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②18
老鼠的屍體已經堆到了腰高,血液漫過了腳背,但老鼠還在源源不絕地湧來,好像沒有窮盡一樣。
安詣蹲在地上顧著阿卡金和托馬——阿卡金依舊處於麻痹狀態,托馬就更別指望了。
安詣聽見火球爆裂的轟鳴、聽見冰塊凍結的咔咔聲、聽見雷電鏗鏘作響的噼啪聲……
他的手捏得死緊,心臟湧出的血液砰砰地砸在耳膜上。
阿瑞斯撐不了多久的,安詣知道。他不是以往那個異能宗師,他現在頂多到B級的異能水平,他撐不了多久的。
不能坐以待斃,鬼知道這些老鼠到底有多少。
安詣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最後,他頹然地發現,除了那個比一般種植師逆天的精神觸鬚,他什麼也沒有。就連防護罩也撐開不到保護別人的大小。
精神觸鬚能幹什麼?勒死老鼠?他怎麼就這麼沒用!
不、不!不能這麼消沉,快想想,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
精神觸鬚還能做什麼?疏導、治療、安撫、清理異能樹……
異能樹?清理異能樹需要精神觸鬚侵入人體,安詣還記得之前自己砍斷阿瑞斯的異能樹的時候的感受,他能感覺到阿瑞斯的臟器。
能感覺到,對種植師來說,就意味著觸碰得到。
安詣的思維倏然清晰。嘴角咧開——觸碰得到,那自然也能破壞!
精神觸鬚是羸弱的,但是他有精神防護罩,只要讓他的精神觸鬚觸碰到老鼠的身體,他就能攪碎它們的腦子!
安詣眼中的血色一閃而過,他伸手按住托馬的肩膀問道:「托馬,你能照顧好阿卡金嗎?」
托馬整個人都在抖,他從小養尊處優,何曾見過這樣的情景?
但一看到比他還小的安詣一臉決然,托馬突然就冷靜了許多。托馬深呼吸了兩口氣,從阿卡金的腿上抽出了一把能量匕首,沖安詣點頭:「我能!」
「很好。」安詣笑了,托馬能挺住,這讓他倍感欣慰。
安詣拍了拍托馬的肩,然後張開了精神力防護罩,站了起來。
安詣背靠著阿瑞斯站著,越過高高的「屍山」看到了踩在同類屍體湧來的鼠群。
它們才剛爬上屍山,一串火星如煙花串連起,下一秒,火星炸裂、爆成火海一片。但是很快,有零星落網的老鼠從火海中竄出,它們身上還裹著火光,卻彷彿不知道疼一般。
「噼——啪!」
幾道如靈蛇的閃電從一邊飛來,準確地擊中了那些落網的老鼠,被閃電集中的老鼠頓時雙眼爆裂、七竅流血,就著飛奔的姿勢倒下了。
「呼——呼——」
阿瑞斯氣喘如牛,隔著緊貼的背部,安詣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濕透的汗水。
安詣心裡揪疼,咬牙快速說道:「阿瑞斯,聽我說,我能用精神觸鬚殺它們,一會留下一隻給我試試。」
「嗯。」
阿瑞斯應了一聲,聲音虛弱,夾著粗重的喘息聲。
安詣知道,阿瑞斯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隔了兩秒,那些老鼠又從洞里鑽了出來,火光乍現、雷電轟鳴,但是依安詣的要求,這一次,一隻沖著安詣來的老鼠「幸運」躲過了電擊。
安詣嘴角一勾,身邊的空氣波動一絲看不見的氣浪。一條精神觸鬚如箭飛出,表面包裹著一層朦朧的防護罩,準確地集中了那飛奔而來的老鼠。
「嘰!」
一直沉默得詭異的老鼠突然尖叫起來,它踉蹌摔倒,眼珠暴凸、涎水橫流,抽搐著哀嚎,沒兩秒就沒了動靜。
「操,真噁心!」
安詣沒有欣喜,反而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精神觸鬚攪動老鼠大腦的觸感、捏碎它的感覺,真切得彷彿安詣是用手捏碎的一般。
「阿瑞斯,這邊交給我。」
安詣大聲說道,並往後站了些,抵著阿瑞斯的脊背,像是一根堅實的支柱撐住了阿瑞斯的身體。
「嗯。」阿瑞斯在安詣看不到的角度笑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跟安詣並肩作戰,而不是被安詣保護在身後。
安詣的精神觸鬚,可謂是殺人於無形,但這為了保證能夠一擊必殺,精神觸鬚不能太細,四根已經是安詣的極限。
精神觸鬚被拉得細長,圓乎乎的藍色尖端被安詣幻成了錐形,熟練后,幾乎每次一刺就能搞定。
精神觸鬚絞殺老鼠是會耗費安詣的精神力,但是他的精神力有自愈能力,雖然不說是毫無損傷,但這點疲憊對安詣來說太小兒科了。
形勢一下子就變成了一邊倒,老鼠這邊撲上的速度還趕不上死掉的速度。
「嘰!」
突然,一聲洪亮的老鼠叫聲從遠處傳來。所有的老鼠都在一瞬間停止了動作,它們從屍山上退回到洞穴之中,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嗒、嗒、嗒……」接著,一陣規律的輕響傳來,彷彿有人在用棍子緩慢而有節奏地敲擊著地面。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當安詣幾乎以為下一秒就能看到那身體的主人的時候,腦中的精神圖譜卻突然拔了一個尖。
「危——」
「砰!」
安詣的聲音剛出口,異變突生。
他們腳下的地面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泥土岩石轉瞬就變軟、沸騰、凝聚成了一條蛟龍,蛟龍張開血盆大口一聲嚎叫,身體一陣盤繞、化開,如同泥石流一樣,把幾人完全淹沒其中。
不過轉瞬之間,地面重新夯實,但安詣四人、以及那如山的屍山都已經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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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詣感覺到了窒息,然後是精神力使用過度的副作用,頭疼。
疼痛和缺氧雙管齊下,安詣不知道自己迷糊了多久才清醒過來。
安詣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火焰,製作粗糙的火把上跳動的火焰。以及一副讓安詣永生難忘的血腥畫面。
火光映照下,看得清這是一個寬敞的洞穴,牆壁上有火油燈溝、地上也立了不少火把。而在洞穴的中間,堆積著一堆屍體——是那些老鼠的屍體。
在這些屍體旁,還有許多老鼠,它們拉扯著那些老鼠的屍體,然後動作熟練地用利爪撕裂它們同伴的屍體的皮毛、咬斷腦袋,剝成血糊糊的一團骨肉,然後堆積在一邊的一個石台上。
血水順著石台流下,從石台邊的凹槽里流走,然後消失在洞穴里。
安詣瞪大了眼睛,這樣的畫面除了噁心,還讓他覺得毛骨悚然——那些看似訓練有素的老鼠們,到底明不明白它們在宰殺的是自己的同類?
拜此所賜,安詣原本混沌的腦袋終於瞬間清醒,也看清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坐在地上,背靠著一個木樁,上半身被綁在木樁上,兩條腿則被藤蔓編織的繩索纏住,繩索末端固定在地面的一個石釘上。
而在他的旁邊,阿瑞斯等三人也都同樣被捆住了。他們的脖頸上還扎了不少毒刺,阿瑞斯的睫毛在顫動著,而阿卡金和托馬則昏迷著。
安詣心中一動、扭了扭脖子,果然也感覺到自己脖子上扎了有東西。大概因為他的自愈能力,所以才比其他人都早清醒過來。
「嘰嘰。」
這時,安靜如流水車間的老鼠中,突然發出了一聲叫聲。
安詣的心中一跳,連忙垂下了頭,半眯了眼,做出一副懵懂迷糊的狀態來。
「嗒、嗒、嗒……」
熟悉的敲擊聲再次出現,安詣的心跳如擂鼓,他想要看看這個聲音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的,但是他知道那不是明智的選擇。
「嗒嗒。」
那聲音最終停在了安詣的旁邊,安詣的餘光看到了一條長長的老鼠肉尾。
是老鼠?
安詣心驚,記起那些老鼠身上疑似象徵等級的骨頭項鏈,心裡有個糟糕的想法成形——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最高等的老鼠,又是什麼樣子的?
安詣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
當那陣敲擊聲響過後,又響起了一串意義不明的聲音。
安詣聽不懂,但是那聲音抑揚頓挫、高低起伏,很顯然那並非是一通亂叫,更像是一種安詣不曾聽聞過的語言。
那聲音停下后,「嗒嗒」的敲擊聲又響起了,這次是朝著安詣過來的。
當那聲音在跟前停下,安詣的餘光終於看清了站在他跟前的是什麼。
那是一雙腳,準確說,是一雙鼠爪。只有一雙,而不是四隻。
那雙鼠爪前立著一根棍子,金屬質地,上面凹凸不平,但還算筆直;鼠爪后則是一條長長的鼠尾,正是安詣剛才看到的那條。
「不會吧……」安詣心裡驚駭,終於是沒忍住,抬起了頭。
一瞬間,安詣的頭皮炸開。
站在他跟前的,是一隻老鼠,大小和下面那些老鼠差不多。
這隻老鼠是直立站著的,腿部構造跟普通的老鼠不太一樣,方便它站立;它看上去很老了,幾根很粗的鬍鬚垂著,尖端都是白色;它脖子上也掛著骨頭項鏈,不同的是,上面的是人的顱骨,那麼小的顱骨,只可能是剛出生的嬰兒;它一隻前爪蜷在身前,另一隻前爪抓著一根金屬棍子,那棍子的頂端,鑲嵌著一塊上等晶礦,正發著微弱的光芒。
安詣不用費太大的想象力,也知道這應該是一根權杖。
「喂喂,開什麼玩笑……」安詣自言自語,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裳。
那老鼠看著安詣,半晌,它張開了尖嘴,翕合幾下,吐出了兩個發音極其古怪的字:「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