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雄兵虎踞憾難為(10)
一連三五個,徐晟均是很快猜出。進入後半段時,卻是愈見困難。文菁一邊瞧著徐晟的表情,另一邊又瞧著沙漏。見時間還算較長,就讓他想了一會兒,徐晟也順利猜出。來到第八個時,二人見燈上寫著「會做飯(猜一詞,徐妃格)」。
文菁見他一副愁眉緊鎖的樣子,心下暗道:「會做飯即為知廚,又為徐妃格,各加上足字傍,不就是踟躕么?晟哥哥怎地猜不出這個?」見上半段沙子還剩稍許,又看了看後面兩個謎面,分別是「在家靠父母(猜一離合字)」和「半頂梳頭白(猜花名)」,心下暗道:「『父母』扣『大人』,『靠』扣『倚』,又為離合字,想必就是『大人可倚』了;至於這『半頂梳頭白』,唔,語出自杜子美的詩,從意思來看似乎和花沒有關係,那拆字來看呢——『半頂』為『丁』或『頁』,『梳頭白』三個字,『梳頭』為『木』,『木』和『白』二字可合成為『香』,謎底看來是『丁香』了!」又想了想,似乎無其他可能。
那小廝眼見沙子即將漏光,徐晟依舊犯難在倒數第三個,再見這小姑娘時,看樣子都不在思考,心下暗道:「都說漂亮的女子笨,這話果然不假,看來單單靠這位公子猜出,卻是不可能的了。」
徐晟也察覺到時間不多,轉身看了看身邊的她。文菁忙道:「最後三個謎底分別是『踟躕』、『大人可倚』和『丁香』,對也不對?」她說完後過得片刻,沙漏中的細沙也完全耗盡。
自猜燈謎開始后,文菁一句話都沒說過,現在一下子接連答對三個,不止是那小廝,店家也驚奇不已。那小廝暗道:「看來真正厲害的是這位姑娘,前面都是有意讓情郎表現啊!」
得到店家的點頭之後,圍觀人群一下子紛紛議論:「頭一個全部猜出來的,可真了不得啊!」「看來還是這位姑娘厲害啊,當真是才貌雙全。」一片都是對文菁的讚歎聲。
平日里走在外面,因為文菁的緣故,二人看風景的同時也會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徐晟已漸漸覺得習以為常,對於旁人艷羨的目光有時還會有幾分自豪。而文菁對於成為別人眼中的焦點,倒不會顯露出不自然的神情,但對於像這樣成為議論的中心,會顯得稍稍有些拘謹,習慣性地退到徐晟的身後。
「店家,既然這位姑娘全部猜出,你可不要言而無信啊!」人群中有人高叫道。「這個自然不會。」那店家對二人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說道,「請公子和小姐挑選。」
文菁出來猜燈謎,只是覺得甚是有趣,對那些寶物倒沒有在意。美眸對徐晟眨了兩下,示意他隨意來挑。徐晟不假思索道:「就選那個雪狐圍巾吧!」他這一選擇的用意已是十分明顯了。不止是文菁,在場的大部分人也都已經明白——他們想看看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戴上這條圍巾后的樣子。
在眾人的目光中,文菁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一貫低調的她決意在人群面前高調一回。將頸間的圍巾解下,掛到徐晟雙肩上。試著戴好雪狐圍巾后,對他莞爾笑道:「晟哥哥,我戴這條圍巾漂不漂亮?」徐晟輕輕點頭,那店家贊道:「小姑娘本就是沉魚落雁之貌,在這條雪白的圍巾作為點綴后,當真是渾然天成的氣質!」
文菁又牽起徐晟的手,小鳥依人般靠進他的懷裡,在眾人由衷的祝福中走出這家店。出了店門好一會兒,才聽得身後「我來猜」的叫聲后嘈雜的聲音再次響起。
當二人偎依著走遠時,才發現彼此都為這「擅越禮法」的行為而臉紅到脖子根。徐晟看著她映入雲霞的臉蛋,更教自己傾心和痴迷。文菁停了下來,稍微踮起腳尖,給他將披在肩上的圍巾系好,並問道:「晟哥哥,你說我是戴這條白圍巾漂亮,還是戴你的那條灰圍巾漂亮?」徐晟道:「論哪個好看,卻是不相上下,只是白色更適合女孩子。」心下跟著偷笑:「當然是雪狐圍巾更為保暖了。」
文菁笑道:「我織的那條在人家的鎮店之寶前面,可就一文不值咯。」迷人的笑容中露出整齊的皓齒,潔白無暇。徐晟道:「在我心中,菁兒送的可比別的珍貴多了。」文菁道:「那在我心中,晟哥哥送的這條白圍巾也是萬分珍貴。」徐晟搖搖頭道:「也不算是我送的吧,畢竟最後幾個燈謎我猜不出來了。」文菁道:「前面七個猜出來了,已經很不錯啦。不過——讓我疑惑的是,倒數第三個為何讓晟哥哥卡住了?」徐晟道:「我也想問呢,這徐妃格是什麼意思?」文菁解釋道:「原來是這樣。據說南朝時期的梁元帝只有一隻眼睛,他有個妃子卻也是姓徐。這個妃子嫌皇帝相貌醜陋,每次見都是只化半面的妝,皇帝見了,自然不開心,大怒離去。唐李義山亦有『只得徐妃半面妝』的詩句,這就是徐妃格的來歷。謎底只讀『半面』,去扣合謎面,還必須添上相同的偏傍,才能構成『全面』的謎底。」徐晟驀然明白,說道:「原來是這樣,我還納悶謎底怎麼是『踟躕』了呢,這樣看來,十分合情合理了。不過那最後一個為什麼謎底是『丁香』?」
文菁又向他解釋了謎底的來龍去脈。二人一路聊著,覺著有些累,漫步走進一家酒樓中。剛坐了下來,就見不遠處坐著的卻是鄧肅和宋安平。鄧肅舉起手中的酒杯,朝二人點頭示意,宋安平照舊是一副不聞不問外面世界的樣子,只顧低頭吃著。
鄧肅站起身來,走到他們桌前,壓低聲音道:「既然在這裡遇見了二位,不妨一道去趟李府,有軍事相詢。」二人起身時,卻見那邊宋安平搖搖晃晃,一頭倒在桌上。鄧肅回頭也看到,連忙大踏步走回去,推了兩下,不見宋安平醒來。
徐、文二人看了一下四周,忽見兩名身著黑色勁裝之人朝外面走去。兩人不及細想,急急跟了出去。剛出得門口,卻碰到了周天亮,未等發話,他先說道:「那兩個是金人的姦細,我已經跟蹤多時,表妹和徐賢弟先回去看一下宋賢弟,我來去追!」
返身回到酒樓,鄧肅還在不停地推著宋安平,口中叫道:「宋賢侄,宋賢侄,你醒醒!」徐晟看時,宋安平臉色紅得發紫,像是中毒的跡象,便道:「可能是中毒了。」鄧肅聽罷,不由分說拉住店小二,質問道:「你如何向店裡的客人下毒?」
那店小二慌神道:「小人怎麼敢向店裡的客人下毒?」徐晟道:「可能是金人在城中的姦細下的毒。」鄧肅聽得,一把放開店小二,又搖了搖宋安平,還是毫無反應。
已有十來個人圍住他們,議論紛紛。徐晟正尋思著要不要去尋郎中時,忽聽得有一聲音道:「我來看一看!」聽起來是上官榮的聲音,跟著聲音,他已經走上前來。
上官榮讓宋安平平躺在兩條拼起來的長凳上時,食、中二指已經搭在他手腕的脈搏上。徐、文二人都詫異他竟然會醫術之時,鄧肅卻是急切問道:「有勞這位兄台,他卻是中了什麼毒?」上官榮先是點點頭,爾後卻又搖搖頭,說道:「脈象急促不穩,體內陽氣過剩。」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問道:「是哪個裡面有毒?」
鄧肅仔細想了一會兒,一個詞從他嘴裡蹦出:「茶!」他與宋安平一道吃飯菜,身前的那杯茶是自己獨獨沒有動過的。
上官榮端起茶杯,用手指蘸了點,放到鼻前聞了聞,若有所思道:「看樣子是火烈草?」文菁奇道:「上官叔叔,書中說,火烈草並沒有毒啊。」上官榮道:「火烈草是無毒,但是和常見的茶葉混合后都會產生劇烈的毒性!」鄧肅急問道:「上官兄,此毒可醫否?」上官榮點頭道:「醫是醫得,可是——」他忽然停住,不再說下去。「怎地,需要耗費上官兄大量的功力?」鄧肅試問道。
上官榮想了一會,才說道:「在下雖不才,但也足以將毒素用內力逼出。因為火烈草陽氣極盛,所以在逼出毒素的同時,需要一個女子將其吸出。」鄧肅心下暗道:「原來是這個緣故,女子屬陰,唯有陰氣才能沖淡陽氣。只是,這男女授受不親——」環顧了一下四周,只有文菁一個女子在場,心下又道:「但這是為了救人,不知文姑娘是否——」
文菁在聽到上官榮的話時,就已經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悄悄地用餘光看了一下四周,除了徐晟,其他人果然齊刷刷地望著自己。文菁心下暗自為難:「為了救人,照理說不算男女大防。可是,這也算作親吻,那怎麼行,我和晟哥哥都不曾……」想及此,她頭埋得更深了。上官榮見她這副樣子,心下也是表示能夠理解。鄧肅見她顯然是不願意,也不好來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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