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BOSS的家挺友好
小說中,清安派在觀瀾江上游圈了一大片地盤,三巨頭更是各自坐擁一座山峰,顯得派頭十足,威風極了。
然而真正爬起來,穆白簡直恨不得穿回當初剁了自己的手。讓你裝逼,鍵盤上隨便敲幾下,就出來一座座飛鳥難渡、普通人只能望而止步的大山,現在累不死你!
通往南宮轍的居處——坐忘峰的長台階似乎完全沒有盡頭,三人彎彎曲曲不知走了多久,每次穆白抱著一點僥倖往上一瞧,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沒完沒了的石階。
身側這對父子完全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穆白卻是早就有點不行了。腿酸軟得不像是自己的,心臟在胸腔內激烈地跳動,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來,肺葉里彷彿裝進了個破風箱,呼哧呼哧直響。天寒地凍的日子,竟然出了一身大汗。
他不是愛麻煩別人的性子,特別是這一路來南宮轍已經夠照顧他了,更不好意思開口叫累。是以一開始雖然勉強,還是咬牙跟著兩人的腳步,到後來就越來越力不從心了,腳下打了拐,像麻花一樣擰了起來,步子越來越拖泥帶水,恨不得癱軟當地。這台階長到不科學不說,沿途連個扶手都沒有,想要手腳並用幫扶一下都不行。
不知什麼時候,南宮清晏不作聲地停了下來。南宮轍看看快要強撐不下去的穆白,眼裡倒帶上了幾分讚許:「雖然體力差了點,但還挺有毅力,不錯,是塊習武的料子。習武其實除了極為特殊的功法,需要特殊的身體條件外,一般的就是看性子能不能沉得下來。想不到你小小年紀,韌勁還挺足。」
穆白差點沒趴下,感情爬了半天,這其實是給他的一個小測試,人壓根沒指望他能靠自己登頂。這時再回頭往來路看,點點燈火已在極遠處,來來往往的人影小得像螞蟻,都有點難以想象自己已經爬了那麼遠。
不過南宮轍再一次提到了習武的事,口氣中似乎再尋常不過一般。穆白頗有些難以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受寵若驚般地確認道:「老爺,我以後真的可以習武嗎?」
南宮轍倒真的是個沒有一點架子的人,擺擺手:「你叫晏兒都直接叫南宮了,也別管我叫爺啊老爺的了,叫聲叔叔吧。以後你就跟著晏兒,兩人小時候玩耍有個伴,長大了做事有個商量,挺好。他現在每天習字練武,你也跟著一起吧,不會耍兩下刀槍劍棍,出去都不好意思說是清安派的人。」
得到肯定的答覆,一時間穆白這種表面溫和、內心挺清冷的性子也忍不住升起了一點躍躍欲試來。武林,江湖,千古男兒俠客夢,讀到「男兒何不帶吳鉤」「一劍寒霜十四州」之類的句子,誰沒有起過一點仗劍江湖、揚鞭疆場的心思?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要成了真。
本以為會成為一個端茶倒水看盡人白眼的小廝,混到頂也不過是一個統領一群丫鬟小廝的大管家,沒想到這會兒南宮轍一開口,自己便即將擁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穆白想,前世的牧白也一定是因為這樣的緣由,才對南宮清晏忠心耿耿、至死不悔吧。
捏了捏小拳頭,這回他是徹底下了決心。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現在受恩的成了自己,他也必然要竭盡全力,讓南宮清晏將來不誤入歧途。他是小說的作者,雖然主要視角都放在主角那邊,但好歹也知道許多大事情的走向,希望這一次,能夠讓悲劇不再重演。
前世的牧白只知道愚忠,南宮要做什麼都無條件擁護。他卻傾向於從現在開始,一點一點改變還是個小娃娃的南宮的性格,讓他不要同前世那般,將人生的道路越走越窄。
看著沒有說話,眼睛卻突然閃亮無比、似乎整個人都鮮活起來的小孩,南宮轍笑了笑,彎腰一把抱起穆白,回頭對南宮清晏道:「晏兒,今日為父就考較考較你,看看最近的步伐有沒有長進。」
南宮清晏點點頭,搶先從石階旁跨了出去,身形輕輕一轉就沒了影。南宮轍一笑跟上,穆白這才發現轉過一個彎,還有另一條上山的路。準確來說,這並不能算一條路,陡峭了許多不說,也並不見台階,只每隔十幾步的地方鑲嵌一塊突兀的石頭,看起來怪模怪樣的。
說「鑲嵌」,是因為這些石頭大小太過均勻,間距也基本差不多,實在不像天然形成的樣子。
只見南宮清晏腳尖在原地輕輕一點,嗖地一下就出現在了另一塊石頭上。穆白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傳說中南宮家獨步武林的輕功啊,他筆下描寫起來總是天花亂墜,卻哪有親眼見到來得震撼?
小南宮毫不停歇,一路就這麼往上輕輕鬆鬆地飛竄了上去,跳閃騰挪間絲毫不見拖泥帶水,看起來又瀟洒又優雅。南宮轍臉上露出幾分滿意來,喝了一聲「好」,抱著穆白也飛身跟了上去。這一動,父子兩的輕功立刻就見出了高下來。
南宮清晏的身形很漂亮,腳下規規矩矩,彷彿尺子量出來的一般。一步跟著一步,一點不亂,看得出下了很大的苦功。而南宮轍腳下卻很自然隨意,看著似乎一點譜都沒有,一舉一動卻自有說不出的大方舒展。
南宮清晏還在一板一眼的學習中,爭取不做錯,南宮轍早已不拘方圓,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南宮清晏是個很好強的人,從現在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來。明知道父親一定比自己強得多,卻也不願輕易落後,一張小臉顯得認真極了。南宮轍也不上前,只是如影隨形般跟著他,片刻之間,穆白爬得快要趴下的坐忘峰就見了頂。
在南宮清晏就要登頂的一瞬間,南宮轍步子一順,搶先半步,首先踩在了他的落腳點上。南宮清晏正常的節奏被打亂,頓時微微一亂,但他變招也頗為迅速,右腳在父親腿彎處一勾,斜斜一轉反而搶到了南宮轍前頭兩步。
南宮轍故技重施,身形一晃又搶了他的道兒,南宮清晏這回不依了,未等步子走老,凌空一翻,如鷂子一般撲將下來,伸手便指向父親腿上的兩處穴道,要逼他讓開位置。
南宮轍輕輕鬆鬆避開他的攻擊,大掌一撈,便輕易將兒子整個摟了過來:「不錯嘛,學了兩招就敢在老子頭上試一試啦。又不是不能變道,為什麼非要走得跟尺子量過的一樣?」
大約是方才的兩次變化身形,南宮清晏氣息稍稍亂了一點,小臉上帶了點紅暈,認真回道:「爹爹你說基子打得紮實了,將來才能想怎麼變就怎麼變。」
南宮轍倒是愣了一下:「最初習武時跟你說的這話還記得呢?你這步子火候不錯了,可以開始想想靈活性了。」
南宮清晏卻主意挺大,搖搖頭:「還差一點感覺,再練習練習。走得好了,自然而然就能出變化了。」
穆白看得饒有興緻,不愧是開始時能將主角死死壓制住的男人啊,這麼小就主意這麼正,別的孩子都還拖著鼻涕玩泥巴呢,他做事已經是一絲不苟了。南宮轍顯然也是極為滿意的:「行,你說的也不錯,就這麼辦。」
他是個大忙人,將兩個小的送回了峰頂,對匆匆迎過來的一對中年男女打了個招呼,馬上離開了。
回到住處,南宮清晏似乎自在了一點,話也多了一些,指指穆白,對那個笑吟吟的中年女子道:「李媽,這是阿白,以後就跟我們一起住。」
穆白瞭然,這便是當初南宮母親身邊的李媽了。南宮的母親曾經是名歌女,李媽一直貼身照顧她,後來她難產去世,李媽一手將南宮帶大,也算是半個母親般的存在了。
李媽親親熱熱地將穆白扯了過去:「好嘞,我就說這山頂上太冷清,多幾個人才好呢。這娃子叫阿白?怎麼這麼瘦?以後在這兒要多吃東西,小孩子養得白白胖胖的才好看!」
南宮順著李媽的話又看了一眼他的新玩伴,一掃之下立刻皺了皺眉。這孩子本來就瘦瘦弱弱,乾巴巴的不太好看,方才爬山又爬出一頭的汗,讓一頭稀疏的黃髮貼在了腦門上,顯得滑稽極了。再看看那披風上的兩個手印,立刻潔癖症發作:「李媽,你先帶他下去洗一洗。這一身都給換了吧。」
李媽顯然是知道這小主子的性子,笑著應是。正要帶穆白下去,咕嚕嚕,他的肚子發出了一陣尷尬的叫聲。這一天他跟著王氏跑了大半天,中間不過啃了一點乾糧墊肚子,實在不太頂事,別說方才還爬了好長一段路。
南宮清晏頗為驚奇地盯著穆白的肚子看了兩眼,似乎那裡方才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穆白老臉一紅,餓了有什麼辦法?有這麼奇怪嗎?
南宮似乎明白了什麼,很快轉過眼睛看向別處:「李媽,你先給他下碗面吧。」
李媽於是笑得更開心了一點,帶穆白離開了。
這個晚上,穆白在穿越后吃到了第一頓飽飯。一大海碗分量十足的麵條,上頭卧著一個金燦燦的荷包蛋,翻下去還有肉絲、香乾以及雪菜,誘人的香味勾得他恨不得把碗底都舔個一乾二淨。
李媽翻出了一大堆南宮清晏小時候穿過的衣服,笑眯眯地看著狼吞虎咽的穆白:「慢著點吃,別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