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的話讓秋水灧一愕,一時間竟無法接話,只是怔愣的看著他。
因為嚴昊救了她,所以她愛上了他?
不,她很清楚不是。
但……若不是因為如此,她又是何時對他動心的?
絕美的臉蛋漸漸慘白,她不敢再想,就怕那答案會讓她一顆心淪陷得更快。
「不……」垂下眼眸,她輕聲說:「我才沒有……你少胡說八道了!」
「是胡說八道嗎?」黑眸瞬也不瞬,直凝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蛋,企圖從中看出些情緒,「還是你在嘴硬?」
她咬著唇,不說話,胸口像打雷般的鼓噪。
嘴硬?她不認為。
對一個讓人捉摸不定的男人表白心意,註定是自取其辱,那麼,她又何必說實話?
想想,秋水灧真覺得自己可悲,兩次動心,卻都給了錯的人。
她忍不住猜想,他會為她擋下那一刀,是否因為他對她……亦動了情?
心房因這猜測變得紛亂,小小的期盼在胸口萌芽,然而下一秒,她想起嚴昊對她說過的話——
三個月。三個月內,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旁,當我嚴昊的女人。
這話,像當頭棒喝,粉碎才剛萌芽的期盼。
她在妄想什麼?對眼前的男人而言,她不過是個隨時可以轉送的女人罷了,他怎可能會對個玩物動情?
雙拳慢慢收緊,她抬起下顎,堅定的說:「我沒有嘴硬,更不會因為你為我受傷而愛上你,這傷,是你甘願受的,我不過是想知道你這麼做,是在玩什麼把戲。」
是啊!她差點忘了,這或許是嚴昊的計謀,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待在他身邊的計謀。
心頓時變得苦澀,但她該感到慶幸,慶幸自己及時想到這可能性,那麼,她至少還能保有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把戲?」她的話讓嚴昊緩緩勾起一抹笑。
竟然說他嚴昊為了擄獲一個女人的心,而想出這樣的把戲?這話若是傳出來,不知會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但若不是把戲,他為何會在程雅芝舉刀刺下的剎那,想也未想的擋在她身前?又為什麼會因為程雅芝打傷了她,憤而放棄因程家而攀上的龐大利益,和她解除婚約?
濃黑的眉微揚,他凝著她倔強卻依舊美麗動人的臉龐,心中有了答案。
撫著她柔順的發,他慵懶的說:「如果我說,這不是把戲,而是……」因為我對你動了心呢?
他沒將話說完,便在她唇上烙下一記又深又纏綿的深吻,那吻,有別於之前的霸氣及強勢,像是蘊含濃烈的情感,彷佛要將她融化,揉入他體內般的溫柔……
秋水灧被他這深情的吻,吮得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瞬間癱軟,那雙堅定凝著他的雙眸,再次盈滿惶然……
「先生,華先生到了。」
書房外,盧管家恭敬的朝正在處理公務的嚴昊喚道,身後跟著一名衣著襤褸的男人。
「進來。」嚴昊沒抬頭,輕聲吩咐。
盧管家側過身,讓身後的男人進房后,才關上房門,守在門外。
「嚴爺。」華宇森挑了挑頭上那頂覆蓋住他半張臉的圓帽,露出底下精明清鑠的雙眼。
「查到消息了?」闔上正在核對的賬本,嚴昊雙手交握,一派輕鬆躺在身後的沙發椅,沉聲問。
華宇森雖穿著一身破爛,但他來頭可不小,是上海最大黑幫青鷹的頭兒,只不過身份保密的他,沒幾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更不會得知,他除了是青鷹的老大外,還有個身份,就是嚴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是他身旁最頂尖的探子。
華宇森由縫了無數補丁的衣袍里拿出一迭資料,放在他面前。
「這裡,是你要我查的消息。」
挑起眉,嚴昊翻著眼前的資料及照片,薄唇極冷的勾揚起一抹笑,「果然是程忠俊,只不過除了他之外,我倒是沒想到會牽扯進這個人……」
凝著照片中和程忠俊密談的男人,黑眸閃過一抹寒意。
「嚴爺打算怎麼處理這事?要不要我……」華宇森啞聲詢問,臟污的臉龐泛出冷然的殺意。
青鷹最擅長的事,就是無聲無息取走一個人的性命,且不留半點痕迹。
嚴昊沒回答,只是將華宇森耗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搜集來的資料扔入鐵桶中,在上頭倒下他喝到一半的白蘭地,將它們一把火全燒了。
「不需要。」在那瞬間狂燃的火炬將鐵桶內的數據燒得一點也不留後,他才緩聲又說:「就如他們所願,讓煉鐵廠停工,他們想玩,我就陪他們玩,這點小事,我還不放在眼裡,就看到最後,誰才是贏家。」
小事?華宇森濃黑的眉擰了擰。
如果說破壞鐵爐、阻礙礦鐵運送,造成整個煉鐵廠停工、產量進度嚴重落後這些事算是小事的話,那麼他想,在上海應該沒幾樣事能稱得上是大事了。
「嚴爺,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程忠俊,你非但不動作,還讓廠子停工,就不怕他們愈來愈過份?」
華宇森揚眉問。
嚴昊退了和程府的婚事,讓程雅芝在上海淪為笑柄,也讓身為軍需處總司令的程忠俊丟了面子,這是程忠俊和嚴昊結下樑子的主因。
只是華宇森沒想到程忠俊竟會為了女兒和嚴昊作對,不!應該說,是用他女兒當「借口」,暗地進行極大的陰謀……
「過份?」嚴昊冷笑一聲,「想扳倒我,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那本事。」
「嚴爺,他們表面上,不敢和你硬碰硬,卻在暗地搞鬼,炸了我們幾個爐子,逼你讓廠子停工,你卻順著他們的意,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他總得知道嚴昊下一步要怎麼走,他才知道該怎麼做。
「我知道他們想要的是什麼,敢將腦筋動到我頭上,就要夠本事承當,但我不急著處理他們。」
他慵懶的把玩手中的酒杯,黑眸閃過一抹狠絕,「這事要鬧,就要鬧得夠大,讓他們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他凝向華宇森瞭然的雙眼,又說:「幫我放個消息給報社,就說煉鐵廠因鐵爐爆炸,損失慘重,需停工數月。」
「是。」華宇森點頭,思索了會,才低聲又道:「嚴爺,我曉得程忠俊不是你的對手,但你可得留心你身旁的人。」
他相信嚴昊知道他說的人是誰。
嚴昊挑起了眉,「她不是威脅。」
「嚴爺,她被送來的時機太過巧合,難保那人不是想利用她。」華宇森卻不這麼認為。
「這點你放心。」他站起身,由身後的落地窗看向正在庭園裡漫步的秋水灧,眼中有著柔情,「就算他們想利用,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那能耐說服她。」
他清楚秋水灧剛烈的個性,再說,他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利用她。
他的肯定,讓華宇森無法多言,在離開之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件事,又說:「嚴爺,我前幾天來時,發現屋外似乎多了生面孔,於是調查了一下。」
嚴昊收回視線,轉身看向他。
不用他問,華宇森已接著說:「我查出,那些人全是程府的保鏢,只不過似乎不是程忠俊派來的,而是他女兒程雅芝。」他凝了眼落地窗外,低聲又說:「他們守在門外,似乎在等著嚴爺您的新寵。」
聞言,嚴昊的眉擰了擰,想起了那天程雅芝被帶走前撂下的話。
那姓程的女人,也是個麻煩。
當初會和程雅芝訂婚,圖的,當然是她能為他帶來龐大的利益,她這個人是美是丑、個性是好是壞,對他並不重要,不過,他現在倒有些後悔和那女人訂婚……
因為她威脅到秋水灧的安危。
黑眸閃過一抹精光。看來,他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以確保秋水灧的安全。
再次看著窗外那抹纖細的身影,他淡聲說:「這事我會處理,程忠俊那裡,你繼續盯著,他們再有動作,儘快向我回報。」
「是。」華宇森點頭,便退了出去。
晚餐過後,秋水灧帶著藥箱,準備回房為嚴昊換藥,然而她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該在房內等她的男人。
嚴昊因為受傷,已好幾天沒出門,這時間他不在房間,應該就是在書房。
於是她腳步一轉,往長廊的另一頭走去。
在這宅子住了近三個月,她已由陌生變得熟悉,甚至閉著眼睛,都能走到她要去的地方。
纖細的身影經過她常待的噴水池,穿過庭園,來到長廊的盡頭,站在書房前,她毫不意外的找到她要找的人,只不過她沒想到,裡頭除了嚴昊之外,還多了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