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相惜
苻融于軍中之事甚是了解,見他這般執意否認自己是苻融,又見他神色,自然明白他手下人中有朝廷耳目。只是不肯受他恩惠,破口大罵道:「你這卑鄙小人,前秦落得如此地步,均是因你而起。你要殺便殺,說這許多廢話作甚?」
凌雲齊風二人見師父仍是這般不肯低頭,又見謝玄頻頻使眼色,若這般僵持下去,四人恐怕難以脫身。凌雲靈機一動,說道:「師父,您老人家怎麼又犯糊塗啦。您是火龍門的門主楊龍,怎麼說自己是前秦大將苻融呢?」
齊風初聽他說火龍門時,明顯一愣。他從小與凌雲在一起,怎沒聽說過這樣一個門派。向他瞧去,見他不住向自己使眼色,已明其意。隨即附和道:「是啊,師父,您是楊龍,不是什麼苻融。」他怎能不明白凌雲這是為了救師父性命,而編出來的鬼話。
苻融聽他二人這般說,好生氣惱。喝道:「你們說甚,我不是什麼火龍門的門主。我平日是怎麼教導你們的,做人不能貪生怕死,背信棄義。我一日是前秦大將軍,終身都是。你二人若是再這般胡說八道,我非廢了你二人武功,再將你二人逐出師門不可。」他本想甩開二人,但方才受了謝玄一掌,胸口仍是一陣疼痛。掙扎幾下,胸口又疼痛起來。
凌雲齊風二人知此時若不順著謝玄意思,他四人恐怕性命難保。想起師父這一月間的教誨,心下甚是感激。他二人從小就沒人照管,倒也活得無牽無掛。雖是如此,受人欺負時也只能自己面對。
但自從拜苻融為師以來,苻融待他二人雖嚴厲了些,但處處為他二人著想,唯恐二人日後吃虧受罪。眼見師父要被東晉將士抓去,他二人怎能任師父這般。
凌雲索性將心一橫,心道:「今日過後,無論師父還認不認我這個徒弟,我也要將師父救出去。」當即向謝玄說道:「這位前輩,還是您慧眼獨到。我師父前幾年與人動手,被人一錘砸在了腦袋上,以致頭部受了重創。好容易將養好了,腦子卻不好使了。若有得罪前輩的地方,還望前輩瞧在他心智失常的份上,饒過他吧!」
謝玄對他二人微微點頭,見這兩人見機倒快,甚是欣賞。說道:「我就說嘛,前秦大將軍苻融已死,怎會憑空出現在東晉。原來是個瘋老頭,想逞英雄,哈哈……」說完便不再理會苻融,牽了女兒手,朝來路而去。
苻融見他幾人一唱一和,仿若自己真是什麼火龍門的門主一般,只是叫嚷自己不是什麼楊龍,而是前秦大將苻融。時不時夾雜幾句喝罵之聲,儘是數落凌雲齊風二人貪生怕死之類的話。
待得謝玄一行人走遠,寇老道勸道:「你不將性命保住,思量對付慕容垂之事,卻在這裡惱你兩個徒兒作甚?我瞧你就是打架打輸了,腦袋被打糊塗了。你這般讓東晉殺了,對得起前秦列祖列宗嗎?還是說你捨身取義,能解了前秦之危?」他實不想出言呵令苻融,但見他這般,知他心中難受。若不激他一激,恐怕他真會憋出什麼毛病來。
果然,苻融聽了寇老道這幾句話,喝罵之聲便歇了下來。見凌雲齊風二人仍拉著自己,心中甚是苦悶,大喝一聲:「鬆開!」凌雲見謝玄等人已經走遠,即使師父找他為難也是不能了。
聽師父大喝,又想起先前說他的不是,忙鬆開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徒兒只是擔心師父安危,方才出言冒犯,實屬無奈。師父若有責罰,做徒弟的甘領罪責。」說完,磕下頭去,將頭埋在地上,並不抬起。
苻融哪裡不知道他二人心意,但方才二人你一句『糊塗』,他一句『腦袋撞壞了』,心中甚是不悅。雖無將二人逐出門下之意,卻也不願如此輕易饒恕了二人。只是呆立當場,怔怔想著謝玄方才所說。
前秦已舉國發喪說我死了?此意甚是明了,前秦王苻堅定然是贊同我當初所言,不該南下。若是如此,我再回到前秦,他定然羞於認錯,將我暗中處死。只是我身為前秦大將軍,眼見前秦即將覆滅,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觀?
那慕容垂早有異心,當初淝水一戰之時,自己被困,他便沒有及時派兵增援。他如此這般,便是想前秦大亂,好趁機成就一番偉業。只是沒想到,他竟這般按捺不住,已自立為帝了。
轉念又想,前秦雖然破裂,但只要東晉不出兵討伐,憑苻堅的智謀,相信很快便能平定內亂。只是想東晉不出兵,卻又如何能做到?思來想去,實沒有什麼對策。
回過神來,見凌雲齊風二人仍跪倒在地,說道:「你二人怎還跪在地上,還不快去。」
二人聽師父要自己離去,自是不願。但自己方才辱罵師父,那便是大大的不敬。師父既然不肯原諒自己,哭求也是無用。遂恭恭敬敬的磕了八個響頭,說道:「師父保重,他日……」
苻融初見他二人磕頭認錯,只微微點頭,並未阻攔。但聽他二人說道此處,大吃一驚,忙打斷二人話頭,問道:「你二人這是何意?我讓你二人速速弄些吃食來,你二人弄得生離死別一般。難道是見師父方才不肯受謝玄恩惠,你二人怕跟著師父丟了性命?」
凌雲本以為師父叫自己快去,實是將自己逐出師門,讓自己快點離開。哪裡料到師父只是讓他二人弄吃食,忙擺手搖頭道:「不是不是,沒有沒有。我二人這就去弄,這就去弄。」言語間說不出的興奮。
頓了頓,又拜將下去,朗聲說道:「多謝師父!」這才轉身,去那山谷中抓起野味來。
苻融見他二人這般,只是微笑搖頭,臉上頗有幾分無奈之色。寇老道雖不能瞧見他的顏色,心中卻甚是明了,打趣說道:「我可有說錯?你收的兩個徒弟甚是機靈,只一月便有如此功夫,你卻罵他二人不成氣。換做是我,早就高興壞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如今是打算回前秦效力,還是專心教導他二人武功?」
苻融聽他所言,臉現難色,又陷入了兩難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