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偌大的教室里,顧辛夷獃獃地站立著,她面前是溫和的英語老師,周遭是相伴了一學期的同窗同學。
窗外還在下著雨,濃密的烏雲遮蓋住天光,玻璃上沾染著灰塵與雨滴。
像是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雨聲,顧辛夷聽見時間隨著淅淅瀝瀝的雨一點點流逝,眼前的事物彷彿只剩下了灰白,英語老師的面孔慢慢模糊,幻化成許許多多她熟悉的人。
在教室里,英語老師問她:「顧同學,你的夢想是什麼?」
在陌生熱鬧的西餐廳里,秦湛的小姨問她:「顧辛夷,你有夢想嗎?」
在山清水秀的十渡,學委問她:「顧辛夷,你的夢想呢?是什麼?」
她的夢想是什麼呢?
她還有夢想嗎?
顧辛夷回答不出來,面對這所有她愛的和愛她的人,她沒有勇氣說出口。
教室里沒有人出聲,雨點的滴答和時鐘同步。
「叮鈴鈴——」直到鈴聲響起,顧辛夷依舊固執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英語老師搖搖頭,收拾起課本,拍拍手說下課。
她沒有再繼續等待顧辛夷的回答,因為顧辛夷根本就給不了她答案。
這是一個沒有了夢想的女孩,不需要浪費沒有意義的等待。
顧辛夷看著英語老師走出教室,慢慢坐下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摸了摸耳朵後面的紋身,長久地嘆息。
人一定要有夢想嗎?沒有夢想也沒有關係啊,還是一樣的生活,每天太陽會上升,月亮會在雲層里散步,花還是一樣的開,日子還是一樣的過,四季會按規律變遷,晝夜會定時交替。
夢想不是食糧,不會因為沒有就餓肚子,也不會因為沒有就瀕臨死亡。
它只是一味生活的調劑品,只是現在的自己豎立在未來的一座燈塔。
但夢想重要嗎?
顧辛夷不想承認,但事實證明,它是重要的。
有夢想的人有奮鬥的目標,也許這個目標終其一生都不可能達到,但當年華老邁,你還可以說,你曾經有過夢想,你也為之奮鬥過,雖然最終沒有達到,但在這條路上的付出,也已經得到了豐盛的回報。
她身邊的人都有夢想。
衛紫的夢想是有朝一日,騎著自行車環遊中國,寒假時候,她已經邁出了一小步,在海南環島騎行,顧辛夷看了她當時拍的照片,衛紫被曬得很黑,頭髮被汗水浸濕,廣闊的藍天碧海成為了她和自行車的背景。
童如楠的夢想是製作一個動漫,當然,這和她的專業一點不相關,她日常最常做的,就是出各式各樣的COS,進步是看得見的,從粗製濫造,到如今的精雕細琢,栩栩如生。
蛋蛋學長的夢想是成為華為公司的高層精英,他會在研究生期間增加學習工商管理,拿到雙學位證書,所以顧辛夷每天看到他,不是在忙,就是在去忙的路上。
敏敏今年大三,她的夢想是繼續在光電這條路上深造,她的成績優異,實驗論文也過硬,早早聯繫好了導師,目前在實驗室做光敏探測實驗。
不只是事業,他們還有愛情,蛋蛋告訴顧辛夷,他和敏敏準備畢業就結婚。
學委也有夢想,她如今的夢想和手語社社長一樣,為聾啞兒童奔走,喚起社會的關注。
大胖二胖分別在實驗室讀研,他們希望將來能站上科大的講台。
而金三胖每天為了年級的大大小小事情操心,但他希望,負責和耐心會成為他當輔導員時候的評語,為他走上政途的夢想添光添彩。
那秦湛呢?他的夢想呢?
晚上顧辛夷在秦湛的辦公室里自習的時候,她問秦湛:「叫獸,你的夢想準確來說,是什麼?」她心裡清楚,卻還是想問。
秦湛正在處理美國那邊傳回來的數據,內容龐大,他用了三台電腦,在演草紙上做著分析。
室內有清清淡淡的花香,秦湛養的玫瑰又開放了,紅色的花瓣吐露芳華。
秦湛停下了手中的筆,沉思片刻后抬起頭。
從顧辛夷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眉峰皺起,睫毛上的輝光像是打了一層霜。
顧辛夷靜靜地等著他的回復。
秦湛敲了敲太陽穴,忽然笑著對她道:「我沒有夢想。」
話語里是理直氣壯。
「為什麼沒有夢想?」顧辛夷又問。
秦湛頗為驕矜自得:「因為我已經是所有的人的夢想了。」
顧辛夷很想拍他一巴掌,笑他自戀,但忽而又想起炮叔說的話:「我想當一個像秦湛教授那樣成功的物理學家。」
是啊,他確確實實是所有人的夢想了。
但顧辛夷知道,這只是他的玩笑話,她再次看著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說:「叫獸,我想知道你的夢想。」
秦湛收斂住驕傲的表情,抿抿唇,鄭重地告訴她:「我的夢想其實已經實現了。」
顧辛夷:「是什麼?」
秦湛彎彎嘴角:「泡到校花。」
他的笑容漸漸擴大,眼底都流瀉出來溫柔,顧辛夷也跟著笑,但心裡卻是千滋百味一齊湧來。
秦湛怎麼會沒有夢想呢?他當然有夢想。他這麼說無非就是為了安慰她,讓她心裡好受。
他想拿到諾貝爾獎,想成為真正的泡利,想照亮一方物理學界的天空。
他的夢想太遙遠了,以至於顧辛夷都不敢提及。
每當他站在講台上,或是出席科技活動時,他的夢想都會給他添上一層光環,彷彿是清冷孤傲的月亮。
離地球38844公里遠的璀璨的月亮。
顧辛夷又想起他小姨說的話:「一個有夢想的人和一個沒有夢想的人,是走不下去的。」
這句話說出來很難聽,顧辛夷當時聽不進去,但現在她漸漸懂了。
她和秦湛的距離相差38844公里。是從地球到月球的平均距離。
顧辛夷再次抬起頭看秦湛。
他再次埋頭於龐大的數據處理當中,草稿紙上是她無論如何也看不懂的公式。
物理是需要天賦的,她再如何追趕,也彌補不了先天的隔閡。
*
臨近學期末,所有課程即將結束,英語四級考試近在咫尺,顧辛夷拿著單詞書狂學苦背。
丁丁在沙發上自顧自地玩著小皮球。
丁丁瘦了很多,托燒烤的福,它回來后不久就出現了口腔疾病,獸醫讓丁丁攝入流食。失去了美味的狗糧和零花錢的丁丁飛快地瘦了下來。
顧辛夷想心疼一下丁丁,但她沒有時間,她得心疼她自己的考試。
她用了一晚上的軟磨硬泡,請秦湛這個大海龜當她的英語輔導老師,大海龜吃飽喝足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了,告訴她:「你其實可以不用學英語,因為這對你來說沒什麼用。」
什麼叫無情無義!這就是!
顧辛夷決定自力更生艱苦奮鬥,自己學好英語。
她背了五十幾頁單詞后,卻再也靜不下心來,因為她收到了秦湛母親的電話,約她在周末見面。
周末是個好日子。
江城五月末旬的這場雨持續了一個星期,在周末稍稍放晴。
天空褪去灰青色,透露出一片淺藍。
她試了好幾套衣服,拍照給秦湛讓他挑選。
秦湛最近似乎很忙,每天開著車東跑西跑的,但好在微信時刻在線。
顧辛夷等了一分鐘之後等到他的回復:「我覺得你穿什麼都好看,當然,不穿的時候最好看。」
顧辛夷回了他一個骷髏頭的表情。
顧辛夷最後還是穿了一件正紅色的連衣裙,剪裁簡約,卻又在細節處有刺繡花紋。
上次見小姨的時候,她穿了一件日常的白裙子,不說別的,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於是她決定總結經驗教訓,先聲奪人。
丁丁也被她一同帶著去了,有了丁丁,她底氣又往上漲了一大截。
和小姨不一樣,秦湛的母親約她在甜品店見面,她去的時候,桌上已經擺上了招牌的紅絲絨蛋糕,鮮甜誘人。
秦湛的母親就坐在白色的雕花椅子上,臉融進夏日的微光里。
這是顧辛夷第一次看見這個秦湛口中陌生人一般的母親,她的年紀看起來比岑芮要大一些,眼角的皺紋很明顯,是歲月一層層侵蝕的痕迹,一件黑白裙彰顯了她的品味。她明顯比她的妹妹,也就是秦湛的小姨的氣質要來的更高貴一些,手上的鑽戒和手環透露著她富足的生活。
她的臉和秦湛肖似,特別是眼睛,都像是一汪湖水。她年輕的時候定是個美人。
顧辛夷這樣想著,主動開口和她打招呼:「阿姨好。」
秦湛的母親笑著和她答話,態度親近又溫和。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但顧辛夷依舊繃緊了腦袋裡的一根弦。
丁丁乖乖地趴在她腳下舔著自己的皮毛。秦母的話題就從這裡開始:「這是秦湛從伍教授那裡領養的小狗丁丁吧,還真是可愛。」丁丁聽見有人叫自己,蹦起來探頭探腦地叫喚了一聲,似乎很是高興。
不得不說,秦母的段位高得多,一下便拉近了距離。顧辛夷點點頭,替丁丁順了順毛。
「秦湛小時候也喜歡小動物,他養了一缸子金魚和一隻大烏龜。」秦母手指交互摩挲,「也不怕你笑話,當時我和他父親的感情不是很好,所以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他,他一個人在家裡挺孤單的,就會和烏龜說話。那時候,我都害怕他以後就和烏龜過了。所以聽說他交了女朋友,我和他父親都很驚訝,很抱歉的是,我們沒有提前來見你,你不會生氣吧?」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秦母的語氣很好,顧辛夷也自然順著她的話說:「怎麼會?你們忙,我和秦湛也知道的。」
秦母擺擺手:「上次他小姨找了你,我原來還不知道,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得說一聲抱歉的。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是那種不開明的家長,不會做壞人姻緣的事情。」她頓了頓,又道,「再說,秦湛也長大了。」
長大了。這個詞語的意義很多,在秦母的言語里,是無可奈何的後悔。
顧辛夷不知道秦母當年的想法和遭遇,但在她看來,秦母如今的痛苦是不值得被原諒的。
在秦湛最需要愛的年紀里,家庭沒有給予他相應的溫暖,庭院深深,他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童年的缺失造成秦湛如今性格的清冷,很少有人能讓他卸下心防。
顧辛夷點點頭:「我來之前,秦湛告訴過我,無論你們怎麼說,我和他都會一直在一起,但出於我父母的角度考慮,我還是希望,能得到你們的祝福。」
她把態度擺的明確,秦母也點頭,道:「我們會祝福的,他小姨的立場和我們無關,你……」
「我知道。」顧辛夷微笑。
秦母和顧辛夷之間的說話漸漸減少。
她們能說的話題其實很少,秦母日日忙於交際,出席宴會,顧辛夷還是個大學生,她們之間的代溝很大,秦湛是唯一的紐帶。但秦母不了解秦湛,她只能反覆地訴說秦湛兒時的片段經歷來掩飾她對秦湛的生疏。
秦湛離家十餘年,這時間,早已經讓一個孩童成長為大樹。
「……」
說到最後,秦母問她:「你們有商量過什麼時候結婚嗎?」
顧辛夷想了想,搖了搖頭:「不過到時候,應該會請您來的。」
秦母笑了笑,片刻后又問道:「秦湛以後大概就和科研打交道了,那你呢?以後你是走光電這條路,還是繼續畫畫?」
畫畫?顧辛夷抬起頭疑惑地看著秦母。
「秦湛不是買了你的畫嗎?我記得,那是他唯一一次參加宴會,拍下了你畫的三幅畫。」秦母輕聲細語地解釋。作為秦湛血緣上的母親,她過問一句他們的生活,並不突兀。
顧辛夷悄悄握拳,深吸一口氣,敷衍笑著回答:「看情況吧,還不確定。」
秦母也不再多說。
這頓下午茶是秦母付的錢,她走時還給丁丁買了一盒餅乾做的磨牙棒。
丁丁很歡喜地叼著磨牙棒跑來跑去。
秦母沒有提出要去往秦湛的居所看看的請求,也沒有說要和秦湛見面。
或許這些請求她都已經和秦湛說過,但被拒絕了。
不過這都不關顧辛夷的事情了。
她蹲下來替丁丁把餅乾盒收好,看著秦母遠去的背影低低道:「丁丁,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沒有夢想了。」
丁丁似乎不滿意,用鼻子頂了頂顧辛夷手裡的餅乾盒。
好吧,丁丁也有夢想,它的夢想是希望可以隨時隨地磨牙。
*
被未來婆婆約見,在老一輩的看來,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老顧雖然不待見秦湛,但還是很在意秦湛家裡的看法的。
畢竟那是女兒的歸宿。
當天晚上,他就打來電話問了顧辛夷情況,顧辛夷撿了重要的,一一給老顧和岑芮說明,她略去了之前和秦湛小姨見面的不愉快,只說了秦母態度和善,似乎還挺喜歡她的。
老顧聞言就哼哼開了:「那可不是!我女兒,誰會不喜歡!」語氣自豪極了。
顧辛夷正領著丁丁散步,丁丁一下午都咬著磨牙棒,一盒子餅乾被它消磨地很快。
夜風裡,老顧的聲音和風聲一起灌進耳朵里,他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家裡的開心事。
顧辛夷一路聽著,打完電話,在路口遇到了手語社社長。
社長見她老熟人,二話不說,遞給她一張傳單,是手語社新一期的活動,依舊是陪伴聾啞兒童,但標語已經改了,——「讓他/她聽見你的聲音,讓我們捧起他/她的夢想」。
社長告訴她,他們正準備在校園範圍內籌集善款,為聾啞兒童換上一批適合的助聽器,首批申請的人裡面,就有小女孩圓圓。
顧辛夷看著宣傳單很久,捧起一個人的夢想需要的力量太大了。
她想了想,疾步跑回宿舍,把秦湛給她的一千七百三,全部捐了出去。
社長得了第一筆數目如此龐大的善款,臉都笑開了花。
顧辛夷重新撥通了老顧的電話,她問老顧:「爸爸,人都要有夢想嗎?」
老顧沉默片刻,道:「要有。」
顧辛夷抱著丁丁,聲音哽咽:「可是我忘記我的夢想是什麼了。有好多好多人問我,英語老師也問我,可是我就是答不上來,爸爸,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說不出口。他們都有夢想,秦湛也有,只有我沒有了。」
多日來的眼淚在這一時間全部落了下來,她蹲在角落裡,面前人潮湧動。
老顧也哽咽了,他說:「你的夢想,爸爸還替你記著,你想做一名畫家,為爸爸媽媽畫一幅婚紗照。」
顧辛夷泣不成聲。
是啊,她曾經也是有夢想的啊,她從四歲開始學畫,一直到十五歲,顏料膠水亞麻布以及筆刷佔據了她全部的時光。
四歲的時候,她說她要做一名畫家,岑芮女士高興地眼淚都掉了下來。
七歲的時候,她得到了人生第一個全國獎盃,老顧在老家擺了一天的酒席。
十歲的時候,她還說她要做一名畫家,老顧給她訂了最好的亞麻布,供她塗鴉。
十四歲的時候,岑芮女士的生日上,她說她要做一名的畫家,在他們每年的婚禮紀念日上,都送他們一幅漂亮的婚紗照。
但這個夢想,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就提前宣告結束了。
夢想的代價太沉重了,她為此付出了慘痛的教訓。
她退縮了,所以夢碎了。
老顧和岑芮從此隻字不提。
但他們還是記得的。
她忘記的夢想,還有老顧和岑芮記得。
替她記得。
但她記得什麼呢?她只記得梅里雪山的雪崩,記得鋪天蓋地的白色,記得漫長的等待,記得刻骨的寒冷,記得一個曾經沒有了一半聲音的世界。
她還記得治療時候旁人的憐憫或者幸災樂禍,記得惋惜或者輕笑。
那些沉甸甸的記憶,壓垮了她撿回夢想的橋樑。
可這時候,她聽見老顧的哭聲和岑芮的笑聲,突然就釋懷了。
她忽然想起家裡被上鎖的畫室,被封存的油畫,想起岑芮女士偶爾的掉眼淚,想起老顧總是故作輕鬆的姿態。
托起一份夢想需要力量太龐大了。
這些年裡,老顧和岑芮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她的夢想是帶著一家人的期許的,是值得她堅持下去的。
她哭著告訴老顧:「那我以後還畫畫好嗎?可是我很久沒畫畫了,把你畫的不好看了,怎麼辦?」
老顧說:「沒有關係,你把你媽媽畫的好看一點就可以了。」
夜色里吹來風,把天上的雲朵捲走,露出燦燦星河。
丁丁嗷嗷兩聲叫喚,把剩下的磨牙棒都扒拉出來,擺在顧辛夷面前。
磨牙棒上都是灰塵,顧辛夷看著丁丁黑黑的大眼睛,又是哭又是笑。
*
丁丁這麼懂得體貼人,顧辛夷很樂呵,又帶著它重新買了十盒磨牙棒,丁丁滿足地叼著袋子,往秦湛家走。
她也跟著往秦湛家走。
她想見到秦湛,想告訴他,她也有夢想了。
這對很多人來說,都無關緊要,但對她來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她要把這件事情分享給她最喜歡的人聽。
她去到秦湛家的時候,秦湛還沒有回來。
他很忙,但顧辛夷願意等他。
秦湛回來后,她興奮地抱著他的脖子,給他講這件事。
大抵是太興奮了,顧辛夷有些語無倫次,但秦湛還是耐心地聽著,抱著她做到沙發上。丁丁也叼著一根磨牙棒,湊過來坐著。
「叫獸,你以後要做一個物理學家,而我要當一個畫家,我們很相配,你開心嗎?開心嗎?」顧辛夷在他腿上動來動去。
這一個「相配」取悅了秦湛,秦湛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很開心。」他頓了頓,又道,「那你要給我們畫婚紗照嗎?要把我們都畫的好看一點。」
顧辛夷紅著臉重重地點頭。
秦湛看著她酡紅的臉頰,覺得多日來的疲憊都消失了。
他抱起顧辛夷去往書房。
房間里依舊是簡約的黑白裝潢,黑牆上掛著她最後畫下的三幅畫《手》《眼睛》《耳朵》。
秦湛一直都帶在身邊,隨著他漂洋過海,隨著他度過每一個日夜。
「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顧辛夷道,「你要送我禮物嗎?」
「對,慶祝禮物。」秦湛颳了刮她的鼻尖,把電腦打開。
上頭是三所法國名校的面試通知書。
巴黎美術學院、國立裝飾藝術學院和里昂國立美術學院。
這是法國國內三大名校,培養出過許多油畫界的名家,而岑芮女士就畢業於里昂國立美術學院。
顧辛夷忽然明白秦湛為什麼這段時間一直很忙,他一直忙著做這件事。
書房裡她當年的畫作反射著星光,秦湛抱著她,對她說:
「顧辛夷,你的夢想,我會替你記得。」
她的夢想,就算被她自己遺忘,還有許許多多愛她的人替她記得。
【表白日記】:
把酒店帶回來的套套用完了。
感覺——
沒有不帶套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