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BOSS他爹有點神
穆白非常想抗議一下,但南宮清晏顯然自作主張地決定好了,強勢拍板。於是穆白的小心肝顫了兩顫,最終沒敢反駁,而且新名字與自己原名同音,聽起來也比較習慣。
兩人接下去倒是安靜了一陣。
穆白偷眼看他小說中的大反派。一般武俠小說中,男主不一定要帥到驚天動地,但一定要一臉正氣,劍眉斜飛和長身玉立必須要有,顯得存在感比較強。而反派BOSS大都逃不過兩種長相,要麼丑到慘絕人寰,要麼美到邪氣血腥,顯得比較有特色。
嗯,不用太糾結「邪氣血腥」到底怎麼和美聯繫起來的,人家殘酷美學可以分分鐘羅列出一大堆的理由來。
在穆白的書中,南宮清晏出身名門,奈何遭遇坎坷,墮入魔道,最終出場時:一身紅衣,嘴角斜挑,漂亮極了的五官帶著說不出的邪氣,黑漆漆的眼睛一錯不錯地仔細掃過在場每一個人,似乎要將他們的樣貌牢牢記住,以便日後上天入地地追殺。
他的容貌成功讓所有人恍了眼,待發現他的紅衣是被血生生染紅的時,又變成了無比的驚恐。
但是現在包子臉的小娃娃一點也看不出來那份邪氣的美感。雖然臉色有點冷,但眼神很清澈,頗為可愛。脊背挺得筆直,一副認真嚴肅的小模樣。穆白心驚膽戰地打量了一會兒,硬是沒看出可怖來,倒是很想伸手捏一捏他白白嫩嫩的包子臉。
南宮清晏忽然開口:「爹爹,停一下。」
有賊心沒賊膽的穆白嚇了一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他的目光落在一排精緻可愛的小花燈上。哎?BOSS還有這愛好?他怎麼不知道?難道在他專註於主角塑造時,反派自己衍生出了新性格?
南宮轍倒是瞭然:「又是幫卓家那個小丫頭帶的呀?我說你對卓家丫頭挺好呀,要不要爹做主跟你卓叔叔說說,給你們定個娃娃親得了?」
卓家!又有一個對上號了。南宮爹爹口中的卓家小丫頭,如果沒猜錯的話,就是本書的白蓮花女主角(之一),男主的本命,反派BOSS的白月光,主角和BOSS結仇的根本——卓傾煙啊。穆白越來越肯定,他是穿到自己寫的書中了。
以前看穿書的小說,總覺得難以想象,似乎那是個紙片版薄薄的、不真實的世界。真正來到了這裡,卻發現所有他落筆不曾到達的地方,都在自發地延伸開來,慢慢地構成一個龐大而真實的故事。
在這裡,反派也有單純的童年,反派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廝也有無奈而艱難的過往。後期殺人如麻的反派也會停下腳步,幫一個黃毛丫頭買一盞小小的花燈。
其實每一個故事的發生,每一個人物的選擇,都不會毫無理由。
看著南宮清晏指了指一盞精緻的小白兔燈,又要了一把小蠟燭,穆白感嘆,原來很早以前,一切便已經有了預兆。
只不過這時,南宮清晏只是用「你無不無聊」的眼神看了一眼父親,一本正經地反駁:「是她再三要我帶的。」
南宮轍哈哈大笑,他也不過逗一逗兒子,老拿一個小姑娘開玩笑總不好,便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買完了花燈,父子倆似乎結束了所有的事,南宮轍牽著馬走向風柳城的西城門,翻身上馬,把兩個小的裹在自己的大披風中,出城后便策馬狂奔起來。
穆白身上裹著南宮清晏的小披風,又和南宮清晏一起被裹在南宮轍的大披風裡,身上竟然捂出一層薄薄的汗來,堵了一天的鼻子竟然通暢了一些。披風中的世界是暗暗的,卻讓人無端感到安心。看看只剩一個模糊輪廓的未來·大反派,穆白想,現在的他,只不過是一個乖乖巧巧的孩子呢。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原本還只是飄著小雪花,後來竟下起了雨夾雪來,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雖然看不見,但穆白的耳畔逐漸充滿了沙沙的雨聲。
南宮轍勒馬在路邊的一個小涼亭中躲雨,將兩個小的抱下馬來。天色比之下午又暗了不少,黑雲翻滾,雨簾一直蔓延到很遠。潺潺的雨水順著亭檐處流下來,掛成了一條線。
等待的過程總是比較無聊。穆白礙著如今的身份比兩人矮一頭,不好先開口閑聊。南宮轍大約也不是個多話的,或者覺得跟小孩子沒有什麼好說的,也不開口。南宮清晏明明還是個小豆丁,卻一副拽拽的樣子,跟穆白前世見過的上房揭瓦的小孩一點都不一樣。
最後還是貨真價實的小孩子南宮清晏忍不住了,看外頭的雨下得沒完沒了,扯了扯父親的袖子:「爹爹,你講個故事吧。」
南宮轍的眉毛打了個結,頗有些苦惱的樣子,沉吟了一會:「唔,好,爹想想。你徐叔叔打水匪的故事有沒有跟你說過呀?」
南宮清晏點點頭:「已經說過了。」
於是南宮轍更加苦惱了,要不是他天生一張嚴肅臉,穆白懷疑他五官都要皺在一起了。仰著臉尋思了一會兒,南宮爹爹一拍掌:「有了,這次說說你馬伯伯手下遇鬼的事兒吧。」
(⊙o⊙)!穆白小小驚了一下,在只有兩個小孩在場,天色又暗下來的情況下,說鬼故事?這老爹真有創意。
不過轉頭看了一眼南宮清晏,見他還是一副波瀾不驚、靜等故事開場的樣子,穆白想,或許這兩個都是重口味的,倒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於是南宮爹爹的鬼故事專場就這麼開始了:「你馬伯伯的一個手下有一次去淮清鎮,聽說那邊有個人中了邪,天天要麼哭喊不休,要麼殺雞打狗。據說是什麼攪家鬼上身,當地人請了個和尚來做法事。你馬伯伯那手下向來膽大,又不信邪,便跑過去圍觀。只見那和尚先是坐在院中念念有詞,接著這麼結了個手印,又向右上方凌空抓了三把。」
南宮轍雙手握拳,拳心朝上,又把兩個小拇指和兩個大拇指伸出來,分別搭在一起,表明便是這麼個手印。
然後繼續道:「……那和尚拿出一個葫蘆來,做了個往裡扔東西的動作。又嘰里咕嚕地念了一通,蘸水到處灑一灑,便說把攪家鬼抓走了,又凈化了屋子,此後家宅可恢復安寧了。眾人看熱鬧的看熱鬧,信服的信服,一個個心滿意足。只有那人是個愣子,冷笑道:『要是抓鬼都這麼簡單,自己來不就得了,要請和尚何用?』旁人紛紛道:『噤聲!不可冒犯菩薩。』那人道:『我就不信這勞什子有效果。』便結了個手印,又凌空向外抓了幾抓。果然什麼也沒發生,於是哈哈大笑著離開了。」
他們此時已身處郊外,放眼所及都是高高矮矮的山丘,冷雨綿綿,行人絕跡。穆白生生打了個哆嗦,知道**要來了。
果然:「然後那人就開始往回趕,天黑了,騎馬走過一片林子的時候,忽然覺得脖子後頭涼颼颼的。那天又沒什麼風,那人覺得有些奇怪,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只見一張七竅流血的大白臉,緊緊地貼在他腦後,正呼呼地往他脖子上吹氣呢。看他終於回頭,慢慢地咧開了嘴,露出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來,那張開的口中,是一截斷了一半的血紅的舌頭……」
穆白並不怕鬼,但在這種環境下,聽這麼一個「傳說中發生在熟人身上」的鬼故事,還是忍不住背後嗖嗖地冒涼氣。他忍不住不靠譜地想,穿書都發生了,有沒有可能鬼靈精怪的也跑出來湊熱鬧啊?
這麼一想,似乎遠近的嗚嗚風聲都可疑了起來,幾乎有種風聲鶴唳的味道。
南宮清晏卻是依舊很鎮定,只是一張小臉綳得更緊了一點:「那後來呢?」
南宮轍道:「那人生生便嚇暈了過去,顛下馬來,摔掉了半條命。回來后迷迷糊糊地躺了半個月,一時清醒一時糊塗的,一直叫著有鬼有鬼,最終也沒救過來。」
還真的出了人命?穆白的汗毛真正地豎了起來。
也就南宮清晏這個腦迴路異於常人的,還能在這當兒以探討學術問題的口氣問道:「那麼說,世上真的有鬼了?」
南宮轍搖搖頭:「誰知道呢?後來你馬伯伯派人去淮清鎮查了一番,也沒查出個端倪來。倒是這事兒傳得挺廣,誰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不過人吶,一輩子連人事都難弄明白,還管他鬼神的事兒做什麼?真遇上了也是命,沒辦法的事兒。」
南宮清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發揮他沉默是金的好品格,再次不說話了。
亭子里又恢復了迷之沉默。穆白快哭了,這這這,氣氛還不如講故事之前呢。
雨終於慢慢小了下去,南宮轍把兩小孩又抱上馬,大披風一卷,準備再次出發。溫暖感蔓延在小小的空間里,穆白心下這才鬆了一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唰啦一下,大披風被拉開了,露出灰濛濛的天光來。穆白奇怪地看過去,就見南宮清晏拉開了披風,一臉嚴肅地回頭看著自己。
「怎麼了?」穆白奇怪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你坐在我前面。」南宮清晏嚴肅地說。
??完全摸不著頭腦的穆白,在同樣不知小孩心裡都想些啥的南宮轍的幫助下,費力地跟南宮清晏換了個位子。
等到坐在身後的南宮溫溫熱熱的鼻息噴在他脖子上的時候,穆白頭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好像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小秘密。未來的反派BOSS,似乎……也沒他表現的那麼不食人間煙火嘛,還真以為他如此淡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