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邂逅

?三十六進十八，是抽籤捉對比斗，一天完，九個擂，上下午各一場。賽事並不緊迫，時間也安排的寬鬆，羅修的這場，要巳時二刻才開賽，要求巳時到，抽籤、做做準備，兩刻時間也就打發了。

這天卯時下了點小雨，不到一個時辰便停了。羅修清早一出門，便覺出了絲絲沁人心脾的潤涼，那清新的帶有泥土清香的空氣中都似乎透著甘甜，不知怎的，象什麼負離子含量等遠古文明末期的一些評定環境的術語辭彙就蹦進了腦子裡。

「夏威夷，東方的夏威夷。滄海桑田之後，大晉天下處處都是夏威夷。這天地的興衰枯榮，似乎也只有時間才是惟一的見證者。人類，生命太短暫，眼光也有限的很……」想到這兒，羅修不覺就笑了，他覺得『半傻』的名頭其實挺貼切，便象此刻想的這些東西，說於人聽，又有誰能聽的懂了？走在時代之前的生命是孤寂的，那他這個跨時代的人又該如何形容，死寂？

「七哥兒，不是我說你，你這樣真不好。」

羅修看到了馮清兒嗔怪的小臉。「啊，啊？怎麼了？」

「哥，你流口水啦，還傻笑。」花兒就比較直接了，不過她看到的有些晚了，著急的從懷裡拿手帕時，馮清兒已經在給羅修擦口水了。

「哪有你這樣的，走著走著樂到流口水！」

馮清兒擦的很認真，那專心細緻的模樣有一種滲透著母愛光輝的美。羅修卻是窘的不行，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暗忖：「這人丟的……」這流口水並不是什麼毛病，也不是偶然的，而是月光調換納米細胞鬧騰的。

羅福則站在一旁看著兩人一臉的笑意。

「原來羅家的七少爺過真是半傻，你看這傻起來……」

「如果有這樣的小娘子給我擦口水，我也願意傻……」

羅修多少也算是有些名氣了，尤其是在這賽場，能認出他的顯然還是很有一些的。

「去！去！亂嚼舌根，想傻回自個兒家傻去！」潑辣的曉荷可不管對方認識不認識，是男還是女，說自家少爺就是不行，不過她的樣子水靈青春，發脾氣的樣子也是很好看的，根本沒有什麼威懾力，那兩個議論的仁兄雖然姍姍的躲了，卻多半是因為謙讓，而非害怕。

如今才是辰時過了不久，離著開賽還早，但賽區卻已經是人頭漾漾了，甚至比正式開賽時都多。俊傑會從來都不是一個單獨存在的盛會，它同時還是一次規模盛大的集會。豐收了，兌了糧，廣大的泥腿子們手裡有了些錢，自己或許可以省著點，但婆姨和囡仔，怎樣也要買些吃的、穿的，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臉上發自內心的笑，這便是大半年辛勞最好的回報，泥腿子也有成就感，男人的成就感，雖然他們並不清楚成就感是個啥玩意。

集市熱鬧，羅修早早的來，就是為了逛逛，不為別的，曉荷、曉月，還有花兒，都是如花蕾初綻的年齡，一年到頭悶在家裡，太過委屈了。而且象俊傑會這樣的熱鬧，兩年才一次，攤販中甚至可以看到大晉最西邊來的胡商，稀奇古怪的東西又多，錯過真是有些可惜。

「來碗過橋米線。」勻細的米線，噴香的雞湯、蘑菇肉丁、青蔥一灑、還有亮紅的炸辣子和陳醋可供調味，看著就香，羅修招呼馮清兒幾人，就在路邊攤開吃。

曉荷想說不幹凈，而且以羅修的身份，在這種地方吃飯，真的有些怪異。但又不好意思直說，習慣性的撅嘴道：「少爺，這不好吧？」

「總是支架著，難受，偶爾放鬆一下。」羅修笑呵呵的說。

馮清兒倒是不像曉荷她們這些當奴婢的多心，到桌子的一側的條凳上坐下，笑著和羅修一齊享受這簡單的庶民之樂。

「姐，肚子好餓，吃碗米線吧？」

羅修幾人正吃著，就聽到切近有黃鶯般清脆悅耳的女聲央求。

「還餓？半條街的小吃都被你吃遍了！」

「人家早晨沒吃東西嘛！好啦！吃個小碗。」

「怕了你了，等會兒肚子疼可沒人搭理你。」

隨著話聲，兩個女子就在羅修他們旁桌落座，五官算不得上佳，但那股子秀水的清凈之美，卻給這對姐妹增色不少，不過羅凌更在意的是，這姐妹倆，都是靈者，而且一個靈士，一個靈者，以年齡來看，可以說藝業相當不俗。

本來兩撥人，各吃各的，沒什麼交集。偏偏就有不開眼的遛彎至此，一張口就得罪人，「群美匯聚，秀色可餐啊！買米線的，這些，小爺都要打包！」

「登徒子，可是討打？」幾乎是異口同聲，這邊是曉荷，那邊是那個聲音悅耳的妹妹，兩個丫頭都站了起來，辣味十足。

口出不遜的年輕人就是個死跑龍套的，沒等第二句浪話出口，就碰到紈絝的代表性人物羅岱了。「尤老四，你皮緊也就罷了，看在都行四的份兒上，四少爺免費給你鬆鬆，招子瞎了可就真沒救了，我們家老七你都敢得罪，是不是覺得青龍鎮放不下你了？」

「四少，四少！放我一馬……」

「熱了好幾天，今天五明頭好不容易下了點小雨，你說讓我怎麼放你？」

「四少，跟今早兒下小雨有什麼關係啦？」尤姓青年哭喪著臉，羅岱的話對他來說實在太天馬行空了。

「媽的，蠢！四爺我好不容易消小去的心火又讓你丫的騰起來了！這個理由很厚道吧？來呀，給尤老四嘴上加兩根香腸！」

噼里啪啦一頓抽，打的特別有技術含量，上下嘴唇又厚又紫，活脫脫兩根香腸。連這尤姓青年的幾個跟班也是倒了霉，被沒頭沒腦的一頓胖揍。

自從去年三重樓之後，那十七個家丁都跟了羅岱了，後來又找了個銀侍當頭領，就成了青龍鎮都大大有名的十八棒槌，每人手裡都有一根擀麵杖，一個個手膻的很，揍起人來又快又狠，無大傷還能讓人疼一半個月，在他們手下吃了虧的人可不少。

「老少爺們兒！今兒這頓，我家少爺請了！」棒槌一一亮嗓子，呼啦啦！小攤子上的食客都撤了，就算有那沒聽懂意思的，也被人拉走了。擺攤的是對中年夫妻，身旁還跟著個梳總角辮的娃子，此刻嚇的抱成一團，就好像黑山老妖駕臨了。

棒槌一五兩的銀子直接砸了過去，「去一邊歇會兒，買了一早晨，不累？」

「你這走到哪兒都雞飛狗跳牆的，一天到晚不得操碎了心？」羅修放下碗筷，笑著對湊過來的羅岱說。

羅岱搔著腦袋嘿嘿笑了兩聲，跟馮清兒見了禮，對羅修道：「七哥兒怎麼跑這種攤兒上來吃早點了？」

「你猜？」馮清兒在旁插嘴。

「猜不著。」

羅修接過話道：「還能有什麼原因，路過，看著香，就坐下吃唄。啟哥兒在術營出任務時，瓢喝涼水啃冷餅的時候都有，咱吃碗米線有啥大驚小怪的？」

「呵呵……」羅岱聽別人羅啟好，心裡就爽，聽羅修提，更覺渾身毛孔的舒暢，扭頭對一幫跟班說：「都杵在那兒幹嘛，坐下吃碗米線，自個兒給錢啊。對了，給我也來一碗。」

羅修和馮清兒均是笑。

羅岱撩袍坐在了羅修對面，那位置原本坐著曉荷。

「曉荷呢？」

馮清兒努努嘴，羅修扭頭一看，曉荷竟然跟那對姐妹坐一桌了，同那妹妹唧唧喳喳聊的火熱。

羅岱瞅了一眼那姐妹，向前探了探身子，壓低聲問羅修：「認識？」

羅修搖頭。

馮清兒也是向前探了探身子，打趣的問：「怎麼跟做賊似的？」

羅岱臉一紅。

馮清兒輕咦了一聲，「真有古怪？」

「林家的兩位小姐，林劍岳的妹妹。前年我娘託人給我向林二小姐提婚，被頂回來了。」

許是被聽到了，羅修察覺到姐妹倆在羅岱說話時，都偷偷超這邊瞟了一眼。

「這就不奇怪了！」羅修心中暗道，他指的是姐妹倆的實力。術者都有根腳，象林家姐妹這般年紀實力的人物，不可能冒冒然就出現在青州地面。現在羅岱一提，羅修心中有譜，也就對上號了。

羅修有林鋒林劍岳的資料，其實林劍岳的名字青龍鎮基本都婦孺皆知，畢竟做到朝廷正四品忠武將軍的，滿青州就這麼一位。四品乍一聽不怎麼樣，西京滿大街四品官不要太多，可那得看具體差事，林劍岳手握七萬精銳，節制四州軍備，頗受朝廷器重，是絕對的實權人物，而且羅修還知道，這位比他伯父羅恪都要小著五歲的將軍，四年前就已經是宗師的水準，就連羅孝談起來，都說林劍岳後生可畏，五年內實力必然在我之上。這麼一個人傑，羅修能不知？

馮清兒不關心這個，她更多的是暗自驚訝羅岱跟羅修的關係。這種糗事，象羅岱這種死要面子的人，肯在羅修面前侃侃而談，羅修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馮清兒驚訝的是，平時看起來並無太多來往的兩個人，實際關係居然如此親近。

「要不要打個招呼？」羅岱問。

「不必，俊傑會上，有的是機會。」羅修其實是不想跟這樣才名出眾的女子有什麼瓜葛，卻未曾想一語成讖，羅修今天的對手，恰恰就是林家的大小姐，林詩音。

PS：斷網，剛好。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