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孤島(十七)

第39章 孤島(十七)

第三十九章孤島(十七)

他這樣突如其來的一抱,連她都沒能防備住,一個不慎就被抱了滿懷。再要掙扎,更打算一掌將他拍飛,卻無奈落進一張織得密密實實的網,是他的嘴唇貼在她左耳,拿一把低啞誘人嗓音說世上最美的情話,活生生將她拖進溫柔陷阱不能自拔。

「別怕,別怕,聽我的,聽我一回……月濃……」說著說著抱住她往角落裡退,兩人耳鬢廝磨羨煞旁人。

傅啟年看不下去,嗚呼哀哉,「雲山兄,都這種時候了,還顧得上這個,真是人間痴情種……」

再看,他二人已糾纏在拐角處,沒有光的地方他與她糾纏不離,更看得人面紅耳赤。直到他向後勾一勾手,高放低著頭,無聲無息跟上,把預先準備好的繩索遞到他手裡。

「聽話,月濃,我不會害你……」

「我不信,我一會兒就拍死你。」

聽到這句軟綿綿威脅,他反而勾了勾嘴角,低頭忙碌時畫出一道溫柔的笑,但手上的力道卻不減,將她綁的一絲縫隙都沒有,直挺挺不能動彈。

最後說:「等離開這裡回到京城你再拍死我。」

她這時候才醒過神,卻已經回天無力。傅啟年湊過來,對顧雲山滿是欽佩之情,「美男計,真是高招。我早就說過,若論美色,小云云在京師絕對是數一數二。」

月濃道:「你們綁了我只會死得更快。」

彭濤問:「現在怎麼辦?」

顧雲山道:「你記不記得碼頭還有一艘船?」

高放道:「大人,那木船卑職查探過,已經荒置多年,船體腐爛,恐怕難以支撐。」

彭濤卻說:「事到如今,再是破船也要試一試,更何況眼下只剩五個人,勉強也能擠一擠。」

顧雲山道:「我看那船至多乘兩到三人。」

傅啟年道:「擠一擠,這種時候也不講究許多。」

彭濤自告奮勇,「我出身江南漁鄉,木船也曾見過不少,我先去碼頭看看,能修就修。」

「也好。」顧雲山沉吟,等彭濤一轉背便使個眼神給高放,讓他在後方跟上。

兩人走後,傅啟年才問,「你不放心彭大人?」

「多個人總是穩妥一些,這個時候不該單獨行動。」

一時間留仙苑只剩下三個活人,東邊是「破破爛爛」的「李香君」,西邊是身首異處的喜福,樓上有紅玉、阿禾,地底還留著楊小侯爺兩瓣身子。

顧雲山苦笑一聲扶著月濃在庭前落座,眼睛望著喜福死後慘狀,漠然道:「這個案子離得近,我記得十分清楚。隆慶十四年冬天,錦衣衛千總快馬回城,就在桐花小巷中丟了腦袋,也是像喜福一樣,被一根細絲割得身首異處。」

「是啊,那又是一場無頭公案,現如今想一想還覺得瘮的慌,更不要說親眼目睹,唉……魂都要丟了。」傅啟年一嘆再嘆,雙手撐住膝蓋,一身頹喪。

顧雲山側坐,面向月濃,再扶著她雙肩令她背對自己,不知幾時藏了一把小玉梳在懷中,這下拿出來仔仔細細給她梳頭,「當年案件初發之時官府束手無策,多年來亦無進展。拿到跟前來再演一遍,還是滿頭霧水。他恐怕已經當我們是酒囊飯袋,背地裡笑了不知道多少回,嘖嘖嘖,一群廢物。」

手一抖,月濃嘶嘶地抽氣,「不會就別亂弄,我都要給你梳成禿子了。」

顧雲山連忙安撫,「你放心,老爺我一定給你梳個好的。」

月濃道:「梳個好的又怎樣?預備親手送我上路不成?」

他不理她,專心致志與手上一小撮亂髮搏鬥。梳通之後開始編辮子,看得傅啟年目瞪口呆。

他手上翻著花,告知傅啟年,「他越是得意,越是容易掉以輕心。」

「誰?」

「哎呀,沒有頭繩啊。」

月濃煩得很,根本一個字不想多說。誰曉得他餘光瞥見橫躺著的「李香君」,忽然間靈光一閃,「我去她腦袋上給你拆一根。」

「你敢!」她記得跳腳,「敢給我用它的,我跟你說顧雲山,我說拍死你就拍死你!」

轉眼間來回,他已經乾淨利索地綁好了辮子,還要邀功,「你看,給你多拿一朵小紅花,多好看。」

她猛地回過頭,咬著牙,瞪他,恨不能拿眼睛瞪死他,「顧雲山,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點頭,承認得又快又坦然,「難得你被綁,那老爺我不得盡情地……玩弄玩弄你?」

傅啟年在旁邊補一句,「瞧見沒有,早說過他不是好人。」

顧雲山又從懷裡掏出一盒胭脂來,在她眼前晃悠,「再給你弄個紅臉蛋兒!」

傅啟年都驚訝,「你從哪兒弄來這麼些玩意?」

「紅玉屋子裡樣樣都有,怎麼,你也想試試?」

傅啟年搖頭,想找個犄角旮旯躲起來。不然接下來的畫面多血腥,實在是嚇得你魂飛魄散。

月濃咬緊后槽牙,「顧、雲、山!」

彭濤折返留仙苑,已然是黃昏日落之時,沒被密林中亂飛的烏鴉嚇唬住,卻被顧雲山身邊眉粗面紅的「紙紮小人」嚇得一個激靈,「顧大人,你要給余姑娘安排陰婚?」

他現在在月濃心裡根本排不上號,她如今第一恨的除了顧雲山沒別人。

顧雲山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好歹向左跨一步擋在紅臉紅唇的月濃身前,「碼頭是什麼情形,船能用嗎?」

彭濤道:「能,也不能。」

「怎麼說?」

「船身腐爛,但如果刷一層桐油,想來勉強能用。」

「桐油?」

「不錯。」彭濤點頭,往主樓內部走,「島上往來船隻不少,桐油這種東西,應當是有的。先去庫房看看,二位還是留下陪著余姑娘,我與高放一同去即可。」

高放暗地裡望向顧雲山,見他並不反對,適才繼續跟著彭濤行動。

留下顧雲山,轉過身,面對一張臉已無處下筆的月濃,依然興緻勃勃,「我再給你畫個花鬍子。」

天黑了。

彭濤與高放一人端一隻燭台照明。庫房設在廚房對角處,門上一把大鎖,讓高放舉著斧頭劈開了事。兩人走入房內,案台上一張蛛網破了半邊,小蜘蛛正在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修補。

高放與彭濤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尋找桐油。

彭濤彎著腰,細細地看。忽而背後一股涼風鑽進來,吹得他手中燭火明了又暗,突然間腳底一滑,狠狠摔在地上,燭台也摔出去。明火遇油,一瞬間燃起來,已經燒上他後背。

原來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油,情急之中不但爬不起來,更是惹火燒身。他急得大呼救命,但萬幸身邊還有另一人,高放立刻放下燭台去救,卻不知道這時候火焰燒斷了繩索,設在屋頂的一鍋油剎那間傾倒,灌了彭濤滿身。

也就是在這一刻,轟的一聲,火舌包裹住彭濤,在夜幕下瘋狂燃燒。

彭濤凄厲的叫喊聲也把傅啟年與顧雲山引過來,傅啟年說去廚房找水,召來一瓢水,跑過來已經撒了大半。

彭濤變作火人,被燒得亂闖亂撞,最後停留在庫房門邊,已一個前塵祈禱的姿勢跪倒在顧雲山身前。

同時庫房著火,四處皆是嗶嗶啵啵聲響。高放立時將顧雲山拖回院內,「大人當心,這不是普通的火,這裡頭上了油,任誰也躲不過。」

顧雲山木獃獃望著越燒越旺的大火,吶吶道:「怎麼辦?現在……」

「還能怎麼辦?起火了,趕緊跑。」是月濃,不知道什麼時候蹦到他身邊。繩子還綁在她腿上,卻也縛不住她。

傅啟年附和說:「再不走,整個留仙苑都要燒乾凈。」

真能走的了嗎?

每一個人,都心存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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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有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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