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不能跟你走

「媽，大哥——」彼得的聲音被爆炸聲吞沒。

彷彿是一瞬間點燃了堆積如山的火藥桶，那雷聲，比之前的爆炸聲還要響幾倍。爆炸聲透過空間，傳到他們耳中，如果不是蘇筠水急中生智，以水為盾，護住了三人，那一聲巨響，幾乎要把他們都震得暈死過去。

煙霧瀰漫，那層空間也被炸出了顯而易見的裂痕。

這是多麼大的力量！蘇筠水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彼得見無人回答，乾脆從蘇筠水肩上躍起，小小的身子竟像是一支離弦之箭，朝空間狠狠抓去。

這一次，那空間的外壁應聲而碎。

雷珠子已經結束了它的使命，化為虛無，空間一碎，只聞見濃濃的焦糊味，蘇筠水皺眉，隨即也跟著跑過去。跑到一半，見寧唐勉力支撐，她知道寧唐擔心什麼，乾脆將寧唐也架起來，一同往前面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在衝過去的時候，竟看見有一團黑色的東西，朝著林筠的方向飛去。

也許那只是焦糊了的濃煙。

先是雷光，又是炸響，她們又緊張，此時頭都有些發暈，濃煙也將視線都模糊了，一時間，確實難以分辨出那兩位如今情況如何。

畢竟是魔神啊，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蘇筠水安慰自己，一邊找，也一邊喚著林筠。然而，回答她的卻只有寧唐緊張的心跳聲。

她的心愈發沉了。

林筠該不會是想和林頌遠同歸於盡吧？

雖然這林筠平日里對她不算多好，可她好歹也叫了林筠多年母親，此時心中也難過起來。寧唐叫不出聲音，也走不動，靠在蘇筠水的身上，更比她焦急數倍，蘇筠水只覺得手上潮濕，一側頭，卻看見寧唐的眼淚已經濕了一臉。

彼得先她一步衝進煙霧，卻也一直沒有出聲。

莫不是……

蘇筠水握著寧唐肩上的手，就更加大了幾分力道。

「別哭啊，小唐姑娘，你都知道我是魔神了，自然也該知道，魔神不是那麼容易就死的。」卻是林頌遠先從濃煙中走了出來。

而寧唐也就在這一瞬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可說出的話卻有點惡狠狠的意思：「你真是……」

她話到嘴邊，卻突然頓住了，她看見林頌遠靠近心臟的左肩，衣服已經被炸毀，而那裡的皮膚，更是焦了一片。

「你過來，我有葯……一會兒你去診所看看。」她這麼說著，就真的從空間里取出一個急救箱，從裡面翻翻揀揀。

「不用了，不是都說，禍害留千年嗎？我這才活了二十多年，是吧？」可林頌遠還是依言走了過去，給寧唐看自己的傷口，他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復原。

「你看，一點都不疼。」

那傷口復原的速度，讓寧唐拿著藥膏的手抖了一下，她一雙圓眼睛骨碌碌地盯著林頌遠的臉，似乎是在探尋，也似乎是要求證。

「你……不裝傻了？」寧唐的聲音還有些澀，她臉上還有未乾的淚水，就掛在臉頰，林頌遠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將她的殘淚拭去。

女孩子的皮膚，柔嫩而溫暖，可那淚水卻是微涼的，他的手就有些捨不得離開，而是按在了寧唐的肩膀上：「你不是都看見了么？你……怕不怕？」

「反正不管什麼樣兒，還不都是你？」寧唐有些想笑，可是想必她是哭得久了，此時露出笑容，就顯得有些怪異，「唔，不過這麼看，好像是比之前那傻乎乎的樣子帥了點……」

「哪是一點點？」

聽她這麼說，林頌遠的眉梢也多了幾分笑意。那笑意立刻被寧唐發覺，似乎是為了掩飾羞意，她馬上就瞪起眼睛：「你這次可把我坑慘啦！如果你……」她想說，如果不賠償她損失費，她就天天跟著他要債，可是話到嘴邊，她就想起了自己當初是為什麼離開。

林頌遠自然看出了她的變化，他自然知道寧唐顧忌什麼，可也不說破，他的聲音淡而溫柔：「沒關係，別怕。」

眼看著林頌遠無恙，可彼得和林筠依然蹤影未見，蘇筠水焦急萬分，可有眼睛的都知道不能在此時去問林頌遠，她一咬牙，也要衝進濃煙里，卻見一隻小黑貓，托著林筠的身子，慢慢從煙霧中走出來。

是的，是拖著，林筠的身子被異能托住，並未著地，可是她雙目緊閉，再看彼得的樣子，她心中就咯噔一聲。

「母親？母親這是怎麼了？」她托住林筠的背，將林筠抱住，感覺到林筠尚有鼻息和心跳，她這才鬆了口氣，問道。

她不會看一隻貓的臉色，卻會看彼得的臉色。以她對彼得的了解，此時彼得的心情絕對是差到了極點。

生母和大哥相殘，為的卻是他，此時這兩個情況都好不到哪裡去，而林筠更是昏迷不醒，想想也知道他心情也不會好。

只是，林頌遠身上尚有焦糊痕迹，林筠身上卻並無明顯傷痕，然而此時昏迷不醒的，卻是林筠。

那顆雷珠子，主人分明是林筠，怎麼看起來林筠的傷勢竟然比林頌遠還重？

感覺到了蘇筠水的目光，林頌遠也朝這邊看過來。他的神色毫無異樣，對著她和彼得，甚至還笑了笑，只有目光落在林筠身上的一瞬間，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幹嘛都這麼看著我？」林頌遠拉著寧唐的手，上前兩步，道，「都是明白人，她沒什麼大礙，我今天只是來帶寧唐走的——小唐，你願意和我走嗎？」

「我當然……」寧唐的臉上，一瞬間發出明亮的光，可是那光芒很快就被蒙上了陰影，話到嘴邊也轉了個彎，「我們走好不好？你不是要訓練喪屍演馬戲嗎？我們就走得遠遠的，反正我們有得是時間，就慢慢訓練它們，好不好？不讓任何人打擾？」

「嗯，如果它們不聽話，那就換一批。」林頌遠似乎聽懂了她的意思，也似乎沒聽懂，可他的語氣依舊溫柔，「我們會君臨末世，讓所有人看我們巡迴演出。」

寧唐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可是腳下卻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

「我不會勉強你。」林頌遠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要走，可是馬上就被一隻貓攔住了。

那貓兒太小隻，如果不是他停得快，人又警醒，恐怕真的會踩上去。

「彼得，你這是什麼意思？」林頌遠的心情不佳，對著兄弟，也沒客氣。

「大哥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彼得毫不退讓，橫在林頌遠的面前，偏著臉兒看他，「今天你不能走。」

此時的林頌遠不止面容蒼白，連嘴唇也失了血色，看著彼得的時候，臉上就多了幾分探究，許久才笑嘆道：「終於連你也不站在我這邊了。」

「我想大哥好，可也不想看著母親死。」彼得此時心中也是千頭萬緒，無從說起。

對他來說，不管大哥是君臨末世，還是當個馬戲團長，都無所謂，他一共就這些親人，他想看著他們都好。

這就足夠了。

可是今天，就在剛才，他再次親眼看到自己對母親的重要性……

溫迪說得沒錯，如果他真的跟著林頌遠走了，或者就這樣死去，以現在的林筠，絕對是會去和林頌遠拚命的。

大哥自然是不會要了母親的命，然而力敵勢均，生死須臾，這又有誰能說得准？

如果林筠的雷珠子再強一些……如果林頌遠用鬼手琥珀制住林筠之後，沒將她放過……

他的犧牲，不會給親人帶來任何好處，稍有不慎，更會帶來相反的效果！

也許是因為在研究所長大，所以他對缺失的感情更加珍惜，他放在心中的不過三人而已，可他們卻偏偏彼此為敵。

「那你是要殺了我么？」林頌遠的表情似乎結了霜，眼中似乎有嘲諷的意思，「聽你母親的意思，殺了我這個『大哥』？」

他自然知道，彼得不會那麼做，他這樣說，是想讓彼得讓開。

剛才和林筠的一番惡鬥，已經讓他損耗良多，林筠不要命似的搶攻，他應付起來，也是有些吃力的，而林筠被稱為研究所的天才，更將他身上的要害摸得清楚。

林頌遠閉目，緩緩出了一口氣。

纏鬥，賣破綻，引他出手，最後看準他的命門。如果他手中沒有鬼手琥珀，現在昏迷不醒的，應該就是他了。

易地而處，他那血緣上的好母親，可會饒他一命？可即使這樣，對著林筠，他還是下不去手，就像是對著寧唐，他總是習慣裝瘋賣傻博她一笑那樣。

可他雖然勝了，可那損耗一時半刻卻補不回來，他還需要時間，需要……

如果此時，彼得和他動起手來，他也沒有十足的獲勝把握。

畢竟是魔神候補，此時彼得雖然也被身體所限，但也有他一半的實力。

他將目光放在了彼得臉上。

「大哥分明知道，我不會。」在夜色中，那一雙貓眼格外顯眼，可林頌遠還沒鬆口氣，就聽彼得繼續道，「不過大哥還是留下，等母親康復了再走。」他知道，這是擔心他走了，林筠的情況惡化。

雖然不願意，可這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有得是辦法脫身。

彼得的下一句話，才真的讓他眸光驟變。

「大哥，我不能跟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