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①一二
從阿瑞斯出現在視野中的那一秒開始,安詣的眼睛就粘在他身上取不下來了。
阿瑞斯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雙漆黑的眼眸掃過來,目光相接的瞬間,安詣的一行眼淚毫無知覺地滾落了下來。
阿瑞斯詫異,但他並沒表現出什麼,視線很快從安詣臉上移開了。
安詣低下頭,快速抹掉了眼淚,再抬頭,已經是一臉的傻笑。
喜極而泣是什麼滋味,他算是體會到了。
阿瑞斯的出現,讓整個廣場都沸騰了。不過嘈雜只持續了幾秒,就變得鴉雀無聲。
新生們都是一臉仰慕地望著阿瑞斯,這個開闢了聖星時代的男人,異能者的最強者,是他們的終身偶像。
開學典禮開始。
安詣不知道那些軍校高層說了什麼,他的視線像是裝了過濾器,只容得下阿瑞斯一個人。直到阿瑞斯站了起來,安詣的耳朵才恢復功能,開始「刻錄」阿瑞斯的一舉一動。
阿瑞斯沒有講話,倒是校長頗為激動,驕傲地說道:「聖西亞軍校自開辦以來,就鼓勵學生們良性競爭,設立的獎學金也很豐厚。每一年開學,新生測試的佼佼者,都會在開學典禮上,獲得一枚榮譽勳章。而今年,將由塞恩大人為獲獎者們頒發勳章!」
什麼?塞恩大人頒發勳章?這個往年都被當做幼稚園小紅花的無聊勳章?
學生們頓時一片嘩然,羨慕嫉妒恨的炙熱視線,齊齊朝著每個隊列最前頭的學生投去。而被注視的學生們,卻都昂首挺胸,抑制不住地興奮起來。
安詣自然是最興奮的一個。
他無法抑制自己的嘴角,上揚、再上揚,變成了一個傻笑。
這是誰的安排?我謝他一輩子!
「下面,請每個隊列最前面的同學,上台來。」校長說道。
立刻,每個隊列第一個排頭學生,都整齊地一個跨步上前,井然有序地驕傲往台上走去。
頒獎的順序是倒著來的,安詣跟其他三個學院的第一名排在最末尾,尼莫就在安詣旁邊。
在台邊候場的時候,尼莫悄悄探過腦袋,低聲對安詣說道:「安詣,答應我,待會要忍住,千萬、不要撲向塞恩大人。」
安詣好笑道:「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
這個身體劣跡斑斑,阿瑞斯對「他」的印象本就不好。所以安詣根本沒想過衝上去解釋什麼,也不指望阿瑞斯能夠從「蛛絲馬跡」里認出他來。
頒獎的時間就那麼短短一分鐘不到,安詣需要一個能一針見血地讓阿瑞斯生疑的信息。
安詣的思緒飛快地轉動著——感謝原主是個阿瑞斯的腦殘粉,所以安詣的腦海里有關於阿瑞斯的幾乎全部的傳記。
安詣過濾了信息后,很快發現了一個可用的線索。這裡頭甚少提到阿瑞斯擁有異能前的事情。
關於自己跟阿瑞斯的關係,這些傳記里更是提都沒提,從頭到尾都是「純潔的友情」。
奇怪。
不過安詣的疑惑只有一瞬,現在讓阿瑞斯相信自己才是緊要的。
安詣心中很快有了決斷,同時,也輪到他們上台領獎了。
學生一字排開,每一個隔著一人的距離。而阿瑞斯站在一邊,旁邊的菲爾捧著托盤,裡面盛放著給學生們的獎章。
安詣排在最後一個,但他的視線卻一直緊緊盯著阿瑞斯。
長大了的阿瑞斯,變化真的很大。
當阿瑞斯走到安詣的跟前的時候,他的眉頭快速皺了一下。
安詣自然發現了,心裡頗為無奈——阿瑞斯看來是真的不太喜歡原主啊。
「祝賀你。」阿瑞斯平淡地說道,伸手取了托盤裡的一個勳章,佩戴在安詣的左襟上。
「3234年的北京。」安詣開口了,聲音壓得很低,但語速很快:「你跟我告白的話還算數嗎?」
阿瑞斯的手倏然頓住,他抬起眼,一向淡漠的雙眸中翻攪著驚濤駭浪。
但很快,阿瑞斯就眯起了眼,怒火和殺念迸發:「不管你從哪兒看到的這些信息,你如果敢冒充他、詆毀他,我會親手殺了你。」
「給我一分鐘!」安詣根本沒被他嚇到,倔強地直視著阿瑞斯的眼睛:「如果我說服不了你,我認殺認剮。」
阿瑞斯冷冷地看了安詣一眼,佩戴好勳章后收回手,轉身回到了座位。
該死!
安詣猛地閉上了眼睛,指甲嵌進了皮肉里,才忍住拔腿追上去的衝動。
不行,他不能放棄,錯過這個機會,他跟阿瑞斯之間就不是隔著個親衛隊的距離這麼簡單了。
但是要怎麼辦?
「安詣,我們該下去了。」尼莫拉了安詣一下,安詣才發現儀式已經結束了。
安詣咬咬牙,跟著尼莫往下走,邊走邊回頭看了主席台一眼,卻發現阿瑞斯已經不見了。
安詣心中一痛,難道就這麼錯過了?
卻在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安詣。請跟我來。」
安詣轉頭一看,在主席台旁邊的柱子后,菲爾站在那裡,面上八風不動地說道。
「魯蘭隊長。」安詣叫了一聲,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阿瑞斯答應見我了?」
聽到安詣直呼塞恩大人名諱,菲爾只挑了了下眉,重複道:「請跟我來。」
菲爾說罷就轉身走了。安詣立刻追了上去。
尼莫站在那裡眨眨眼——什麼情況?
安詣跟著菲爾到了教師樓,這裡有一個會客廳,很大,也很安靜。
菲爾輕叩了兩下門,然後直接推開了門,說道:「塞恩大人,安詣帶過來了。」
阿瑞斯就端坐在沙發上,視線如刀地掃過來。掠過菲爾,直扎在安詣的身上。然後阿瑞斯擺擺手,菲爾行了個禮,退出去並關上了門。
安詣站在門邊,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都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了。
但阿瑞斯顯然心情不太好,他盯著安詣,說道:「一分鐘。說服我不殺你。」
嘖嘖,氣勢真強,以前明明是朵可愛的小太陽花來著。
面對阿瑞斯的威脅,安詣反而放鬆了下來。
安詣朝前走了幾步,停在阿瑞斯三米遠的地方。他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道。
「3234年,我們從四川出發去蒙古安全島,到北京的時候,你被感染了。我沒有辦法,只能帶你在城市邊緣的高樓里暫時安頓下來。
你當時認為自己快死了,所以在死前跟我告白,你不想我看到你變成喪屍的樣子。你哭得好傷心,但我卻很高興,我告訴你,我也愛你,就算是為了我,也請你不要放棄。你答應了。」
「當時我們的食物只剩兩瓶水和一個肉罐頭,這些完全不夠。所以我決定出去覓食。我告訴你附近有個糧食站,但那我是騙你的。我找了很久,才在一個小商店裡找到了一袋大米。
但我搬動大米的時候,引來了街道里的喪屍群。一百多隻,我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但你還需要食物。所以我把帶著的三支『蓋亞』變異病毒,全部注-射-了。
我殺死了那些喪屍,帶著食物回到了大樓里。
可是就在門口不遠的位置,我沒能堅持下去。」
安詣看著阿瑞斯,眼眶有些發紅,他懇求道:「阿瑞斯,我是安詣,我回來了。相信我。」
阿瑞斯的表情有些掙扎,似乎想要相信,但又不敢相信一樣。最後他用力咬了下牙,站起來走到了安詣的跟前。
他低頭看著安詣,這張跟他的「安叔」一點都不像的臉。
「信我,阿瑞斯。」安詣仰望著阿瑞斯,再次懇求他。
阿瑞斯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我們在四川住的門牌號是多少?」
安詣一喜,連忙回答道:「青羊區燈龍街29號。」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你三歲,我去英國留學,寄住在你們家。」
「我10歲時候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是什麼?」
「嗯?」安詣愣住,他想了會,然後說道:「那時候我在國內,只給你打了個電話吧,你還為這個跟我慪了半年的氣。」
阿瑞斯笑了,末世前的一切,他都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那是他跟安詣的過去,那是他悉心珍藏的秘-密。
他眼中的質疑開始土崩瓦解,又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喜歡你的?」
「咳。」安詣聽到這個問題,輕咳一聲,略有些尷尬地說道:「你14歲,做夢叫著我的名字,第一次遺-精的時候。」
阿瑞斯第一次聽到這個答案,有些不滿:「那你為什麼一直不接受我。」
安詣無奈,這人白多活了這麼多年,咋還繞這問題上不鬆口呢。
安詣嘆氣,看著阿瑞斯的眼神縱容而寵溺:「阿瑞斯,那時候你太小了。」
是的,你太小了。
安詣總愛用這句話來打發他。他要求去打獵的時候,安詣說「你太小了」;他要求去殺喪屍的時候,安詣說「你太小了」;他問關於性-愛的事情的時候,安詣也說「你太小了」。
這樣的語氣和神態,是那個總把他當小孩的安詣。
阿瑞斯一時間有些眼熱,但他是笑著的。
他用指尖輕輕描摹著安詣的眉眼,不確定地問道:「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安詣伸手蓋住阿瑞斯的手背,讓阿瑞斯的掌心貼著自己的臉。
「我回來了,阿瑞斯。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
阿瑞斯沒有說話,他就像是回到了17歲的時候,現在只有滿腹的委屈和憤懣。想要責怪這個男人為什麼不守諾,想要責問他知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可是話到嘴邊,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阿瑞斯伸手,用力地抱住了安詣,滾燙的眼淚落在安詣白皙的脖頸上,燙進了安詣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