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應運

?時光流逝，羅修守墳思過已是兩個多月。這日，米面將盡，羅福出山採買，羅修則收拾了些小工具，前往無量洞去探那暗道之秘。

三日前，羅修便已經去過一次，將暗門開啟，以便空氣流通，如今再至，果然已經沒了那股刺鼻的霉味。不過羅修本著小心謹慎的原則，仍是向裡邊扔了火石，就是纏了粗布沾了菜油並點燃的石頭，若是火燒的有問題，洞中便會悶死人，這個常識羅修倒是知曉。

進得秘道，羅修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附近岩壁上摸索，很快，機關找到了，開關實驗，閉門、開門，沒有問題，退路有保證，羅修底氣又足了一分。

羅修走的不快，觀察的很是仔細，他看到了石道頂端的一條條凹槽，看到了側壁上切削的痕迹，人工開鑿的痕迹還是很重的，腳下有簡易鑿刻的階梯，蜿蜒向下出十幾米，仍未中斷。

「由此可見，這秘道修的下足了工本……難道是羅家？」鑿石開道的石料是要運走的，羅修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石料填洞，而是羅家墳園那數百米長的石牆。

「不對！這裡明顯更古老，這些台階的邊沿，被水涮沒了稜角，涮出了凹槽，這不是幾十年的時間所能形成的。」

繼續前進。

寂靜、漆黑、幽深、狹小，這些因素加起來形成一種無形的壓力，讓羅修漸感壓力增加。

他幼齡是見過殺戮、見過兵刃的冷光、妖異的染血之紅和人死時的模樣，他比大多數同齡人要勇敢的多，但這裡，仍是讓他心中發沉，向下的路彷彿是無盡的，羅修心中是默默數著的，四百階石階，前面仍是深邃不見底。

抿了抿嘴，羅修扔下了最後一塊火石，再往前，沒有探路之物了。

森白，骨頭，是人的，一副白骨骷髏！

火石照亮的地方顯出了這屍骸白骨，讓羅修一驚之後，反倒踏實了很多。這是個不錯的參照物，卻也是不錯的陷阱。

羅修聽說過一種名為『螺旋迷宮』的機關。以他那點格物的見地，如果行差踏錯，身陷迷陣而亡的概率高達七成。

「小心，再小心！」羅修將挎著的繩子解開，其中一頭壓在現在所在的位置，另一頭則扔到骷髏附近。有時候，眼睛容易被蒙蔽，但繩子是死物，卻不會出錯。假如這屍骸就是布的人利用人心所布下的陷阱，那麼，順繩索而走將會脫出困局。

羅修一步一回頭的走到白骨屍骸邊，結果，沒有異常狀況，從這裡看十幾階台階之上，景象沒有扭曲。

「好吧，現在認真檢查屍骸！」羅修先伏底身子，幾乎是貼著石階，觀察屍骸與地面接觸的地方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玄妙連接，結果同樣什麼都沒發現。又用探路的木杖擺弄屍骨，沒有異常。

「現在可以分析一下這死者的來歷死因了。」羅修不急，慢慢研究。

「額頭頭骨碎裂，正中有一孔洞，這顯然是致死原因。而從這武器來看……」羅修看了看屍骸不遠處的劍。木柄早已腐朽、劍身卻仍在火把光芒的的照耀下青芒閃動，如同一泓秋水。歷經歲月，不銹不蝕，傻子也能看的出來是寶貝。

「正所謂寶劍配英雄，能用得上此等利刃的，怕不是什麼普通人。」很快，羅修的這個想法被證明了。羅修找到了一個閃爍著紫金色的細碎光芒的錦袋。裡邊除了一些散碎的金銀，最主要的是一塊細長的符牌，上刻猙獰異獸，精工細作，入手沉重，赤金顏色。

「大周、左宮伯！」等認出了符牌上的字，死者的身份出來了。九百多年前北周帝王禁衛軍的頭子。

北周的帝王禁衛分為左右宮伯和左右武伯兩個體系，其中左右宮伯麾下又有左右中侍、侍、前侍、后侍、騎侍等職。

「如此強者，竟然橫死於此！？」羅修對一探前邊的情況，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白骨屍骸身上還有一塊玉佩和一枚玉戒，綠汪汪的，一絲雜色都沒有。不過這是死者隨身之物，羅修不是盜墓賊，這東西他沒有動。

羅修本想拎劍壯膽的，後來一想，這石階又濕又滑，前路也看的不太真切，別自己摔一下，這劍看著就鋒利，摔劍上那可就哭都哭不出來了。

一手火把，一手杖，羅修繼續深入。十幾息后，又見到白骨屍骸。這次就沒那麼好運了，武器早已成了爛鐵條，身無長物，惟一特殊的就是那似乎是用銀絲織就的錦袋，裡邊同樣有符牌，與先前的一對照，看出不同來了，這塊是銀牌，雕獸也不同，大周、左侍。

「行了，明白了，這是來執行秘密任務，結果被一一擊斃了。」這個推想很快被證實了，前邊又陸陸續續的見到了白骨，武器、金銀器物都不比最先的那個豐厚，但銀絲口袋和符牌是一定有的，都是左右宮伯的禁衛一系。

再長的路也終有頭，階梯盡出，一個空闊巨大的洞穴出現在羅修眼前。黑漆漆的彷彿巨獸之口。

羅修喊了一嗓子，通過迴音分辨，估摸著怎麼也有近千平，頂高不好說，最高處十多米應該是有的。

這空闊的洞穴中並不平坦，高高低低、石柱、石筍林立，還遍布菌菇濕苔。羅修想起了一本名叫《天下異景》的書中的某段描述，試著將火把熄滅，結果熒光四起，洞中大亮，山石、水潭，竟然還有一些如同吊藤般的植物生長在這空洞中，垂掛而下，串聯熒光如星墜，色澤各異，瑞彩紛呈，整個洞穴映成了璀璨空間，如同夢幻。

足足迷失了一刻多鐘，羅修才逐漸從美景中自拔。細細尋找，發現了多處被植物掩蓋的打鬥痕迹和不下五十具屍骸。其中有一處屍骨比較集中，也最為扎眼，一圈屍骸中間圍著的一具屍骸。這屍骸骨頭是青黑顏色的，羅修很自然的想到了一樣事物：「毒」。

細察這具屍骸，羅修當下直了眼，因為他發現這屍體的顱骨眉心正中竟然有一條豎著的孔洞，洞孔邊緣平滑，還有細微的一圈凸起，像是自然生成的一般，讓人聯想到二郎神的眼睛。

「天、天眼！」羅修情不自禁的呢喃出聲。

傳說，靈者的諸般境界，最高的不是靈聖，而還有三重境界，之上才能修鍊出陰眼，而煉聖之上三重境界后，可修鍊陽眼，陰陽眼全部煉成，再上一層，便是天眼。擁有天眼者，被稱為英靈之主，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天眼最大的特點，便是彷彿與生俱來般自然，是『生』出的。

「傳說中，擁有天眼者，其主宰靈已達靈之巔峰，稱之為英靈。而英靈之主寂滅后，魂力會自動化為殼，封印英靈，形成一件天地至寶，骨魂玉。骨魂玉外形如同佛家舍利，質地似骨似玉……」作為消遣解悶的書籍，《術界異談》是羅修最喜歡看的書之一。羅修從沒有想過，這樣一部被公認為『胡說八道』的書籍中所述的內容，竟然真的存在於世間，或在世間存在過。震撼，太震撼了！

顫顫巍巍用木棍挑起顱骨，羅修不敢用手，怕這屍骸所中之毒太過厲害。嘩楞！一聲響，顱骨里有東西。羅修的心幾乎蹦到了嗓子眼兒。

倒了一下，出來了。是塊小指肚大小的乳白色半透明物件，象玉，又象是骨頭。

「骨魂玉！」羅修驚嘆一聲，眼放豪光，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就要拿。

嗡嗡……震動、響聲傳來，竟然源自羅修的身上，從懷中摸出織錦荷包，取出來一看，是母親在他百歲時封的禮物，一枚古幣，幼時母親常以之逗弄他。而此時，這枚因震動而嗡嗡鳴響的古幣竟然釋放出月華般的銀光，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靈寶？！」羅修再次不能自控而喊出了聲。傳說中，靈寶乃是術者無上法器，擁有靈性，會自動示警護主……

羅修簡直有點瘋了，今天這是什麼日子？傳說中的物件竟然一次出現了兩件，其中一件還始終在自己身上。短短的一瞬間，有太多的認知被顛覆，以至於羅修獃獃的僵在那裡，不知所措。

隨著古幣的震動，那骨魂玉竟然也震動併發出了亮光，彷彿是應戰的鬥士。很快，古幣和骨魂玉都脫離了羅候的控制，懸浮在空中，那古幣釋放的銀光在其周圍漸漸形成了煙縷般的光霧，之後猛的凝成一束，擊在骨魂玉上；骨魂玉象是被加溫的油脂般很快融化成了晶亮的一團。

咻！這團晶亮化作一道光流穿過古幣並直接射入羅修的額頭。

下一瞬，咕咚！羅修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羅修睜開眼，緊接著一骨碌爬起來。之前發生的事歷歷在目，而且地上被在中心鑽出一個大針鼻的孔洞能證明那些事不是夢幻。

「糟了！」羅修揣起古幣，拿上火把就沖向迴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如果時間長的話，找不到他的羅福得急成什麼樣，他簡直不敢想象。

沒有了來時的從容，羅修豕突狼奔的衝出無量洞，然後又飛也似的奔回了石宅。

房間里沒人，更重要的是，沒有糧袋。羅修看了看屋外太陽的位置，申時三刻左右。長吁一口氣，羅修一屁股坐在地上，現在覺出累來了。

晚飯的時候，羅福發現羅修有些心不在焉，關心的詢問原因。

羅修只是說了句「我沒事！」

「少爺，誕辰快樂！這是老奴送你的禮物！」等到羅福呈上一本《軒轅黃帝陰符經》，並端來了長壽麵時，羅修一下子愣在那裡了。

「今天，是我誕辰……」羅修乾巴巴的念著。最近一直想著無量洞秘道的事了，連他的生日都忘了。

「六月初一，沒錯！今天是少爺圓鎖的日子。」羅福說著，將下山採買回來的十二屬相面鎖都擺了出來。又給羅修掛上『長命富貴』的銀鎖，然後打開（本應該是舅舅打開），這便算是最簡單的儀式了。

羅修一直愣愣的任由擺布。羅福見他並無任何歡喜之情，難過的道：「老爺夫人去的早，少爺這麼重要的生日……」

羅修醒過味兒來了，見羅福因他的反應而想岔了，急忙寬慰：「福伯，我很開心，只是想雙親了……」

這註定是一個讓羅修心潮起伏的夜晚。從今天起，他正式成為了一名少年。也是從今日起，他有了自己的主宰靈，他知道自己經歷了奪舍的兇險，他知道是靈寶護主，才擊潰了那骨魂玉殼內的主魂，讓他擁有了一個英靈級的主宰靈。「月光，這就是你的名字。紀念那自我犧牲時的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