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四
「郊遊？可以啊。」
出乎王童和陳一唯意料的事，祁慧聽完他們倆的建議居然半點沒反對，張口就應了下來。
陳一唯道行淺，激動得險些歡呼出聲，王童到底身經百戰，敏感地覺得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他冷靜地問：「那——去哪裡，什麼時候去？」
祁慧轉過頭看看王童，嘖嘖有聲，「王童你真是……不錯呀，腦子挺好使嘛。」
陳一唯有些懵，胳膊肘悄悄推了王童一把，悄聲問：「啥意思？」
王童痛苦地抹了把臉，「小祁老師您就別捉弄我們了，到底是准還是不準啊？您看現在這天氣，春暖花開、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正是出門踏青郊遊的最佳時段，這個春天一過，我們就要邁入暗無天日的高三，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前途是如此灰暗。作為過來人，您應該是最能理解我們的，對吧。」
祁慧忍不住笑，「你這作文的水平真是越來越高了，張嘴就來。唔，要去郊遊也不是不行，看你們期中考試成績吧。」
「還要等期中考試！」王童和陳一唯齊齊驚呼。
「還有好幾周呢，等到那會兒花都謝了。」
「對，天氣還特別熱，太陽特別毒，女生們都不敢出門。」
「……」
倆孩子你一句，我一句，誓要說服了祁慧才罷休。
祁慧倒也不堅持，想一想，口風開始松，「那你們想什麼時候去？」
「這周末，明天！」陳一唯斬釘截鐵地回道。
「那期中考試——」
陳一唯立刻拍著胸脯保證，「您放心，就交給我們吧，一定讓您滿意。」
祁慧不吭聲了，彷彿在斟酌猶豫，陳一唯和王童屏住呼吸，睜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兩張青澀的臉上盛滿了期待。
「那——好吧。」祁慧輕描淡寫地點點頭，「明早八點半在學校大門口集合，我們一起去敬老院包餃子。」
「啥？」
「什麼？」
倆少年都快哭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他們倆苦苦哀求了這麼久，祁慧一句話就把他們打回了原形。
陳一唯兩眼含淚地求道：「小祁老師，我們能換個別的活動嗎？」比如北戴河兩日游什麼的。
「去南山公園爬個山也行啊。」王童附和道：「就在山腰的湖邊吃個野餐，那也比去敬老院強多了。」
「野餐哪有大家一起包餃子有意思。自己親手做的東西比什麼都好吃。對了，你們倆會包餃子嗎？喜歡吃什麼餡兒的？我喜歡鮮筍肉餡的……」
陳一唯的思維立刻被帶走，「我喜歡豬肉薺菜的，老師您說敬老院那邊有沒有薺菜采呀，那邊不就在郊區嗎？」
「有啊，我去年就去採過。不僅有薺菜，還有蕨菜、艾葉，還能包清明果呢……」
「哎呀我喜歡吃清明果，每年我媽都……」
王童看著面前兩位陷入熱烈討論的師生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話說陳一唯這腦子到底怎麼當上班長的，還每次考試都能進全校前十，這麼容易被忽悠，真是單純得讓人不忍心點破啊。
看著儼然已經被完全說服的陳一唯，王童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看來隔三差五被他哥虐一虐還是有好處的！
回到教室，陳一唯立刻興奮地向大家報告這個「好消息」，同學們一聽頓時炸開了鍋，紛紛拍著桌子怒吼。
「班長你到底怎麼跟老師說的，怎麼就定了這個鬼地方。」
「我可不想去。」
「班長你又被小祁老師忽悠了吧。」
「……」
陳一唯絲毫不受影響，特別語重心長地向大家解釋，「同學們同學們，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大家覺得敬老院沒意思，其實這是一種誤解，我們明天最重要的活動是包餃子，你們會包餃子嗎？大家喜歡什麼餡兒的餃子？我喜歡薺菜豬肉餡兒的……」
陳一唯真不愧是祁慧的得意高徒，轉頭就把她的本事學了個通透，分分鐘就把班上這一群單純孩子的思維給帶走了。王童面無表情地把腦袋倒在桌子上，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寂寥。
………………
周末的早晨，王童醒來得有些晚，抱著被子在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今天還有正事，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翻了下來，洗臉刷牙一分鐘搞定，又急急忙忙地找背包收拾東西，結果一到客廳就瞧見自己的背包鼓鼓囊囊地倒在沙發上，打開一看，東西赫然全都整好了。
王童「嘿嘿」直笑，向莫喬道謝，「還是哥你最了解我，知道我周末起不來。」
莫喬放下手裡的報紙站起身，「走吧，我載你過去。」
「真……真的？」王童受寵若驚，「哥你今天不去隊里嗎？」據他所知，莫喬昨天就歸隊了，說是給哪個姐姐陪練，今天不用去么？
「學校還是直接去敬老院？」莫喬沒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
「去學校。呵呵，要是我想直接去敬老院，難道你還親自送我過去呀？」
「嗯，反正我也是要去的。」
莫喬一句話立刻就把王童給震住了，他目瞪口呆地一動也不動，指著莫喬直哆嗦，「哥你可別跟我開玩笑，我們班上的活動可沒人好意思帶家屬，我今天要是把你帶過去了，保准一學期都是班上同學的笑柄。」
班上那些口無遮掩的牲口們還不得見天兒地取笑他沒斷奶呀！
莫喬回過頭，表情十分無辜，莫名其妙地樣子，「誰要跟你一起去？我去找謝林輝。」謝林輝是莫喬當年的主治醫生，他不僅醫術高超，還研修過心理學，當初莫喬住院的時候曾給過他很大的支持，可以說是莫喬最信任的朋友。
謝林輝是個特立獨行的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前年突然辭掉醫院的工作出國旅遊去了，在外頭晃悠了一年多才回來，回國后發現銀行存款所剩無幾，又趕緊找了個工作，在城郊的南山療養院做顧問醫師。南山療養院與敬老院毗鄰，難怪莫喬說順路。
「你找輝哥啊，早說唄，嚇我一跳。」王童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噓了一口氣。
莫喬哼笑，「我要是你，根本就不會有這種誤會。」
「得了，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諷刺我。」王童大聲道：「我可不是班上那群沒腦子的蠢貨，我的智商是很高的。」
他一得意，就把昨天祁慧忽悠陳一唯的經過說給莫喬聽，罷了又道：「那群傻孩子，被小祁老師三言兩語就給拐跑了，尤其是陳一唯，那小模樣長得多聰明啊，去的路上還雄赳赳氣昂昂地跟我說想去北戴河呢，一轉眼就變成了敬老院，哎喲笑得我肚子疼……」
上了車王童都還在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莫喬發動汽車，一氣呵成地出了小區，剛上大路，他突然道：「既然你這麼門兒清，怎麼也不見你提醒陳一唯一聲？」
「啊？」王童一愣，對呀，他為什麼當時沒有提醒一句呢。大概是因為他知道根本沒有用吧。對於高二狗來說，春遊已經是小祁老師高抬貴手了，自從去年郊遊出了點意外后，學校在這方面管得特別嚴，反正今年開學到現在就沒聽說過哪個班組織過什麼活動。
「說陳一唯腦子不好使，可人家每次考試都能進全校前十。你腦子倒是好使得很，考全校第九十八位。」
王童立刻反駁，「誒誒誒，我那次只是發揮失常，明明上學期期末就是年紀第二十七。再說了，哥你怎麼每次都拿考試排名來說事呢，這樣對青少年兒童的心理成長極為不利，特別容易遭受挫折和打擊，這要是形成了什麼心理陰影，那一準兒都是你害的。」
「只要你能靠進全校前十，我保證不拿考試排名說事。」
王童可不上當，「我要真考進前十位，那咱們還是好好說一說吧。」
他眨巴眨巴眼，眸中露出狡猾神色，「哥，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唄。這不是過幾周就期中考試了嗎，我要是能再前進幾名，你能不能給我獎點什麼東西啊。」
「電動車可以，摩托車不行。」
「啊哈——」王童氣得想扔包，「你眼睛里是裝了X射線嗎？為什麼我腦子裡想什麼你都能猜到。」
「X射線可看不見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鬼主意，笨蛋。」莫喬似笑非笑地瞥了王童一眼，「為什麼要你多讀書，就是為了避免說出這種沒文化的話。看來我逼得還不夠緊，課後作業留得不夠多，得再接再厲才行。」
王童已經對他的嘲諷免疫了，依舊好奇，「那您到底是怎麼猜到的？」
莫喬神神秘秘地笑，顯得特別地高深，「我沒告訴你我一進大學就修了一門叫做《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選修課？A大資深心理學教授授課，理論功底深厚，案例豐富，你值得擁有。」
王童無力地朝莫喬豎起大拇指，「還是您厲害，為了對付我都用上科學研究了。不過——您在學校里聽了聽課就能猜到我想要摩托車，這也太神了吧。」
莫喬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前天回家閑著沒事兒用筆記本上了一下網。我以前沒告訴過你，用完別人的電腦記得要把瀏覽記錄清一清嗎？不然特別容易暴露隱私。」
王童：「……」
車開到學校大門口，王童抓著包逃似的飛奔，心裡頭哽得連再見都不想說了。
「喂——」莫喬從轎車裡探出頭來，帥氣的臉上笑眯眯的，「電動車還要嗎？」
「滾——」王童滿頭黑線，他真是拿這個哥哥一點辦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