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番外·大年夜

?番外·大年夜

在很多年之前，那時候虞流光還是個十七歲的小屁孩，自力更生已三年，做著的事情是和幾個朋友一起湊辦一個網路公司，同時還要伺候一個中二病早期和疑似孤僻的十四歲小孩，顧刻。

虞流光忙完一天，突然想起今天是大年夜，按照習俗該吃餃子過春節啊。而他一個人糙慣了，都忘了這個節日了。但是今年不一樣啊，今年家裡還有個小朋友啊，想起家裡冷冰冰又特別敏感的小刻，他就覺得自己簡直不可饒恕，如果小刻因為這個事情還東想西想的該怎麼辦？

顧刻在他家住了差不多有一年了，但是他和小刻的關係還是沒有緩和回來，自從他偽造遺書收養了顧刻之外，這個從小特別崇拜喜歡他的小孩就像是看大尾巴狼一樣盯著他，怕他分分鐘就把自己給賣了。不過這也不怪小刻敏感，主要是因為顧父顧母死了之後，那些『慕名而來』的『親戚朋友』那窮凶極惡，餓狼撲食的樣子太嚇人了。

不說顧刻被嚇成了孤僻少年，就算是他也嚇得夠嗆，這麼一對比舅舅不親姥姥不愛的他都可以算是更幸運一點了。他怕小刻多想，不顧下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就直奔菜市場。但是作為年三十，大家都回家過年去了，他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收穫。

最後還是二十四小時超市救了他，雖然是速凍餃子，但是好歹是餃子沒錯，再買點蝦餃牛丸什麼的，還有小刻喜歡的金針菇豆乾豌豆芽，也算是一頓豐盛的飯菜。帶著一堆食材和火鍋底料，他算著煮火鍋和看春晚的時間，恩差不多。

「我回來啦。」虞流光拎著大包食材，看向默默看電視的少年，對方聽到聲音短短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對他晚上竟然不是訂外賣而是準備煮飯吃施與了一個驚訝的眼神，馬上回過頭繼續看電視了。

55555,小刻你這麼冷漠可不好交朋友。虞流光覺得自己的心瓦涼瓦涼的，雖然知道小刻對他還是冷淡的態度，但是攻略了這麼久了還是得不到一個笑臉，再想起小正太以前那軟糯的『光哥好厲害』，覺得自己的心日常被刺穿一次。

「買這麼多東西，吃得完嗎？」大概是看到虞流光的表情實在是低落，就像是很多年前自家曾經養過的一隻大狼狗，因為城市打狗必須把他送到鄉下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顧刻終於憋了好久說出這麼兩句話。「還有你的經濟情況，適合買這麼多？」

虞流光嘴角抽搐，他雖然自力更生但是平時賺的也不少啊，都不知道為什麼小刻會形成這種觀念，大概是看到他平時吃了快餐吃泡麵？天地良心！要知道他就在和小刻同居的最初幾天吃了泡麵，而且顧忌小正太的發育問題給他吃的都是……快餐！

_(:3」∠)_至少比泡麵好，如果他自己下廚的話，那才是虐待兒童呢。虞流光蛋疼的解釋：「小刻啊，這個真的不是我窮……相信我你光哥你賺的錢養的起自己和你哦。至於買這麼多東西，今天是大年夜啊，作為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大年夜，我覺得我們應該多買點東西慶祝一下？」

顧刻聽到大年夜這一個微微一愣，然後臉色馬上淡了下來，不再說話了。虞流光突然想起伯父伯母就是在去年春節之後帶顧刻回去祭祖的時候出的車禍，而那個時候距離春節結束也沒有幾天。他不知道該對小刻說些什麼，很多話梗在胸口說不出來，留下的只有心疼。

「我去做飯，不過今年只有速凍餃子。餃子皮和餡沒有買到。」虞流光摸摸鼻子，轉身走到廚房。而顧刻卻突然開口：「你當初，為什麼要想著收養我呢？明明根本就沒有遺書這件事情。」而且對方明明根本沒有成年，自己的生活都顧不上，幹嘛要照顧自己這個拖油瓶？

「……如果伯父伯母可以選擇的話，他們肯定願意把你託付給我而不是那些人吧。」虞流光說道『那些人』就不再說了，畢竟間不疏親，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和顧刻的關係還沒有那些『叔叔伯伯』親近。「而且當年我爺爺老了，辦喪事的時候還是伯父伯母借給了我錢，才讓我爺爺可以入土為安。這個恩情我會一輩子都記得的。」

「哦。」顧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將近一年的時候都是虞流光在努力緩和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而他卻是冷漠的拒絕著對方的親近，他也知道自己的不對，但是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朝對方走近一步。

虞流光看著突然冷下來的氣氛嘆了一口氣，今天都還算是好的，平時和顧刻的交際少的可憐，就算是同住一個屋檐下他們一天也說不了十句話，今天都算是好的了。他取出昨天晚上就熬好成凍的湯膏，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一種菜。

這湯膏是用豬骨配合扇貝、蝦仁、火腿、瑤柱配合少量姜蔥料酒熬制出來的。前一天都要大火燉、小火煨，熬上五六個小時，還要用紗布過濾去油，這麼吊出來的湯清澈如水，鮮香無比，就算是燙在白菜上沒有一點油星，都可以給人一種鮮美至極的感覺。用著高湯做火鍋湯底，十分美味。

顧刻聞著這股香味，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饞了，他剋制住自己想要往那邊瞄的目光，但是嘴巴卻不爭氣的分泌口水。每次這種香味都會勾的他心動不已，但是他卻從沒有表示，每次看著對方吃速食里還加著這麼好的湯，他吃酒店的營養餐卻想著對面的湯，他就覺得自己很丟人。

今年吃火鍋，也許他可以大大的喝上一口這湯？顧刻默默的對今晚上的菜有了一點期待，連他每天必看的春秋講壇都勾不回他的心了。

叮咚~突然門鈴響了一聲，顧刻和虞流光一起疑惑的看著門口，今天大年夜怎麼還會有人來敲門？

顧刻穿上拖鞋開門，結果剛剛打開門就被人撲了個滿懷：「顧刻啊！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快來讓叔叔看看你！」

「誒小顧，你看你叔叔來了都不叫人，是不是在虞小子屋頭住了這麼久，學會他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了。」耳邊傳來一個中年婦女尖銳恬躁的聲音，顧刻微微掙扎，想要掙脫那個把他死死卡住的擁抱，反駁那個女人的聲音。光哥……虞流光就算是又懶又邋遢，但也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

在廚房裡的虞流光聽到了動靜馬上就沖了出來，看見了一個黑瘦的中年男人死死的環抱住小刻在『訴說衷情』，旁邊還有社區里那個外號叫『白大嘴』的中年婦女在那裡煽風點火，感覺自己的神經瞬間爆炸了。他一個箭步衝上去，狠狠一下把那個中年男人推翻，把小刻從對方手裡逮出來。

虞流光感覺到小刻在過來的第一瞬間就抱住了他，身體還在微微的發抖，知道對方是想起車禍之後那些『親戚朋友』像是餓鬼一樣恨不得吞了他家遺產的樣子，手掌輕輕地拍了一下顧刻的肩膀：「你是什麼人？人販子嗎？沒想到白大嬸開始也開始做這種事情了，大年夜的搶孩子？」

「誒你這個小流氓，還敢這麼誣陷我。告訴你，這是顧刻家上過族譜的親叔叔，企業裡面的大領導，現在來接人家孩子回家的，免得被你這個流氓黑了顧刻父母的房子財產。趕緊把老顧他們的房產證證劵這些都拿出來，可別黑了人家的遺產。」這位白大嬸是社區里的一個大媽，平時以炫耀自己那個三本學校出來混國企高不成低不就的loe兒子和嘴碎出名，不只是年輕人就是同為大媽都嫌棄她。

「小刻啊，我是你堂叔啊。你看看我和你爸爸像不像？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啊。」黑瘦男人也真是說的出口，他提起門口的一箱特侖蘇往旁邊一丟，就要上前搶顧刻。「是叔叔的錯，叔叔這麼久了才來接你，實在是事情太多我忙不過身。讓你受苦了哈。」

虞流光怎麼可能讓這種人再次接近顧刻，直接展臂一擋，纖長但是強健的手臂就把這個男人擋了一個踉蹌。「忙了將近一年的叔叔？真是好笑。我家小孩不會跟你這個叔叔走的，你再這麼來我可打電話報警了。」虞流光這話說的毫不留情，把這個叔叔的臉憋的通紅，看起來就像是燒紅的碳一樣。

正主被梗了個狗血淋頭，白大嘴這幫腔的就不樂意了，但是看著已經初具青年輪廓，擁有了和成年人差不多的力氣的虞流光，她還是慫的不敢使出以前的撒潑手段，而是開口諷刺：「你這流氓就知道動手，高中都沒上完的小混混，哪天把你抓進去了你就知道好壞了！這顧先生好心好意來接顧刻走，你一個騙子就該乖乖的放顧刻跟著他本家叔叔。你當我不知道，顧家夫妻是橫死了的，怎麼可能給你留遺囑……」

她這嘴實在是太毒，虞流光看著『橫死』兩個字從白大嘴嘴裡噴出來的時候，顧刻的臉色變得慘白無比，心頭直接一股無名火亂燒，直接從旁邊抽出一把切水果的刀子，就插到了白大嘴的腳邊。

白大嘴就聽到一刀子□□這實木地板兩三厘米，就卡在她左腳腕子旁邊，嚇得她哆嗦：「殺人了！流氓殺人了啊！」

「閉上你的臭嘴！」虞流光冷冰冰的看著她，這個老女人一直以他那個混出了大學的兒子為榮，整天就拿著很多沒上大學的人來踩，虞流光在父母婚變、爺爺去世之前一直都是市重點的前三名，把她那個廢物兒子踩到泥里了，所以到了虞流光輟學自力更生之後，她就把他當混社會的流氓來踩。

既然她把人當混混，那他就混混給她看看：「你在插嘴試試，你那個寶貝兒子就在m公司上班，走夜路的時候小心點不要被人套了麻袋打。」虞流光的聲音太冷漠，直接就把這女人嚇噤聲了。但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她竟然又反駁了一句：「人家顧刻的正經叔叔來了，沒出五服的親戚，就算是你又那個什麼遺囑能趕得上親戚的作用大？真鬧起來你沒有好果子吃。」

「小刻啊，跟堂叔回家。」中年男人擠出一個笑容，滿臉的褶子都堆眼皮、眉毛、額頭上，看起來特別的嚇人，「堂叔家裡有大飛機，有坦克，還有和你差不多大的堂弟，你可以和你堂弟玩，多舒服啊。」

「我已經十四歲了，你們這些騙奶娃娃的手段就不要用出來了。」顧刻突然發聲，面對這場可笑的鬧劇，他明顯是站在虞流光這邊的，「白大媽，我記得你的兒子是在m企業工作？可不要走我堂叔的路線啊，你不知道他其實在一年之前就因為挪用公款被抓住了？雖然補齊了欠款又疏通疏通了別人，但是他其實很多年前都不是處長了。」

顧刻的聲音稚嫩而柔軟，帶著還沒有變聲的綿軟，說出來的話對虞流光來說就像是春風拂面。但是對挑事二人來說就像是嚴冬一樣寒冷了。白大嘴看向黑臉，但是看著對方尷尬又瑟縮的樣子，心裡知道了八成，馬上像是瘋婆子一樣開罵，但是看了看腳邊的刀子抖了一下，瞪了一眼男人轉身就走。

「那個……小刻啊。」沒了白大嘴開道，男人就只能親自來了，「你不記得了嗎？我二堂叔。你爸媽那個事我沒來得及趕回來，現在手上忙鬆了，所以來接你回家。」

他瞄了一眼虞流光：「我們顧家的孩子，怎麼可以住別人家呢？還不跟叔叔過來，把你爸媽的房產證證券也帶上，免得被黑心的人坑了。」

虞流光心裡咯噔，知道這是正題，雖然他手裡有偽裝的遺囑，而且顧刻也願意配合他的偽裝，但是從顧刻這一年對他的冷淡抗拒，就可以看出小刻對他的舉動也是有懷疑的，害怕他也是圖謀他家房子財產的人。

如果小刻真的不相信他，虞流光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或許會心累的讓小刻回自己家住，自己做個熱心的鄰居就好，但是就算是這麼他也不會讓眼前這個明顯就心術不正的男人帶走小刻。

「帶上房產證、證券？難道是被你坑嗎？」顧刻看著眼前的男人，硬生生用可愛的面容做出了一個鄙視的表情：「二堂叔你還記得你一年半痛哭流涕來我家借錢嗎？挪用公款去做傳銷，虧你還是個『領導』，當時你給我父母說的是半年內還清，但是我可沒有受到錢。」

黑臉男人的表情瞬間變得獃滯，他沒有想到顧刻竟然知道他當初借的錢，他其實本來只是打算賴掉顧刻父母的欠款的，但是最近手裡更加緊了，他就打起了顧刻的主意，卻沒想到顧刻年紀小但是記性一點都不小，吞錢做不到反而把以前的欠賬抓出來了。

「那張借條還在我手上，如果你今天安靜的走而且不再來，我就不會用那張借條。不然等著我起訴你吧。」顧刻的話在黑臉耳朵里就像是四九寒風刮過，「而且我願意相信虞流光這個人，如果我父母還在的話也肯定會選擇把我託付給他，我的錢是不是會被吞，不是你這個傢伙可以管的！」

看著黑臉男落荒而逃的樣子，顧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轉身看向虞流光，發現對方臉上寫滿了感動，眼睛里似乎還有著亮晶晶的東西。

顧刻瞬間閃出去三米遠，聲音十分的低沉：「你看我幹嘛，還不去弄菜！你的湯都要熬幹了！」

看著顧刻微微紅的耳朵，虞流光得意的哼起了不知名的歌曲。現在他終於確定了，雖然最開始小刻可能是害怕懷疑他，但是到後來多半是因為傲嬌轉不過來了，不願意先低頭，所以直接這麼冷淡了一年，所以說中二病的年齡真是太彆扭了。

虞流光帶著愉悅的心情調好了火鍋底料，端鍋上桌看春晚，而顧刻則是把自己默默心儀很久的湯狠狠地盛了大碗，就著沒有什麼營養的速食水餃和各種肉丸火腿腸吃了起來。虞流光偷偷塞給了顧刻一個688的紅包來示意自己不是養不起兩個人的傢伙，而是一個有著穩定工資和發展前途的社會青年，而竟然反手得到了顧刻三百塊錢的紅包！

「我知道你沒有成年，光……光哥。」看著顧刻這微微抿嘴羞澀的表情，還有這明顯是事先準備好的紅包，虞流光感覺心底更加暖和了，他直接伸出大手揉亂顧刻的頭髮，看著對方瞬間變了臉色，耳邊是春晚里那一句詼諧的「我想死你們啦」，突然覺得現在的生活還是蠻幸福的。

「希望以後的每一年，我們都可以這麼吃一頓好的，每一年都平安幸福，快樂順遂。」虞流光把掙扎的顧刻往自己懷裡一帶，徹底和對方玩鬧上了。

在窗外，有煙花爆炸，綻放出一剎那的絢麗，下面是萬家燈火通明，守歲的燈光將會照亮跨年的夜晚，給還在已經歸家或還在路上的人送上一絲溫暖。

現世安穩，幸福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