繼續收拾書稿。
月映在一旁輕聲道:「我有一種感覺,珠娘正在做一件極重要又秘密的事情。」
我「嗯」了一聲,又說:「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
我讓月映悄悄遞了信兒給雲青,讓雲青入夜後去園子里和我見一面,我有事情與她說。
冬日裡,白天有太陽曬著時覺得暖融融的,可一到了晚上便覺寒意刺骨。準備去園子里時,月映給我裹上了斗篷,又給我手上塞了一個小暖爐。
夜空上月沉星朗,寒氣緊貼在裸、露的面頰上,偶爾會有一縷清冷的幽香飄過鼻尖,那是園子里的那株白色的山茶花在傾吐著它的芬芳。
我去了西角門附近,雲青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她輕聲道:「姐姐找我來是有什麼事?」
我開口道:「我希望你明日凌晨時能幫我和月映出府,不要驚擾到其他人。」
她頓了一下,問:「姐姐明日就打算離開嗎?」
「這你不用管。」
她默了一會,說道:「送姐姐出去不難,只是……」她猶疑了一下,接著道:「三郎馬上就回來了,姐姐不等見過三郎再走嗎?」
「既然決定要走了,那就走得乾乾脆脆。不要告別,是不想給他留下回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