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俊傑會(四)

第六章 俊傑會(四)

?黃家家主鐵青著臉,摔碎了手中價值900兩紋銀的鼻煙壺。專業的評估者就在他是身旁,幾分鐘前,這人是佔據東擂極佳位置的人之一。現在,黃裕已然知曉羅修正是那個傷了他三子和孫子的元兇,而且還將他的侄子黃覺打的丟盡顏面,養傷半年。

「小畜生,我覺得不會讓你好過!」大庭廣眾,黃裕不好太過失態,暗中卻快把牙都咬碎了。實質上,與其說黃裕生氣是為了他的兒子、侄子、孫子以及面子,還不如說是因為他自覺被蒙蔽了、被當猴耍了,可笑一年有餘,一直自信滿滿的認為羅修是有人在冒名頂替。「丟臉、丟臉啊!」

東擂這邊,安排賽事的人可能也是覺得羅修年紀小小,有些過於心狠手辣了,羅修並未表示要想休息,他們直接就當做默認可以繼續作戰了,極有效率的安排了最後一位挑戰者,戰屠任瘋狂。

大晉立國雖已過一甲子,民間風習卻並不如何浮誇,因此但凡正規情況下報出名號的,都是有不凡故事的。

這任瘋狂原姓赫連,據說是由老兵在戰場上撿到的,打小就在軍營中以輕賤營生換口飯吃,十多歲便頂了個名額吃兵士這碗飯,吃苦受罪、出生入死,能活著長大,一是因為確實有些運道,另一個就是自身實力不俗。

任瘋狂雖落了青州的戶,出生卻始終是個問題。

這個時代門第出身雖不比遠古南北晉時嚴酷,卻也非同小可,任瘋狂年輕氣盛、見拼死拼活、出頭無望,便棄軍學藝,想通過俊傑會嶄露頭角,獲得貴人是賞識。誰知看似鬆散的術界,其實同樣********很重,寒門尚且不被看的起,更何況是野人?

任瘋狂今年這已經是第四次參加俊傑會,八年光陰所耗,已近而立,主要仍是因當年在軍中的資歷,才得有『戰屠』這名號,壯志消磨,自嘲且有些憤世嫉俗,這點,從自取名就可以看出來。

任瘋狂顴骨有些高、鼻子卻有些塌、眼珠還有些黃,臉生橫肉也就罷了,偏偏右眼還有道明顯的猙獰疤痕,胡茬子還重,兩頰永遠都是青茬茬的不顯乾淨,若撇開氣勢不談,扮演個山匪野盜的勇悍小頭目,那都不用化妝。羅修心說『難怪混不出名堂,這個時代的人很講究觀人相面,別說是朝廷或豪門,就是那些大戶,管家師爺謀士客卿之流中也必然有善於品評面相者,就你這模樣,出場自減三分色,第一印象就不好。身份又雜,想尋伯樂,何其難矣!』

待到仲裁向觀眾介紹完兩人,羅修對任瘋狂的觀察也已經完畢。在參加俊傑會之前,羅修也是在參賽者身上下過一番功夫的,其中便有這任瘋狂,今日一見,與之前的調查評估兩相一對應,這人的性情、優勢、缺陷,也就80%了。

「咱們私人打個賭怎麼樣?」羅修微笑著對任瘋狂如此說。

「羅家想收我做個客卿門士?」任瘋狂也是笑,笑的有些自傲,有些悲憤。他以為羅修在施捨、在憐憫。

「不是羅家,是我羅修。」羅修仍是微笑著。心忖:「已經磨的有些過了,不過撈出來,調整恢復,也就是一兩年的功夫,不算太麻煩,還是很有價值的。」

任瘋狂沒有大笑,也沒有驚愕,羅修跟黃覺和秦觀的比斗他是看了的,任瘋狂覺得羅修確實有傲氣的資本,不說家世,不說潛力,就表現出來的這份戰力,便足以讓人唏噓驚嘆。

「保鏢護院、非我所願,請吧!」任瘋狂這樣說算是拒絕了羅修的提議。

羅修點點頭,「也好,我們就先熱熱身。」

觀眾中不少人聽的撇嘴,尤其是因為前一戰而吸引過來的新人,心道:「這少年可夠傲氣輕狂的。」

「自信,這叫強大的自信,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自信,泥腿子們不會懂。」羅岱將嘴裡的口香糖呸一聲吐在了地上,昂著下巴、撇著嘴,要多拽有多拽,對羅修的信心看著比羅修自己都足。

任瘋狂嘴上沒說什麼,心中卻道:「熱身,爺我但凡開打可沒有熱身之說……」

「嚯!」任瘋狂猛的狂喝一聲,氣勢之盛,讓人覺得彷彿面對槍兵大陣開始挺槍邁進的一刻,背後涼氣上竄,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相比於任瘋狂這種縱橫開拓、大開大合的舒展猛烈氣勢,羅修擺出的軍拳起手式,給人的感覺則是于山巔開了戰旗,不顯張揚,卻彷彿能夠扯動人心中的某些感情線,讓人血液升溫,頭皮發麻,相當的醒神。

漢王道:「若非幾次三番明查暗訪,便是我也不會相信,羅修一天也未在軍營待過。這悟性,簡直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起勢若戰旗獵獵,論勢的精妙純凝,任瘋狂也就是勇士之相,而羅修卻是軍魂之相,象漢王這樣軍伍出身、戎馬生涯的,自然一眼就能辨出孰強孰弱。

任瘋狂也是用的軍拳,不過他的軍拳相較粗糙且剛猛,其中還有一些自己體悟出的變招,卻多是一些刁鑽難防的招式,若軍拳是正,這些自創招便是奇,正奇相輔相成,暗合兵家正理,因此這拳術施展起來,到也很有些威勢氣象。

然而,這些並不是任瘋狂最得意的,他最得意的是『刀兵之利』,這是任瘋狂作為術武者的最明顯特徵之一,拳腳不光是拳腳,更是能量具像化的武器,若這一招是劈砍,那麼便是刀,招未至,已能覺出戰刀揮劈時的凄烈;若這一招是掄揮,那麼便是棍,掛起大風、呼嘯而至,盡顯掃蕩之威;若這招是防護,那麼便是盾,鐵甲鐵壁,沉穩如磐石橫停……

這些具像化的武器可不是虛有其表,而是凝形若實物,甚至超越實物,因為實物絕不會有縮脹之變化。萬千觀眾親眼所見,任瘋狂的一記『手揮鞭』走空,喀嚓!擂台的青石地面被抽的碎石飛濺,寸深指寬的凹痕三米多長、清晰可見,任瘋狂的每一招式,絕對是夾武器之威勢狠利,異乎尋常的強橫。

跟任瘋狂的生猛凌厲比起來,羅修開打以來只能說身法步法可圈可點,按某位觀眾的說法:「我真懷疑這位七少爺是不是鬼!」

如此說並不是說羅修的動作有多妖異、多詭異,相反,羅修的雖然是一直以閃躲為主,偶爾羚羊掛角般的回擊一兩下,但他的動作絕對不會讓人感覺出畏縮、狼狽,而是很有點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的閑庭信步,以觀眾們的眼光水平,很多招式給人他們的感覺是已經打中了,最起碼也是擦到了,可當事人偏偏就沒事,這種身體彷彿是虛無一般,不是鬼是什麼?

當然,觀眾中不乏高明者,象羅真,就絕對屬於此列。「七哥兒厲害啊!步步毫釐、巧妙毫巔,更可怕的到現在避了有一百七十七次了,無一差錯!我算是明白了,除非是高兩三個大層次,以強凌弱轟殺,否則想要勝七哥兒,單打根本沒有可能。」

羅利道:「你才明白?我們早明白了。範圍攻擊,威力不過,凝力攻擊,打不住,術技攻擊?跟七哥兒比拼魂力消耗,豬都笑了。」

啪!利用一次拳腳碰撞,羅修借力暴退,跟任瘋狂拉開了距離,而任瘋狂也因為連續的攻擊受阻打斷而一時再難以組織進攻,所以歷時半刻的激戰終於有了明顯的間斷。

「你現在只有全盛期的七成實力。不得法,有暗傷,調理不當。」

任瘋狂不吭聲,紅著眼珠子就要又上,他敏感的神經又把羅修的這句話當成賣乖示威裝相了。

「哎」羅修抬手阻止,道:「我讓你超越巔峰戰力,然後贏的你心服口服。若我贏了,你聽命於我,我保你財、侶、法、地,不過要一展抱負卻還得沉上幾年。若我輸了,我保你富貴,榮華嘛,只能說機會給你,是否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了。」

任瘋狂這回是真楞了,羅修的神態語氣措辭,都不象是開玩笑,可是……「讓自己超越巔峰?」任瘋狂心道:「你以為你是誰?連對手的身體都能隨意控制?這不扯淡么?」

「大丈夫行事乾脆利落,一言而決,賭不賭?」羅修話音不高、語氣不利,卻讓任瘋狂彷彿置身軍帳,上手就是威嚴的將官,桌上就放的軍令狀,立下軍令狀,敢不敢?

「賭!」任瘋狂嚎叫一聲,鬚髮皆張,宛如暴怒的獅子。

「嘖嘖!掌控人心,手段老辣。」漢王搖著頭微笑著對夏挽風道:「乖女,你把萬里駒一繩子捆成了五品駙馬都尉,老羅家恨你的人不會太少啊!」

「嘻嘻!」夏挽風笑著踮起腳,湊到漢王耳邊,用悄悄話將給羅修寫的那張便簽上的內容告訴了漢王。

漢王哈哈大笑,同時向夏挽風豎起了拇指,主宰自己之命運,這一點,他這個當老子的卻是不及鬼精靈的女兒,決斷,放的下,這個世上能真正做的到的,少之又少。

擂台上,羅修和任瘋又戰在一處,不同於之前,這回羅修的拳上閃爍著新綠的光芒,揮動時,光斑飛舞,如星如流螢,華麗而不刺眼,光是看著都覺得舒坦。

砰砰砰……中拳中腳聲不絕於耳,羅修一旦展開他全形度攻擊、無衰減攻擊,強威力無限連續技及飄拳勁力,再配合上精準到毫巔的身法拳術,措不及防的任瘋狂根本就只有當沙袋的份兒。

「哇!」這下,連好多術武界的人物也禁不住感嘆出聲了。他們都是能看出門道的,自然清楚羅修表現出來的這些技藝所代表的意義,想當初以羅鼎的眼界都看的感觸良多,這些人又哪有羅鼎的那份定力,而且今日的羅修也絕非當初擂戰時可比。

「太好看了!」一個普通觀眾大聲贊。

旁邊的兩個術者恨不得將這人摁倒揍一頓,這種評價簡直是對術武的一種侮辱,結果一掉頭,兩人也很沒風度狂吼:「太強悍了!」

如果說之前的三場比賽人們還覺得羅修的戰力有些虛幻、有些不踏實,似乎欠缺點什麼的話,那麼此刻,這個問題已經不存在了,擁躉者忽然之間就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他們在這一戰中看到了羅修身上那種屬於明星的、難以被模仿和超越的東西,那種獨有的特色,而且,羅修還在繼續讓他們的這種感覺不斷增強,因為任瘋狂被打到吐血塊,被打到暴走了!

吐血和吐血塊絕對是兩個概念,尤其是此時此刻,絕大多數觀眾多看明白了,因為任瘋狂吐的是暗紅甚至發黑的血塊,這代表著體內凝結的瘀傷,代表著難以化解的頑症。而現在,隨著羅修將他痛痛快快打了一頓,這些長期影響任瘋狂的麻煩已經被掃除了,而當事人任瘋狂更是清楚,遠不止那麼簡單,此刻他覺得自己活了二十八個念頭,狀態從未這麼好過,都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超越巔峰,而是超了超越巔峰,好了舊傷又戰力翻三倍,這樣的力量獲得讓任瘋狂產生了虛妄感,彷彿眼前就是山,他也能劈碎,海也能斬開。

腎上腺素大量分泌,任瘋狂的神智也進入超級興奮狀態,而這時羅修通過飄拳的透力針又幫了任瘋狂一把,讓他從極度興奮沉寂入極度冷靜的狀態,任瘋狂仰天長嚎,魂力透體而出,呈燃燒狀,金屬,一片熾白光亮。

「賣相不錯了,已經與遠古時神話中的西方聖靈降臨在聖騎士身上有的一拼了!」

羅修的這句心中打趣之語註定沒有人能聽的到,但仍是有人撫額且一臉黑線,羅皋,幾乎是呻吟的道:「我不知道任瘋狂現在是不是瘋了,反正七哥兒估計是瘋了,估計俊傑會從開創到現在,幫助對手超水平發揮,七哥兒是第一個這麼乾的人。生機指,三倍強度啊啊啊啊啊……」

羅皋說的沒錯,羅修確實給任瘋狂用了生機指,任瘋狂這回是真的能瘋狂一把了,速度、威力,全面提升,每一拳、每一腳,都不是一刀一劍,而是千刀萬劍,這世上的人不知道絞碎機是個什麼玩意兒,否則的話一定會感嘆此刻的任瘋狂跟那種東西是何其的相似,擂台外圍的魂力護盾第一次張開,而且是全功率運作,擂台上全是熾白的各種伸縮的兵器形狀的光芒,彷彿是光天使在舞動他萬千羽毛的光翼,光閃的讓人不自覺的張大了嘴,且尿意漸升,那是一種讓人看著絕望的華麗殘酷,使勁挖掘想象力也想不出那種情況下什麼玩意兒還能是完整的。

羅修也不能,他是木屬,任瘋狂是金屬,金克木,尤其是金強盛起來之後。此刻的任瘋狂,對羅修來說也絕對是巨大的挑戰。

技能『凝神』啟動,神輔的計算系統啟動,戰力全開……除了幾項特殊技沒有展露外,羅修可以說已經在全力應戰了,衣衫不保、鮮血飛濺,但這種時候,才更體現出羅修那種極端冷靜狀態下思維敏銳的可怕和神輔系統下招式精準到位的恐怖,風刀劍雨中,羅修向艘永不沉沒的戰艦,破浪而行,普通人已經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就連實力稍遜些的術者看到的也只能是一連串的幻影。只有羅孝這個級別左右的人,才有幸完整的看到那種精準有效到恐怖的戰鬥招式所帶來的美,以及感受那種震撼。

任瘋狂在挨打!沒錯!儘管他已經超超水平的發揮,他仍在挨打,連續的、強力的、精妙到毫巔的攻擊,來自血肉橫飛卻依然能夠超穩定輸出的羅修,那一刻,『戰旗不倒,軍魂永在』這八個字顯得那麼的蕩氣迴腸,甚至賺人眼淚。

總是有一方要倒下,華麗麗的光翼猛然間一斂,任瘋狂如同山嶽傾倒一般轟然有聲的摔倒在地。他是被羅修擊飛近十米后摔倒的,此時,原本平滑的青石檯面,比秋收后翻犁過的莊稼地還有坑凹不平。任瘋狂的樣子比這地面還慘,體無完膚就是給此刻的他設計的,這位老青年此刻連氣都快斷了,躺在那裡「呵哧、呵哧!」嗓子成了漏風箱。

羅修也好不到哪裡,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超過五十道,一身練功服比街上最慘的乞丐所穿都要低三個檔次,都不光腚,那也是特意做了保護的結果。血自然沒少流,可謂血染征衣。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點血與傷勢是不符的,按照傷口情況,羅修最起碼要比現在多留兩倍的血,但現在傷口雖然看著可怖,仔細看,卻是已經止住了惡化,就彷彿是第一次換藥時的樣子。

羅修向任瘋狂走去,舉手投足之間不顯半分勉強,彷彿一身傷的根本不是他。走到任瘋狂身前,羅修微微一笑,那笑容是任瘋狂很熟悉,從一開始,羅修臉上掛著的,便是這樣的笑容。

「行不行?」羅修說著伸出了手。

「行!」任瘋狂鼓足了氣,笑著大聲的喊。

兩隻手握在了一塊,儘管比例顯得有些不協調,儘管一個比一個慘,但那微笑,那動作,那一幕,卻讓無數人看的咂吧嘴。

「男兒,當如此!」羅鼎微闔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勾起起了對年輕時金戈鐵馬的崢嶸歲月的回憶。

PS:14點31,剛寫完。午飯還沒吃。最後本想整首合適的短詩點睛,初中文化,別說是一首,連一句都想不到,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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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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