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哥哥(一)
然後,就昏了過去。
林琅能夠感受到身體的虛弱,非常的虛弱,像是被誰揍了一百遍那樣難受,也像餓了很久餓到不知道餓,從肚子里往外泛著疼意,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砸到了胸口,悶痛得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
他連眼皮都不想睜開,但是一直有一抹濕漉漉的溫熱的東西在觸碰他……費力睜開眼,就看到一隻很小很小的灰色花斑小貓在店舔他。
「哥哥——哥哥——醒醒啊!」聲音軟軟的怯怯的,毛髮凌亂打結,眼睛水汪汪,嘴角和眼角都有傷口,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一個耳朵尖好像被利器劃開了,還流著血,看著就讓人心疼。
就在他心疼對方的時候,他也在被對方心疼和擔憂著。
花斑小貓看到林琅睜開眼,原本就大的眼睛又睜的更大了一些,但卻並不敢放大聲音喵嗚,低低的帶著哭腔湊近林琅,但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後退了一點,沒有挨上去:「哥哥,我好怕——」好怕你死,好怕他又來打我們。
它不敢靠近是因為怕碰到林琅身體上的傷口。
林琅的頭還有些懵,其實他睜開眼,也不能看太清楚旁邊的小花斑,因為他的一隻眼似乎看不見了,眨再多下都模糊一片,而另一隻眼被什麼東西給糊住了,一半能看一半黑乎乎,他抬起爪子擦擦,再看爪子,才發現是凝固的血……
為什麼會這樣?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再次襲來。
扭頭看向四周,然後疼得嘶了一聲,小花斑聽到他的叫聲,緊張兮兮的搖著頭說:「不要——不要出聲!」說到這裡,生怕有什麼人來,不停的往身後看,尤其是玄關那扇門的方向。
林琅看清楚四周,發現這是一個房子的客廳,而他躺在桌子下面,仔細看的話,在窗戶外照進來的餘暉中,能夠清晰的分辯四周斑斑血跡。
這家的主人,有虐貓傾向?
小花斑貓還不知道它的哥哥已經不在,在的只是來幫助它的林琅。
它看林琅長久的不說話,弱弱的叫了聲:「哥哥……」忍不住用頭蹭林琅的脖子,但卻不小心擦到自己右耳朵上的傷口,疼得它低低的喵嗚了一聲,透著隱忍。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到了在他第一次睜開眼,也就是剛剛進入這具身體時的場景,拿著剪刀輕笑著的男人,髒兮兮遍布血跡的地板,昏過去的小貓,還有自己被砸爛的右後腿,地上掉著的鎚子……
像地獄一樣的場景。
那個男人……
林琅的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種懼怕到靈魂里的驚恐讓他控制不住的顫抖,死去的花斑貓的哥哥,一定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不然他又怎麼會這樣,用自己的下巴安撫性的蹭蹭湊過來的小貓:「還疼嗎?」
小貓:「不疼啦,哥哥在,不疼了。」說話的時候,小爪子還搭到林琅的前爪上,依賴又眷戀。
恢復了些力氣后,林琅又輕聲問了一些關於它們主人的問題。
在知道男人出去了后,放心大膽的觀察四周,他要把這隻小貓救出去,離開這個男人,一定是哥哥的未了心愿,這麼想的時候,他跳到了窗台上,沒有拉窗帘,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對面房子的陽台,那裡趴著一個正在低頭往下望的女孩子,大概十六七歲,當她抬起頭時,就看到了靜靜蹲立在窗戶內望著她的林琅。
好醜的貓啊。
這不是關鍵,更關鍵的是,它的身體彷彿遭受過虐打,看起來凄慘無比,皮毛凌亂。
女孩的心緊了緊,有些不敢看的收回視線,走回客廳,看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媽媽,鬼使神差的問了句:「媽,我們對面窗戶住的是誰你知道嗎?」
宋巧苓有個在社區辦工作的姐姐,她聽到女兒的問題,垂眸想了想,翹起嘴角笑著說:「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她不僅知道,還見過幾面。
「沒,我就是看到對面有隻貓,隨便問問,你認識嗎?」
「是小林,之前還跟你表姐相過親,挺好的一個小夥子,但你表姐沒相中,之前還幫咱們開過電梯,你忘了?」
女孩想了想,終於想起來,是那個單眼皮,皮膚很白,笑起來有點爽朗,個子很高的男人。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個會虐待寵物的人啊,難道是撿回來,準備收養的小貓?
並不太想多管閑事的女孩,天馬行空的想了想后,就跟著媽媽一起看起了新聞。
林琅從窗檯跳下來,依照現在的身體情況,根本不可能從窗戶跳下去,就算有錯落有致的空調箱和陽台可以借力,二十多層,隨便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摔成一灘爛泥,更何況,小不點根本跳不過去,而自己的腳也瘸了,如果還不接受治療的話,跟瘸了也沒什麼兩樣。
「咔嚓——」開鎖的聲音。
小花斑猶如驚弓之鳥,向林琅的身側擠過去,埋著臉,渾身發抖,抖動的頻率跟抽筋一樣,透著病態。
林琅也跟著心一緊,想到自己並不靈活的身體,還有懷裡瑟瑟發抖的小貓。
他回來了。
林強把手裡的水果蔬菜晃了晃,對比她高一層的住戶王奶奶說:「奶奶,我給你拎上去吧?」
王奶奶笑呵呵的擺擺手,去拿環保袋:「不用了小林,又不是走樓梯,也就這一層了,不重,我自己來。」
林強也沒有堅持,同樣笑著鬆開手,走出電梯時,還跟王奶奶擺了擺手:「您慢點。」
「噯——」王奶奶笑眯眯的點點頭,心裡想著,這個小林還真不錯,長得白白凈凈還這麼熱心腸,到時候把兒媳婦的妹妹介紹給小林,兩個人都白白凈凈的,之前問小林在哪兒上班來著?明天再碰上了,要好好問問。
林強轉身後,收斂起笑意,輕輕哼著歌走到自己家,掏出鑰匙。
看到狼藉一片的客廳,也只是挑了挑眉,沒有理會瑟瑟發抖的兩隻貓,用手機鏈接藍牙,放他最喜歡的歌,而後走進衛生間,拿出拖把開始打掃衛生。
他步伐輕鬆,似乎心情不錯,當所有臟污的地方都打掃乾淨后,他看一眼還縮在角落裡不敢動的兩隻貓,「今天好像還是不乖哦,窗檯是你能踩的嗎?剛剛爸爸清理的多辛苦,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不然媽媽回來看到了,會生氣的。」說罷,走進廚房,開始做晚餐。
這個裝模作樣的男人,不僅變態還很噁心。
不過,這裡一看就是單身男人的居所,一點女性氣息都沒有,所以所謂的媽媽是怎麼回事?
趁林強去廚房的時候,林琅領著從那個男人進來后就一直埋著頭不敢動的小花斑貓向走廊深處走去,能躲一會兒就躲一會兒。
儲藏室的門鬆鬆的關著,有足夠的空隙可以讓他們進去,儲藏室雖然堆了很多東西,但並不髒亂,似乎是經常收拾整理,在攀爬中,林琅踩到一個相框,低頭接著走廊的燈光看,是一張合照,兩人擁抱在一起,看環境應該是大學校園裡抓拍的,合照上的男人雖然面容青澀,但還是能夠看出來正是這套房子的主人,而女人應該是男人的女朋友?或者前女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媽媽就解釋的通了。
能把情侶合照放進儲物室,隨便堆在巷子里,不是前女友的話,女朋友能忍嗎?
如果都分手了,還一廂情願的稱呼對方是自己養的寵物的媽媽,怎麼看都有些病態和神經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