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聽見沈瑋真還在裡頭等著,嚴昊這才想起今日此行的目的,濃眉微挑,放開懷中的馥軟身子,不再多看秋水灧一眼,邁步走進屋內。
見狀,黃管事鬆了口事,連忙跟上。
而被拋在原地的秋水灧,也只是揉了揉泛疼的腰,便跟著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誰也沒為今夜這段小插曲留心,然而秋水灧卻不知,這一晚的無心邂逅,正是改變她往後命運的一夜。
當嚴昊一踏進大廳,喧嘩的會場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皆朝他挺拔的身影看去。
嚴昊不僅手段了得,就連他的外貌,也十分出色。
他的發,是微淡的褐色,在燦陽底下,特別的明亮顯眼,而他的五官,不論是眉、眼、鼻、口,都各具特色,彷佛每一樣都是得天獨厚的藝術品。
濃密的眉,凌厲有型;高聳的鼻,倨傲不馴;薄抿的唇,覆著一絲極深的笑紋,彷佛他是個笑口常開的人,然而他的確是,只不過比起他的笑,大多數人寧可面對他的面無表情——只要嚴昊一笑,通常代表有事要發生,而這事,卻是不分好壞,讓人無法捉摸,這也是嚴昊為何被人說他喜怒無常的原因之一。
那張俊逸的臉龐上,最讓人著迷的,應該就數他那雙深邃懾人的眼眸。
黯黑的瞳眸,比漆黑的夜還要深遠、還要幽黯,他那雙狹長的眼很美、很俊,既懾人也迷人,讓人望上一眼便深深沉醉,然而在看清他眼底的冷漠、狂傲及冰寒,所有的痴迷皆會瞬間褪去,留下莫名的恐懼。
他的出現,讓這場可說是還算愉快的宴會氣氛變得有些古怪,直到今夜的主人沈瑋真出面,這緊繃的場面才緩下。
「嚴爺,您總算是來了。」
相較於沈瑋真的熱絡,嚴昊則是面無表情,直截了當的問:「說吧,今晚這麼大手筆請我來,有什麼事?」
他的直接,讓沈瑋真有瞬間接不了話,可他夠圓滑,只用了三秒便又回復笑臉,「嚴爺您這是什麼話,宴請您哪需要什麼理由,不過就是純粹請您到府上聚……」
「少拐彎抹角,我沒那時間在這聽你客套。」嚴昊冷然打斷他。
這下沉瑋真的面子當真有些掛不住了,聽著身旁傳來的竊笑,他僵著笑又說:「嚴爺,能不能私下談談?」
嚴昊今夜的心情還算不錯,因此他不啰唆,跟著沈瑋真走向無人的偏廳。
「嚴爺請坐。」
坐在酒紅色的沙發椅上,嚴昊揚起黑眸凝向他。
經過剛才的對談,沈瑋真知道他今晚耐性不佳,於是開門見山的說:「嚴爺,我想和您談筆生意。」
「說來聽聽。」他漫不經心的說,長指把玩著西裝上的銀扣,發現扣頭上還纏著些許髮絲,是剛才在大門遇上的女人留下的。
「是這樣的,聽說您的麵粉廠前些日子接了法國人一筆大訂單,要在這個月底交足兩艘貨船的量,請問嚴爺,可不可以……」
光是聽到這,嚴昊便已猜出沈瑋真今夜找他來的目的。
他緩緩勾起一抹笑,停下繞玩指上髮絲的動作,輕聲問:「你是想讓我分一些零散的訂單,讓沈家分杯羹是不是?」
沈瑋真笑著,姿態極低的又說:「嚴爺若是點頭,當然是再好不過,沈家也不會平白受惠,定會回饋一份大禮給您。」
在局勢不穩的上海,人們可以不穿華麗的衣服、不戴昂貴的飾品、不乘便利的黑頭車,可卻不能不吃飯,尤其是以麵食為主食的上海人。
因此要說在上海什麼最賺錢,除卻煉鐵廠外,當數開設麵粉廠。
而上海最大的煉鐵廠及麵粉廠,都數嚴昊所有,「青揚」麵粉廠規模之大,幾乎壟斷整個上海市場。
當然,上海還是有其他的麵粉廠,像沈家就是其中一間,只不過規模只有百餘人的沈家麵粉廠,貨源及質量並沒有嚴昊來得穩定,價格相對也就居高不下,因為這些緣故,向沈家下訂的買家,在這幾年來極速消減,而沈瑋真也知道,這些老主顧全轉向嚴昊那買貨。
嚴昊沒答話,一雙黑眸定定凝著他,這沉默的壓迫,讓沈瑋真笑臉僵硬,額間滑下一滴冷汗。
找上嚴昊是件十分冒險的事,但他沒有退路,唯一能走的路,就是眼睜睜看著經營數十年的麵粉廠倒閉,再來,就是像現在一樣,和嚴昊賭一賭,若能得到他的幫忙是最好不過,要是恰好相反,反被他給并吞……
不!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一定要在今晚想盡辦法攀上嚴昊,不管是用什麼方法。
終於,在沉默了約三分鐘后,嚴昊開了口——
「你打算怎麼回饋?」
沈瑋真今晚運氣好,他剛談成一筆大生意,那筆生意的利潤足以買下十幾間和沈家規模一般大的麵粉廠,因此他此刻心情還算不錯,而他也不需要再多一間麵粉工廠。
他可以幫沈家一把,只要他所謂的「回饋」合他的心意。
一聽有望,沈瑋真喜上眉梢,雙手一拍,偏廳內一扇小門倏地敞開,走出五、六名婀娜多姿的女人,個個打扮艷麗、容貌姣美,巧笑倩兮的來到嚴昊面前。
「嚴爺,這是在下一點心意,只要是您看中意的,儘管帶走,若是都喜歡,全要也……」
嚴昊原本還算平淡的眸光一冷,沉聲問:「這就是你所謂的回饋?」
他確實喜愛美女,但他最不缺的,也是女人,如果這就是他所謂的大禮,那麼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見狀,沈瑋真連忙又說:「不不!這只是其中一部份,若能得到您的幫忙,該給嚴爺的抽成當然不會少,還有……」
不等他說完,嚴昊已站起身,直接走出偏廳。
沈瑋真變了臉,不曉得自己說錯什麼話惹惱他,低咒一聲,快步跟在他身後走向大廳,涎著笑臉低聲又說:「嚴爺要是需要時間思考也不要緊,這事不急,請嚴爺慎重考慮考慮……」
嚴昊根本不理,當著眾人的目光,冷傲的走出大廳,半點面子也不給。
待嚴昊一走,原是寂靜的大廳,慢慢浮出竊笑聲,看來眾人似乎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小姐呢?」
一得知秋水灧提早回來,沈震便扔下招呼至一半的貴客,匆匆出來尋人,就怕她遇上不該遇到的人。
「水灧小姐剛回房。」經過的女傭說著。
聽見她人安然的待在房裡,他鬆了一口氣,快步朝秋水灧的房間走去。
「水灧?」他輕敲房門,揚聲喚著。
房內的秋水灧一聽見他的聲音,菱唇倏地揚起,欣喜的打開房門,將自己投進他的懷抱,「震!」
沈震被她撞得往後退了幾步,卻沒因此不悅,反而和她一樣十分欣喜,緊緊的回抱她。
「回來了,累嗎?」他很想她。她主演的一齣戲這幾日殺青,因為忙著趕戲,她已好幾日沒能回來。
「不累,早習慣了。」她搖頭,退出他懷抱,「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就和你到前廳去。」
沈震忙拉住她的細腕,輕聲說:「不需要,今晚的宴會你不用出席,你也累了,待在房裡好好休息就好。」
「為什麼?是沈伯伯今晚不要我出席嗎?」秋水灧揚起眉看他。
這有些反常,以往不論是大小宴會,即便她正在拍戲,只要沈伯伯一通電話,再忙,她都得趕回來,要她和沈震一同招待那些貴客。
雖說她一直不懂沈伯伯為何每回都要她回來宴客,但時間一久,她也習慣了,懂得不追問,然而今天沈震卻告訴她不用出席?
這讓她感到困惑,尤其是她曉得沈伯伯有多重視今夜的宴會。
聽到她提起父親,沈震眼神閃爍,「沒什麼,我只是怕你累。」
對他的含糊,秋水灧很想追問,然而在沈家待了近十年,她早學會不多問,只要盡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因此她揚起笑,又說:「我明白了,你忙吧,我真的不累,既然不用出席,我就到花園去散個步……」
「不行!」她話才說一半,就讓沈震給打斷。
秋水灧一愣,對他的激動感到很疑惑,「怎麼了?震,你今天有些奇怪。」
她總感覺今夜的沈震很緊張,像根繃緊的弦,無法放鬆。
沈震連忙緩下僵硬的神情,輕聲說:「我沒事,只是在想……或許我該陪你到花園散心,畢竟我們將近一個月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