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如初見1
話說青鸞鳥乃是原王母坐騎后得道成仙,為百鳥之首封得楚矢之地於三危山側,此後繁衍生息。秋日將近時,梧桐樹下坐著一紅衫女子,抱著琵琶,輕彈清唱:『昔我往矣,楊柳依依。』身側睡著只雪狐狸,青琬唱著又嘆了口氣,此時一身著碧色裙裳的妙齡少女匆匆而來,看那少女頭綰花髻,一雙杏核眼又添兩分喜氣,看著地上的女子不禁一咬唇道「小姐,起來了,地上冷得很。」說著便不由分說的拉著紅衫女子站起,紅衫女子看起來眉眼間還有些稚氣,及腰長發順順的散下如同綢緞一般,再看這女子一雙黑瞳像是黑瑪瑙一般出神,玉膚玉骨唇紅齒白,手帶一紅色手環。
又看著自家小姐依依不捨的抱著把琵琶,好奇道「小姐怎麼哼起這首曲兒了?這可不是以前紅館的藝伎唱的?」
「曾經和落玄下凡去有個小公子,就唱的是這首,不過是閑來無事罷了,話說這麼火急火燎的,到底是什麼事啊?」青琬細聲說道。
「小姐可是又在樹底下睡了?秋天都要到了,小姐可是要小心別有染了風寒,公子說了:秋之清寒也,不可不防。」自稱顰兒的丫頭嗔道。
「啰嗦,不過是尋個清靜到時讓你吵著了。」紅衫女子癟癟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落玄讓你來的罷。」說著順順狐狸身上的毛。看著身旁的顰兒「真是不知道他給你下了什麼蠱,到底你是誰的丫頭?」
「小,小姐,公子也是為了小姐著想,顰兒是覺得公子做得對才來勸說小姐的。」青琬見顰兒的臉紅的像個柿子。
「不過是打趣你兩句,怎麼就成了這般模樣了?」青琬輕笑。
「小姐!小姐可別再打趣顰兒了,顰兒有事,先告退了。」說著便一溜煙的跑個沒影。青琬看著搖了搖頭,便扶著樹站起來。
「玉奴,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一陣熟悉的還是聲音再一次湧入青琬的腦海當中,青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魔怔了,但這聲音總想事一陣魔咒一般總能讓青琬驚的一身冷汗。玉奴?為什麼這個女人會叫自己?她是誰?
青琬心煩意亂之際找來兩壺酒,踱步走向一處小院,院中種著一大片的翠竹,一童子正向剛長出來的青筍潑著水,青琬抱著狐狸大大咧咧的踹來門闖進廂房,一白裳男子正獨自窩在榻上博弈,「切,我以為你來著是為了找點樂子,誰知道落得自己一個人博弈,難道就不嫌無趣?」說著放下酒做到對面去,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合著沒事就不能來找你,我倒是覺得這裡雖說悶了點,倒也是有些雅興,比九重天那個爛地方好了千萬倍了。」白裳男子溫柔一笑。
「既然有雅興便少管我的事,看看我的丫頭都被你弄的五迷三道的。若是悶了,便回去啊,省的小丫頭這兩日思春的越發迷糊。」青琬撇撇嘴,又道「人人羨慕九重天闕落玄公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倒是這般嫌棄。」
「你就別埋汰我了,難不成對你好也好錯了?現下的好人可是越來越難當了。」笑著啜一口茶后,「你這般的趕我走,難不成又有什麼餿點子了?不妨說出來聽聽,說不定大爺心情好了從中插一腿子。」落玄雙眼微眯,輕蔑說道。
青琬也不惱,不溫不火的回一句「切,我哪是又主意的人?」頓了頓,又道「若是哪日你呆煩了,也不用跟我辭行,直接個滾回你的宮裡當上神去,省的我見了有心裡堵得很。」此時初秋時節,自然是喝桃花酒最好,青琬開了酒前場一口,嗓子口一道灼熱,桃花香味還走口中連綿不絕,香而不膩,有了美酒下肚青琬原本有些鬱悶的心情也開闊不少。
青琬打量著眼前男子,身著白袍,腰佩玉環,許是先前喝了酒的緣故眉眼間有些流離之貌,一雙瑞鳳眼半睜半閉的掃著棋局,一手拿酒一手輕敲檀木案幾,青絲鬆鬆散散的束起,以一枚和田暖玉簪綰住更添了幾分多情之色。天界人人知道上神染默有位弟子名喚落玄,身懷逸群之才,其人美如冠玉,一向深居簡出不喜繁華,青琬上下打量這慵懶坐在榻上的男子,手捧酒壺。哪裡還有個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樣子?活脫脫的一個風流浪子還差不多。
落玄看了看青琬,酒香瀰漫,玩味道「琬兒,若是哪天我走了,再也不回來,你可會想我?」語氣溫和的讓青琬不適應。
「想你?若是你走了,我便立刻將你忘得乾乾淨淨,全當沒你這個人了,誰還會管你是死是活?」青琬笑道,顛顛手中的狐狸,被顛醒的狐狸不滿的蹭蹭青琬的身子,青琬又像是安撫似的伸手給狐狸順順毛,不一會那白狐狸又睡在青琬懷裡。
「靈兒是個靈物,你可別折騰它了。」落玄看了看對面的青琬,這狐狸是與之一同散步時擱草叢裡撿來的,當時看著已經奄奄一息渾身是血,而青琬心裡不舍便漸漸治好了傷收了在身邊,起名靈兒。人說狐狸靈氣誠不欺人,這狐狸就好像認得青琬一般一直與青琬親近得很,落玄想著便又落下一子,青琬自小不愛與人多交,所以這竹林雖大卻冷冷清清,有個狐狸陪著也是好的。
「這小傢伙現在脾氣倒是大了,我哪敢隨隨便便的折騰?」青琬笑著放下靈兒,「在這裡住了許久了,難不成還天天想著和我博弈不成?」說著拿起酒壺又是一口。
「所謂佳人在側,更何況你又是赤條條無牽挂,不過是跟你呆了三十年,你便煩我了?」落玄見青琬落下一子,大讚「好棋。」也拿起酒壺暢飲起來。
「三十年?三個時辰我就夠煩你的。你也莫要笑我了,天界誰人不知我現在確實被個小妖精爭了丈夫,我可還煩著呢。」青琬吐著舌頭,沒好氣道。
「你若是會煩,那就鬼了,這話說出來我都替你臉紅,我看是那什麼二殿下沒見過你,被那妖精哄得團團轉,就當是他不識抬舉,我看你也是樂的很呢。」落玄笑著點了點青琬的眉間。
也就是三百年前,青琬原本已經指婚給了天族二太子元鐸,但沒想到連個人影子都沒見過,卻聽說元鐸在人間遊玩時愛上了個名叫蓉兒的狸貓仙,當即便帶回宮中請求指婚了。還沒等著天帝反對,這個蓉兒便已有了身孕,天帝沒辦法只好先封了個侍妾,怎的二十年後,蓉兒也算是爭氣為皇族誕下一男嬰。
帝后原本想封個側妃算了,畢竟青琬是楚矢唯一一個嫡出帝姬,但是元鐸從某一方面也算是個情種,愣是在天宮門口跪了三天三夜才跪的天帝同意了讓蓉兒轉為正妃。就這麼個青琬與元鐸也就沒了什麼順帶的關係,畢竟青琬早已位列上仙,又怎麼可能和一個小妖爭丈夫。青琬本身也覺得沒什麼,卻沒想到自己的好弟弟當即就煽動一家子人要去九重天討個說法,才落到今日。
青琬雖說讀的書不少,可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智,所以自是不太能考慮其中的利害關係,可落玄卻是知道天帝當初考慮來日的繼承之人時就百般猶豫,因為二太子三太子都是帝后所出而且天資都不錯,所以一拖再拖之下定下了次子的婚事準備試探試探幾個兒子,只可惜這元鐸卻不爭氣原本天資聰慧卻後天不努力還做了不少荒唐事,這麼看來青琬倒是一點不虧。
青琬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正了正神態,略帶莊重道「一個月後是你師傅的忌日,回去吧,時間夠久了,大傢伙可都等著你一個人呢。」見落玄臉色變了變,「畢竟你是關門弟子,不過是守他三百年,去吧。」
落玄愣了一陣,自然是心裡知道青琬是為自己著想,也早就料到青琬回來勸說自己,可誰知道這麼快,落玄師尊染墨上仙可謂是九重天闕的風雲人物,這回也算是功德圓滿去世沒有一絲痛苦。「你就在這裡安心的等著,三百年後,我再來繼續與你博弈,可好?」
青琬嫣然一笑「你就不怕到時候我又被指給那個紈絝,送到人家宮裡去了?」
「若是有人娶了你,可是到了八輩子的血霉了,放心呢你可不會這麼輕易嫁出去。」落玄笑道,心裡卻是想著另一回事。
青琬笑了笑,點頭道「好。」向著落玄又放下一塊墨玉,「這個給了你若是找不到我就向這個施咒,天涯海角都會找到的,此去一路小心。」遂放下酒壺走出竹林,邊走便詠道「故人去兮,友人在側,守的一局棋,三百年時,重現今朝。」說著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廂房中就空留了落玄一個人,慵懶的靠著床榻,暢飲瓊漿,又看了看桌上的墨玉,淺笑著輕吟「離佳人兮,空守古墓,盼得回鄉時,翠竹林中,回望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