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三星
三星軍校是一座擁有幾百年歷史的老校,森爵曾經從這裡畢業,要學的軍事科技日新月異,可軍校的核心還是一樣的簡單直接:踏實、忠誠、奉獻。現在森爵每天散步的地點變成雷打不動的參觀軍校歷史——這是歐少尉強烈要求的,讓他耳濡目染尋找一些軍人氣節。
森爵沒有異議,畢竟歷史是最好的沉澱物,即使他找不回所謂的「氣節」,熏陶一下也是可以的。
校史中最特別的是那條軍事長廊,銀色金屬背景下有大大小小的星座坐標,在坐標上懸挂著各個年代的人物照片,第一第二依次是珏寧,大厄爾尼大將,都是戰功榜上赫赫有名,主宰過帝國命脈的將軍。
森爵甚至在前方找到了自己,他看著掛在英仙座旋臂上的照片,那時的他大概200來歲,眉眼中透著一絲青澀,嘴角掛著無所畏懼的微笑,穿著一身深藍色太空軍服。而身邊那位同仁的照片就要嚴肅的多,眉眼深邃,嘴角緊抿,神態透露著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堅毅。
歐少尉站在森爵身邊,指著那張照片語氣呢喃的說:「我天!真是帥的一比,黎洛少將是我的偶像!雖然他的時代跟我差了快四百年,不妨我對他擁有一顆赤誠的少女心。」
森爵看著將腦袋貼在牆面顯得毫無形象的歐少尉,心中充滿了懷疑,少女心是什麼東西,確定你有嗎?再說,你不是霍德希汶的忠實粉絲?森爵仰頭看著黎洛的照片,他和自己並排在一起,黎洛簡介中的年齡已經永遠的停在了落日紀年,又是一位英年早逝的將軍。
森爵不禁說到:「我好像聽過這名字。」
歐少尉嘆了口氣,「那是當然,爵爺,你和黎洛將軍情同手足,形影不離,一同參加了落日星戰,黎洛將軍永遠的留在了倫琴星,隨著那顆星球飛灰湮滅。」
森爵鄭重的盯著黎洛的照片,努力從腦海中尋找一絲回憶。似乎有個青年站在高處,伸出手對他說:「阿森,你過來,我們去看那台新機甲。」另一個青年揚起下巴,抬頭快活的調侃:「我同意,可是你得小心將軍打斷你的狗腿。」
往事像浮光掠影,在森爵的眼前一閃而逝,快的他幾乎抓不住,森爵遺憾的嘆息:「有點印象,不過只是一個畫面。」
歐少尉站在他旁邊,驚訝的問:「竟然能想起一個畫面嗎?」
森爵點頭:「嗯,應該是有關這位黎洛的。」
歐少尉靈光一閃,拉住森爵的手腕往校史室狂奔,森爵被她拖著踉踉蹌蹌的追問:「你做什麼?」
歐少尉回過頭激動異常的說,「爵爺,能有一點片段我們就要把握住,或許這是一個突破口。」
森爵掙扎著說:「能不能慢慢走過去。」
歐少尉像位追風少女,森爵則是被她牽著的遲緩爺爺,她欣快的說:「不行,機會稍縱即逝,說不定等會你就忘了。」森爵回憶著剛才浮現的畫面,這會反而更清晰了,青年站在二層樓高,夠出半個身子伸長手,向站在樓下的自己大喊,青年的表情透著期盼雀躍,和照片上不苟言笑的他形成了強烈對比。
「別急,我真的記得。」森爵正說著,歐少尉已經拉他到了一扇大門前,歐少尉通過門禁上的瞳孔識別系統,一間偌大的暗室出現在面前。歐少尉將森爵摁在正中的座椅上,語氣神秘像是在訴說一個驚天秘密:「校史放映室,爵爺,從前我常在這裡打發時間。欣賞我心目中的唯一男人——黎洛少將。對了我得補充一下,現在還多了陛下。」
森爵聳肩:「先不說你把我放在何處,如果就他們兩個在你心中是男人,你爸呢?」
歐少尉戲謔的笑了兩聲:「爵爺你當然是我心目中的陽剛男神。」
森爵動了動眉毛,不過歐少尉也不怕他生氣,反正暗室這麼黑,森爵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繼續說:「至於我爸,他還沒有我媽厲害呢,我媽一隻手能把他從家裡扔到對面窗戶上去。」
森爵睜大了眼:「還可以這樣?」
歐少尉得意的炫耀:「嗯哼,當年我可是被我媽媽扔大的!」當年歐少尉的老媽可是一屆悍婦,身體輕盈卻力大無比,還是格鬥的高手,愣是把歐少尉的壯士老爹收拾的服服帖帖,歐少尉的父親最喜歡她媽媽的按摩手法,那是整顆星球乃至整個聯邦最有勁道的!
「好了。」歐少尉一屁|股坐在森爵身邊,點開投影,說:「落日之前的某段歷史,看看我讀書時代的傾慕的男神吧!」
整個暗室轟轟作響,周圍溫度驟降,眼前蒼茫一片,爵爺只覺得自己被移動到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腳下是厚厚的藍冰,不遠處,一個褐發男人站在高高的冰凌山丘上,一手握著長刀,低頭看著凹谷。
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是這次視屏的錄製者發出的,他平鋪直敘的說著旁白:「三月二十七日,貝森小隊到達未名星第七天,當前坐標:x551,y:-344,估測正值冰河期,周圍無熱感應,無植物生命跡象,任務繼續。」
鏡頭一轉,另一個男人站在平地上,與眾不同的是他穿著一雙休閑絨毛靴,握著一把大口徑激光手炮,黑髮在風中肆意張狂,他的口鼻上覆蓋著網狀呼吸器,露出的雙眼在極度冰寒中透著一絲紅霧。
「黎洛,有什麼發現嗎?」男人輕鬆的拎著手炮,彷彿那並沒有多少重量,他的眼神帶著一股趣意,跟在踏青一般愜意。只見他身姿瀟洒的走到高地,同被稱為黎洛的男人並排,「我也看看。」
黎洛轉過頭,臉上同樣覆蓋著呼吸器,蹙眉提醒他:「阿森,小心點。」
被叫做阿森的男人懶洋洋的看了一會兒低洼,沒趣的說:「我就說我們幾個抽到了最輕鬆的任務,未名星有什麼好探查的,99%全是冰,就算有生命也被凍壞了。」
黎洛在原地無聲的站了一會兒,突然眯起眼睛提醒:「大家小心!」
畫面一陣顫動,低洼中竟然破冰而出一隻機甲,橙黃髮亮的眼珠,怪異突出耳朵,肩背有一對合金羽翼,頸上繞著一條窄窄的藍條,機甲停在半空,瞬間揮動手臂往兩人站的地方撲去,尖利的五爪挫在冰凌上,揚起一片雪花。
阿森腳步一滑,趕忙往後退兩步定住身形,只見他拍拍衣袖,似笑非笑的說:「十字軍機甲,害得我差點出糗。」
「這裡居然有十字軍!」旁白君大吼,「快呀,開槍啊,啊啊啊啊,為了塔瑪星,乾死他們!」說著,一陣火光噼噼啪啪從視角射出,旁白君亮出了一隻槍管,朝著機甲開火,子彈全敲在它堅硬的外殼上。
「沒用的,你小心掃到我們!」黎洛扯著阿森的衣服退了幾步,擋在他身前,從兜中掏出幾顆雷彈。
這邊,阿森早就用手臂作為支點,架好手炮,他狂放的說:「黎洛讓開,讓這土了吧唧的矮墩吃我一炮!」黎洛並未回頭,聞聲立刻做出下蹲姿勢,大炮彈從他頭頂擦過,卡在機甲豎起的耳朵中,留下一條白霧。
「正中靶心!」阿森滿意的大喊,坐在地上從冰凌上滑了下去,黎洛改半蹲為前撲,到達地面後接幾個側翻,兩人同時選擇在一座小冰山後掩住身形。
旁白君則趴在地上滾走,畫面瞬間天旋地轉,最後定格在藍天,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個暗室震動起來。好一會兒,畫面才轉動到地面,漫天火光,藍冰被炸出一片小小的水窪,剛才偷襲的機甲被摧毀成殘片,黎洛和阿森靠坐在冰山之後相視而笑。
後來,旁白君將核彈戳在炸出的水窪之中,他終於露出帶著一嘴鬍子的臉,握著彈身沖著鏡頭說:「未名星居然有十字軍機甲,根據最高指示,咱們要用核彈解決。」黎洛面無表情的調節時間,阿森卻斜眼瞄著彈頭,好像對這件事特別反感。
旁白君最後說了一句:「任務第七天,地點未名星,GAMEOVER。」
視屏結束,暗室突然亮了起來,森爵坐在原地轉頭看著身邊的歐少尉,肯定的說:「阿森……是我。」
歐少尉打了一個響指,神采飛揚的說:「嗯哼,爵爺沒想到吧,當年的你是那麼年輕活潑,跟現在一點也不同。當然,那時候你剛成年,性子脫跳點也是正常的,反觀我男神,他和你一個年紀,是多麼成熟睿智帥氣,英明神武反應迅速!」
森爵有些不服氣:「可機甲是我炸的。」
歐少尉閃著花痴的淚光:「黎洛將軍輕輕一蹲就躲過了你的大炮,他才是運籌帷幄的指揮者。爵爺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你們這些珍貴的視頻為我們留下了多少發花痴強配對的可能!」
配對?花痴?森爵玩弄著袖口,露出別有用心的微笑:「原來你看視頻是為了配對,要是我把這事情告訴霍德希汶……說他的首席軍醫對著一段幾百年前的視頻意|淫,其中一個還是我,你說他會是什麼想法?」
歐少尉愣了一會兒,整個梳高的髮辮嚇得差點炸毛,她不顧形象的拉著森爵的手哇哇求饒:「爵爺,我就這麼一丁點兒少女心,也不過分,你行行好放過我。」
森爵微笑的站起來,「確實不過分。」他恍惚記起,兩個人家房子挨得非常近,自己只要在窗戶外喊一聲,不一會兒就會在對面大門前看到穿著整齊校服,規規矩矩背著書包的黎洛。而自己,總是忘記扣上最後一顆衣扣,兩片襯衣衣擺隨著跑動向側飛舞,還有他的書包,永遠是歪歪扭扭掛在肩上。
「爵爺,又記起了什麼嗎?」歐少尉握著兩個拳頭,緊張的盯著他,一臉期盼的說:「黎洛將軍的視頻不多,如果你還記得,不妨多同我講一講。」
森爵看了看歐少尉的臉,少見的紅臉蛋,異樣的少女,比起朝涅耐豎中指的那個她柔美了不知多少倍,森爵沖她讚賞的點點頭:「可以,歐少尉,你這樣很女人。」
入夜,森爵一人躺在大床上,霍德希汶今晚不在,他有了一些個人時間沉澱一下。森爵將頭上那頂歐少尉硬塞的可笑帽子取了下來,扔在枕頭邊。抱著手臂看著對面一扇敞開的窗戶,腿邊放著歐少尉給他的資料。
原來他和黎洛從少年之時結識,成為好友,一起進入軍校,一起畢業,一同圍剿十字軍一起快速升遷。森爵拍了拍腦袋,將所有事情串聯起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對今天的恢復很是滿意。
另外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是寶寶能聽見胎心了。歐少尉將升級版小銀盤為寶寶換上,然後告訴森爵這個好消息。升級版小銀盤上有一個按鈕,一旦按下會打出綠色激光,可印在任何物體上,咚嗒咚嗒咚嗒……漂亮的心電圖顯示出它的節率,伴隨著比成年人快很多、活潑有力的心跳。
森爵打了個哈欠,關掉檯燈,打算睡了。
夜裡的冷風從窗外灌入,高空的氣溫又比海平面下降許多,森爵躺在被子里總覺得有些涼,便起身打算關窗戶。森爵穿著拖鞋走了兩步,只見窗邊陽台上有個一動不動的人影。
森爵想也沒想就說:「霍德希汶?」
「爵爺。」那人隔著一段距離喊著,說完行了個大禮。
森爵一聽這陌生嗓音就知道他認錯了人,難道最近流行這種來訪方式么?森爵突然覺得自己該帶上那種激光手炮保護自己。他朝大門退了幾步,警惕的問:「誰?」
那人跪在原地說:「爵爺,我是你的手下戊己。」
誰??森爵站在原地,視線低垂小心防備著對方,又說:「你來幹嘛?」
那人回答到:「爵爺,你說讓我在你生產之後主動找你。本以為要等三年,我在新聞中看見了你的消息,知道你提前剖腹生了一顆全血蛋,我便來了。來之前我給你發了信息,爵爺……你不會沒收到吧。」
什麼信息,他印象全無。森爵沉默了兩秒,將燈扭開,透過床幔看那人,他穿著黑衣,依舊半跪在原地,模樣看不清楚。森爵不知道是否該叫人來保護,這人的來意並不明朗,他還沒傻到大大方方接納陌生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