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歷經生死別離
初春的雨水特別多,已經連下了一個星期還未停。裴森沒怎麼出門,埋頭整理著手扎。
最近新聞有關於他的一些負面報道,畢竟他也算是國內醫學界的名人,出了這樣的事情沒有再添油加醋已經是新聞界的業界良心了。
不過不得不說他的心理素質比我好得多,鎮定自若的似乎什麼也沒有看到聽到。
此時,他放下手中的電腦,走到窗前撩開窗帘看了看外邊的雨,輕嘆了口氣:「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才停?」
我坐在沙發上逗著小洋洋,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心事。
「裴森,你怎麼了?」
他回頭緊蹙著眉頭,想了想,失笑:「沒什麼,最近如果有什麼陌生的電話打進家裡來,你不要接,也不要聽信對方的話。畢竟現在的騙子實在太多了。」
「哦……」他不會無緣無故的說這些話,難道是田憫柔又打電話過來威脅他?
「那個,裴森……」我抿了抿唇,堅難的開了口說:「如果田家父女有辦法能還你的清白,你可千萬不要跟他們硬碰硬,我覺得……」
「這件事情,你還是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
他每次都這樣說,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也幫不了他。
見我沉默不說話,他上前吻了吻我的眉心,眸光溫柔:「你總是想得太多,別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肩上攬,你的肩膀太瘦弱了。等把你養胖一點再說。嗯?」
「我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他還像年少時那樣,輕撫過我的頭髮,說:「我現在反而不太擔心自己的事情。」
我心口一窒:「那……你擔心什麼?」
他看著外邊的雨,眸光幽遠深沉:「前兩天看新聞南方有個地區7.8級地震,想必醫療方面緊缺,又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情況很不樂觀。」
我下意識的拉過了他:「那些事情,關心不到咱們的頭上,我想ZF會自有主張的。」迎著他的視線,我只覺有些心虛,說:「裴森,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只要看著我愛的人,我在乎的親人和朋友能健康快樂,我就不想其他人會怎麼樣。」
他輕應了聲,點了點頭:「這沒什麼不好,凡事都有黑白兩面,沒有絕對。今晚早點休息……」
睡前我接到了林宣的電話,如果不是為了打聽裴森這件案子的情況,我想不會接他的電話。
林宣:「準備睡覺了?」
我說:「裴森的案子有什麼進展了嗎?」
林宣:「你想要什麼進展?你就那麼斷定提煉禁藥非法走私這案子跟裴森沒有關係?他就真的是被冤枉的?」
我憤憤道:「我了解裴森。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你是警察,應該明辨是非。」
林宣冷笑:「我怎麼沒有明辨是非了?我方可是掌握了一系例裴森提煉禁藥非法走私的證據,反倒是你,只憑著一張嘴,說相信他,就這種自信?」
我說:「看來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聊的了,再見。」
準備掛斷電話時,林宣叫住了我:「我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怎麼一聊天就扯到裴森身上?我們之間真的無話可說了?」
我說:「我們之間連朋友都不是,從前是,現在也一樣是。」
林宣暗自嘆了口氣:「何酥,算你狠。」
對於一個並沒有用心去愛過的人,我這才是最好的決擇。不然給他希望卻又讓他失望,才是一種殘忍。
次日,裴森起得很好,給我和孩子們做好了早飯,那天早上他什麼也沒有說,一點預兆都沒有,等我回去之後,他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那封信上只是說他去散心,大約下周五會回來,也就是離開的時間差不多一個星期左右。
我坐立不安的給孫鳴驍打了電話,問裴森去哪兒了。孫鳴驍語氣十分訝然,看著這次不像是在騙人的。
「我不知道啊,他要去哪裡也沒有跟我提過,突然就離開的話……我想是真的只是去散散心而己。」
我想了想說:「他的電話我打不通,你那邊可以嗎?」
孫鳴驍:「說起這個,我中午來打他電話來著,提示關機了。你先別著急,他這麼大個人了,而且向來有主見和自己的想法,以前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過一周時間他就回來了。」
和孫鳴驍掛斷電話,我什麼都沒有問出來。沒有裴森的生活,就像失去了一個重心,做什麼都覺得毫無意義,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吶喊,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當天晚上我收拾了行李,將孩子拜託給了小曼。小曼擔心的看著我說:「最近裴森也真是夠倒霉的,心情不好也很正常,可是中國這麼大,你要去哪裡找他?他要有心躲你,該得多難啊。」
直覺告訴我,他大概是去救災了,並沒有故意要躲起來,也許是怕我擔心。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在哪裡,我就去那裡找一找,如果找不到他,就會回來的。」
小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現在這雨水天的,小心容易感冒,最好帶著一兩盒感冒藥去,以備應急之需。」
我看著小曼,心頭暖暖的:「我知道,會的。就是孩子們辛苦你了。」
小曼失笑:「什麼辛不辛苦的,這不還有保姆一起幫忙照看著嗎?其實我也不需要幫什麼忙,總之你快去快回,早點找到你家的大美男。」
當天我訂了機票,趕到了災區。災區雖然天天新聞上有報到,可真的自己的雙眼看到,感受卻完全不一樣。建設好的家園一夜傾塌,看著一片墟廢,心痛得早已麻痹了。
他們搭著暫時的帳篷扎駐在安全區,每天有運輸物資的車子將水糧和生活必須品送過來。
我在這裡呆了一整天,在臨時的醫療區打聽了一下,沒有打聽到有關於裴森的零星半點。
我和來這裡救災的志願者住在一起,幫他們發發物資安撫失去親人的傷患,第一晚可能是不適應。閉上眼滿腦海都是這裡的狼藉與受傷的人們。
甘脆從床上爬起,走出了臨時的帳篷。雨終於小了些,希望明天會晴,希望所有的人都趕快好起來,希望走散的親人都能夠團聚……
不知不覺的也不知走到了哪裡,突然有保安攔下了我:「這位小姐,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猛然回過神來,看著周邊的警界線,疑惑的問:「怎麼了?」
「前面是餘震區,很不安全,還是趕緊回去歇著吧。」
我點了點頭,往回走了兩步,又看了看餘震區那邊,發現竟然還是有人的。又折身返了回來。
「那裡面怎麼還有人?不是很危險的么?」
保安解釋著:「都是救災的消防兵,還有好多人被埋在了裡面,如果搶救及時,興許會有生還者。」
「這樣啊……」我擔憂的看了眼餘震區,我在這邊找不到裴森的身影,他會不會是在餘震區里?
「那個,大哥,我能不能也進去幫忙?」
保安看了我一眼,笑說:「真的很不安全,而且能進去的都是受過一定的專業訓練的人。您有這份心,我代替同胞們很感謝您。」
我沒法,只好回去了。第二天早晨雨停了一小會兒,我和幾個一同救災的朋友去領了面胞和牛奶。
「這雨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啊?再這麼下,情勢只會越來越艱難。」
「就是,你聽說了嗎?昨天餘震區挖出一個生還者。」
「聽說了聽說了,我還聽說進行傷者急救的是一個超帥的男人,我還看到了有人悄悄拍下了他救人的照片呢。」
「真的啊?也給我看看。」
……
我聽到這個,趕忙湊了上去,一時激動什麼也沒顧,奪過了那女孩的手機,當看到裴森熟練搶救傷員的照片時,淚水無法自抑的滾落,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對不起,謝謝……」我把手機還給了女孩,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餘震區。
只見消防兵又抬了一個傷者從裡面走了出來,而隨時指揮急救的那男人,讓我的心臟差點停止了跳動。只能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無法再轉移視線。
直到他轉身要走,我不顧一切的越過了警界線,追上他猛的從身後緊擁過他,這一個擁抱,用盡我身體里所有的氣力,再也不放手了,這輩子。
「酥酥!你怎麼來了?」他一臉驚訝的看著我,又看了看身後的災區,一把拉過我的手走了出去。
「離開這裡。這裡不安全。」
我抬眸迎著他擔憂的視線,哽咽問:「那你呢?你知道不安全,可有沒有想過自己?」
「我不一樣,我是醫生。醫生本職就是救死扶傷,這是我的使命。」他失笑:「其實,我真的是在家裡呆得太閑了,想找點有意義的事情做。」
他抬手替我擦過臉上的淚水:「回去吧,為了你和孩子們,我也會保重好自己,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不要。」我緊抓過他的手。鄭重的說道:「你知道嗎?剛才就在找到你的那一瞬間,我便暗暗做了一個決定,我不要再放開你的手,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
「酥酥……」
「我不害怕,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保護好我。」我一半認真,一半用激將法,只希望他不要再趕我回去。
他一臉無奈的看著我:「那……你緊跟著我,別走丟了。」
我緊跟在裴森身後,雖然起的作用不大。但是偶爾給他遞遞東西,跑跑腿什麼的,還是挺中用的。
這幾天裴森跟進災區求援的消防兵廝混得很熟了,所以見到我像條小尾巴跟在裴森身後,不由得開起了玩笑。
「裴醫生,這是你媳婦兒還是你助理啊?」
裴森嘴角含著笑意,說了句:「剪刀。」
我趕緊遞了剪刀給他,給傷患縫好傷口后,他舒了口氣笑說:「這種事情得問酥酥。」
「哎喲,酥酥。叫得這麼親熱。」
「看來不是助理這麼簡單的了,我猜應該是媳婦兒。」
……
他們鬧得我有點兒害羞起來,這麼多人一起鬨,還真讓人有些吃不消。
好在裴森將我攔在身後替我解圍:「行了行了,別鬧了,那邊還有傷者,我們先過去。」
忙了一個下午,裴森打了飯回來,遞到我手中說:「飯有點冷了,將就著吃。等回去后。給你做好吃的。」
我抿了抿唇,說:「是我自己要跟過來的,有冷飯吃就夠了。畢竟這裡是災區,那麼多人都無家可歸了,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抗過來。」
「天災人禍,是我們最無能為力的,人多麼渺小?吃飯吧。」
快吃完的時候裴森突然說:「明天你不用再跟著我後面幫忙了,明天是最後一天在餘震區挖掘救治工作。」
我頓了頓,說:「哪有事情做到一半就撒手的道理?我要跟著你。」
裴森微怔了片刻失笑:「你膽子挺大的,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還能面不改色的。」
其實我哪有不怕,只是……
「因為你在嘛,所以我不覺得有什麼好害怕的。我相信,再嚴重的傷,你也能夠救治。」
裴森認真的盯著我半晌,伸手將我帶入懷中,快速的在我的唇上親了一下:「我可受不了你用這種崇拜的眼神看著我,我會想要把你一口一口的吃掉!」
「那,你來吃吧。」我說認真的,經過這些日子。我覺得我已經能夠全身心的接受眼前這個男人,只有勇敢的踏出這最後一步,我們才會有更突破性的發展可能。
他彈了下我的額頭,疼得我用手趕緊捂住:「你幹嘛呀?」
「像這樣的邀請,別隨隨便便說出口,我會當真。」他那嚴肅的表情,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誰跟你開玩笑,我也是認真的好嗎?」我挑釁的迎著他嚴峻的眼神,寸步不讓。直到讓他開始相信,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那你可記住了。下一次,真的不能喊停,我也真的不會再心軟。這可是你……」
我打斷了他的話:「這可是我自找的,我甘願的!」
他捏了下我的臉笑了笑:「有這個認知很好。」
晚上好不容易停的雨又再次下了起來,晚上裴森接到緊急通知,餘震區陸續挖出生還者。我強硬的跟著裴森趕到現場,其中有受難的是一家人,女人已經死了。
男人在經過半個小時的搶救,也無力回天。活下來的是那個孩子。他們在被困時,用身體將孩子護住。孩子生還已然是個奇迹。
挖掘工作持續進行著,晚十一點左右,再次下起了大雨。
我撐著傘緊隨著裴森的腳步,卻發現撐著的傘根本沒有什麼卵用,最後直接將傘給丟到了一旁。
他忙起來的時候,就把我也丟下了,我笨手笨腳的也擠不進去,只能遠遠的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指揮著跟過來的少數的實習護士……畢竟這裡是危險的餘震區,是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換別人的性命。
看他們冒著大雨冒死搶救傷員,我也不想就這樣閑著,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突然有人喊了聲:「快來,這裡還有被埋的人!」
……
我將傷員扶上了單扛上,一路朝他們挖掘的方向跑了過去,在途中,我似乎聽到了一道虛弱的呼救聲,似乎就在附近。
離我不遠的地方大約是一處倒塌的公寓樓,當時沒有多想,走進去翻找了一陣子,只是水泥木板太沉重,怎麼也翻不動。那道聲音再也沒有聽到了。
是不是忙昏了頭,幻聽呢?
正準備轉身離開時,那道虛弱的聲明音再次隱隱傳進了我的耳朵里。這一次再回頭找,竟被我找到了,是個小女孩,好在她所在的地方四周都被支了起來,只容下一個小小的空間,四周被塌方的廢墟遮住,很不容易被發現。
我上前扒開了一個小洞口,她絕望的眼神含著淚水看著我:「救我……救救我……」
我趕緊起身拿過丟在一旁的水,擰開蓋子探進小洞給她餵了些水,安慰著:「你別害怕,我去叫人來幫你,乖。我一定會回來的!」
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有人在對面沖我嘶喊著:「過來!!快過來!!那邊不安全!」
才剛跑了兩步,我只覺地下一陣晃動,真正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天搖地動,下一秒我摔倒在地上,心裡很害怕……
雨越下越大,迷濛了我的雙眼,朦朧中,我似乎看到一道身影,不顧一切的朝我這邊跑了過來。
「酥酥!!」
「裴森……」我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身,卻突然想到還被埋在廢墟里的小女孩,我想回去救她,可是……
直到他來到我身邊,將我從地上扶起:「我們走!」
我回頭似乎還能看到她絕望的雙眼,透著求生的渴望,我說:「還有人被埋在那裡了,我答應了回去救她。」
「不行,我們不能回去,必須往前走!」裴森扶著我一步步艱難的往前邁進。
我哭著道:「她還是個小女孩,如果我們不去救她,她就埋在那裡再也出不來了。」
「如果我們現在回頭,也有可能再也走不出來了!想想洋洋和威倫,我不想看你被埋在這裡!我們要一起回去!」
我頻頻回頭,直到走出了餘震的地帶,裴森將我交給了小士護,說:「她的腳受傷了。你們包紮一下。」
見他轉身就走,我想追上去,可是被小士護拉著腳又受了傷根本跑不了:「裴森,你要去哪?!」
沒想他攔下了幾個消防兵,說了句:「那邊還埋著一個小女孩,誰和一起進去救她出來?」
我心口一窒,瞪大著眼睛看著他們:「不,不要去!!你不說不能回頭?!你怎麼騙我?裴森……裴……」
我看著裴森與幾個消防兵闖進了那片餘震區,而我的意識漸漸模糊,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後來。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我在夢裡看到裴森被埋在那片墟廢里,我想要去救他,卻最終只能看他被埋入了地底下,再也找不到了。
我哭著從那個噩夢中驚醒,窗外,雨已經停了,和煦的陽光普照著萬物生靈,將心中的黑暗一點點驅散。
這裡是災區臨時病房區,很多傷者都同住在一間病房。我掙扎著從病床上爬起。頭昏昏沉沉的,可是我現在只想見裴森一面,想確定他安不安全。
才剛走出病房,我被小護士給攔了下來:「這位小姐,你生病了腿又受了傷,千萬別亂跑。」
「不行,我要去找裴森!你不要管我!!」他們攔不住我,顧不得腳上的傷我離開了醫療區,走進了救災區,那裡沒有剛來時的混亂。受災區的民眾,同心協力的幫忙著處理著接下來的事情。
是不是狂風暴雨都過去了?終於……終於天晴了,所有的災難都離我們遠去?
可是,裴森去哪了?
「裴森!裴森!!你在哪裡?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人群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我無助徬徨到了極點,好不容易重新握在手中的幸福,難道又要再一次流失?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寧願在那一場災難中,永不醒來。
我像是被抽了魂般,沒有方向的像只無頭蒼蠅:「裴森,裴森,裴森,我找不到你了……」
突然,有人從身後拉過了我的手腕,那熟悉的指尖溫度,讓我心尖狠狠顫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回頭看去,生怕只是一場虛無飄渺的夢境,不小心一碰就會碎。
「裴森?真的是你?你沒事?」
他伸手輕輕拭過我臉上的淚水,將我擁入懷中:「我剛才去找你,聽護士說你自己跑出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嗯……」我緊擁著眼前這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放聲哭了出來。
「你感冒了,腿又受了傷,這次是元氣大傷,得好好休息調養一陣子。」裴森輕嘆了口氣:「別哭了,我在呢。你哭得我心都要化了。」
「你以後別再這樣了,別再丟下我一個人跑去做那種危險的事情!」
「嗯,回去吧。」他打橫抱起我,轉身朝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