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帝國往事
全血在成年之前會經曆數次變身,他們需要在每一次訓練中學會自控。全血變身後體型龐大,毀滅力及食量驚人,他們有獨立的訓練場地,在上面渡過每一次變身——這個過程被成為登島。
帝國數座海島特地為全血隔離出來,上面放逐著為他們量身定做的敵人,島上幾乎沒有吃的,他們必須在孤立無援的環境中捕捉對手,因為沒有遮風避雨的港灣,他們不得不露宿荒郊野外。
由於全血和半血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很少有半血會去這幾座孤立的訓練島。如果有半血人意外上島,極可能被誤傷丟掉性命,僥倖不死,也會嚇出一身毛病。
霍德希汶再一次面臨登島,森爵作為陪同,他對即將面臨的局面並沒有過多自覺,他殷切的為霍德希汶收拾用物,明明是太子,上趕著關心他的人應該很多,不知為什麼霍德希汶總給他留下一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印象,大概是皇帝皇后太忙了?沒時間照顧他。
「保溫水壺,大毛巾,手電筒,帳篷需要嗎?」森爵盤出一個大包袱,叉著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還差什麼東西,我沒經驗。」
霍德希汶雙腿跨坐在椅子上,下巴貼在椅背上看森爵忙進忙出,搖頭道:「隨意吧,我也不清楚。」其實那些東西並沒有用處,可他就是喜歡看森爵為他忙碌的樣子。
森爵抽空瞪了他一眼,無奈的攤開手:「你之前總登過島吧,去的時候帶什麼,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一套乾淨的衣服方便換洗。」一直聆聽的霍德希汶說到。
「還有呢?」森爵不置可否的揚揚眉,就這麼簡單?
霍德希汶偏著頭,斟酌著說:「其實島上物種很多,隨便拍死幾個就足夠吃飽,只是你……我反而有些擔心。」
森爵自嘲的說:「是啊,我也擔心你會不會不小心把我拍了。」
霍德希汶立即皺起眉:「也許……有這個可能,要不你還是別去了,我自己可以的。」
「瞎擔心。」森爵從衣櫃里拿出幾套趕緊衣服,望著窗外,「要塞的天氣和海上不同,也不知道會不會下暴雨,我再問問管家還要準備什麼。」
霍德希汶伸出手打算阻止他,森爵已經快步走遠了,其實……變身也只是一天而已,老師太謹慎了。不過,也挺好的,霍德希汶搖著椅子安慰的想,他總算不再和自己置氣了。
過了一會兒森爵又抱著一些東西回來,一股腦的扔在床上,將物品一件件的展示給他看:「雨衣雨鞋,我穿的,營養液,我喝的,防水手套,天知道拿來幹嘛。還有最重要的……火機。」
霍德希汶沖他比了個大拇指,森爵將東西裝好,累癱在床上,霍德希汶看著他四肢長癱的模樣裂開嘴。
「突然覺得我上輩子欠了你的債。」森爵癱在床上默念,孽緣,這真是孽緣吶,萍水相逢他還沒對誰這麼上心過,連黎洛都沒有……說到黎洛,森爵突然坐起來,「佩茲是誰家的,和黎洛有關係嗎。」
霍德希汶聽他說過黎洛,也覺得很遺憾,對於佩茲他的感覺有些微妙,便閉嘴不談。
森爵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伸腿蹬了蹬他的椅背:「問你呢。」
霍德希汶揚起下巴:「我哪知道。」森爵喔了一聲,縮回床上,怎麼舒服怎麼躺,霍德希汶則是挺著背坐在那兒。
「你不累嗎,一直坐那兒。」森爵伸手抓了抓小腿,有些發癢。
霍德希汶有些疑惑的說:「老師你這形象,和在外面時不太相符。」
「嗯。」森爵乾脆做起來盤著腿,「你說的沒錯,在外人面前必須得維持好形象,這是對他人的尊重。」
「你不拿我當外人?」霍德希汶小心翼翼的問。
「你是我祖宗。」森爵說到,在他最孤寂無助的時候遇上這個特別的小糰子,他順其自然就成為自己最親的人,森爵又加上一句:「是你運氣好,明白嗎小子。」
霍德希汶連忙答應,這可是「大名鼎鼎」的森爵,平日都不愛理人,是他走運了。
「喲,不擺撲克臉了?」森爵看他開心的模樣調侃著,霍德希汶馬上正色。
森爵看他迅速變臉嘖了一聲。
霍德希汶再次登島,他多了一點經驗,更多了不少底氣,畢竟有人守在他身後了。兩人在海岸停好飛行器,霍德希汶像個成年人似的反覆對森爵交待:「老師,我變身之後不知會出現狀況,如果我認不得人,你一定要丟下我逃平跑。」
森爵平靜的說:「你放心,我肯定扔下你不管。」
「……」霍德希汶沒想到森爵答應的這麼痛快,心中頓時有點不是滋味,「你還真走?」
森爵無奈的答:「你不是說危險嗎?」
霍德希汶沉默一秒,鬱悶的說:「可你是個將軍,將軍會臨陣脫逃嗎?」
森爵簡直想一掌劈開霍德希汶的腦袋,看看這小子的腦迴路究竟是怎樣的,讓走的是他,不讓走也是他,森爵一股腦將背包扔給他:「懶得跟你糾結,奇怪的小孩。」
霍德希汶追在他身後,兩人踩著島上濕潤的泥土,他不甚愉快的接嘴:「我很快就會成年的。」
「嗯哼,找個合適地方你扎帳篷,你點火。」森爵頭也不回走在前面,發號施令。
從兩人踏上這片土地,森爵心中沒來由燃起一股煩躁,當然這和霍德希汶無關。他想起了從前,一隊人馬出行掃蕩的場面,如今,那行人只剩他一個。過去,是他唯恐觸碰的疼痛,他總是提心弔膽的迴避著。
霍德希汶看他突然不說話了,只能沉默的跟在他身後。兩人在崖邊找到一片平整的空地,森爵岔著腿坐在一個臨時削開的樹樁上,自己和黎洛出任務的畫面不停浮現在眼前,他掏了掏褲兜,叼著煙指使霍德希汶。
霍德希汶扎牢帳篷四腳,忍無可忍的轉過頭,看著吞雲吐霧的森爵說:「老師,你怎麼抽煙。」
森爵躲在吐出的煙圈后,避重就輕的嗯了一聲。
「帝國禁煙。」霍德希汶將森爵準備的用物一股腦倒進帳篷中。
「哦。」
「……」霍德希汶轉身看著他,彷彿他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似的,森爵無所謂的揮了揮手:「好了,這是你們全血的海島,我平時夠藏著掖著了,現在沒別人,你就當沒看見吧。」
「……」霍德希汶沒說話,目光依然如炬。
森爵被盯得頭皮發麻,一把將煙頭摁在泥地里,「你又贏了。」他抬頭望天,有些憂慮的說:「空氣很悶,會下雨。」
「你只用在帳篷里等著我就好了。」霍德希汶坐在他身邊說到。
「嗯?」森爵沒明白他的意思。
霍德希汶好一會兒沒說話,森爵看著他尚不算寬闊的肩膀,問到:「怎麼?」
霍德希汶漠然的說:「其實我一個人來也沒關係,只是拼盡全力之後回過神,自始至終只剩我一個,有種不知道為了誰的錯覺。」
森爵食指和中指癢難耐的搓了搓,以前染上了煙癮,他時不時會想念那種味道。他最後還是沒有再次抽出煙盒,僅僅苦笑著說:「人都是孤獨的,霍德希汶,不要總想著為了誰,這一切是為了你自己,沒人能保證能一輩子陪著誰。」
霍德希汶盯著森爵,他太明白自己的身份,從小到大,他對自己要求嚴格,勤奮刻苦,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他和森爵相遇的契機,除了那一個年少無知愛上的漂亮盒子,真正的緣分其實是森爵的將軍身份,這是他一切興趣的源頭——因為他敬佩有能力的人。
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森爵會做他一輩子的老師,跟在他身邊。只不過,只不過……怪時間,怪自己尚不夠成熟,在這個陪伴他長大的人身上放了太多寄託。
森爵的話像一記重鎚敲打著他,他微微彎下背脊,僵硬的轉過身,淡淡的說:「我知道了。」
森爵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懊悔的抱住腦袋,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已經極力不在霍德希汶面前表現出深埋在心底的頹廢,一段他根本不願提起的過往幾乎摧毀了他,要忍受時時刻刻戳心掏肺的自責,平日還要裝出隨意無畏的狀態,其實他只是個一無所有的廢物。
哎,是他不該隨意發泄情緒,無能之人才不能自控,他已經是個廢物了,還要變成情緒的奴隸嗎?
霍德希汶捏了捏拳頭,背對著他脫下外套:「老師,晚上風大,你多蓋點被子,我早點回來。」
「我等你。」森爵心疼不已,他發誓再也不把情緒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
「嗯。」霍德希汶背影一停,帶著鼻音答了他一句。
霍德希汶走後,森爵在帳篷中點起小燈,天色暗了,海島上果然下起了雨,斜風密雨拍打著他的小小帳篷,森爵雙手作枕平躺在裡面,想著霍德希汶說過的話,強者眼中只有彼此,這意味他這個半血根本不會入他們眼,會受傷,也是好奇作死湊到戰場中央罷了。
如果等會出去躲在安全地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