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或許此時不該掛記男女之事，但他卻禁不住地想，倘若她沒跑掉，而他真的順應內心的想望，大膽唐突了，姑娘此刻是不是會承歡在他的懷裡？
察覺身後那如影隨形的眼神，沐沁然感到局促，攪動著鍋中熱粥的同時，還不小心把粥溢到了瓦斯爐上。
她有些氣惱，不僅氣他，也氣自己莫名其妙被他給影響了，她將煮好的粥盛入碗里送上桌后，訕訕地說：「皇上請用早餐。」
赫燿眸光落在桌上稀稀疏疏的膳食上頭，不禁抬眉問道：「就這些？」
經他一問，沐沁然才想起眼前的男人可是來自古代的皇帝，平時吃食用度的規格之高，一餐絕不是兩、三盤菜可以打發得了的。
但……她只是一個窮學生呀！
見她一臉無奈地瞅著自己，赫燿緩聲說：「朕平日的早膳用得清淡，但少說也該有數十來碟。」
她咕噥道：「都說我是窮學生了……您已經吃得比我平常吃得還要豐盛了。」
赫燿也明白，淪落至此，吃食用度自然比不上在宮中，但瞧她那微撅起紅唇的模樣甚是可愛，他興起玩笑的心思，故意刁難道：「三碟也太過寒酸。」
沒料到他真的會計較，為了自己的論文，沐沁然敢怒不敢言，卻暗暗在心裡腹誹了他千百來句。
都表明立場了，他還想怎樣？難不成真要她變出數十來碟小菜嗎？
正苦惱之際，她的目光不經意掃到日曆，發現今天竟然是初一，腦中自有意識地浮現了一句廣告詞——
老耶，明呀仔咩呷菜喔！
於是，她那張苦惱的小臉猶如變臉般，立刻換上了張笑臉。「行，小的立刻去給皇上多備幾道菜過來。」沒錢有沒錢的做法，和這來自古代的皇帝大老爺相處，她就是有生在現代的優勢！
她進廚房挖出備糧，連開了幾個罐頭后裝了碟。
赫燿不是存心為難她，但見她只花了幾分鐘便連續端出五、六碟小菜，瞧她的眼神又多了分欣賞。
「皇上，這陣仗總該滿意了吧？」
新奇的事物沖淡了適才的曖昧氛圍，他好奇地問道：「這幾道小菜是如何如此迅速呈上的？」
她得意地嘻嘻笑，也為自己盛了碗粥后，邊吃邊介紹。「這個是大茂黑瓜，黑瓜脆，汁開胃；大茂土豆麵筋、大茂幼筍、黑橋牌黑豬肉肉鬆、同榮番茄鯖魚罐頭、紅鷹紅燒鰻……同樣好吃得不得了，是吃粥必備的小菜。」
赫燿見她先行食用，也未想到讓她嘗膳試毒之事，跟著她筷子所經之處逐一品嘗。
這一嘗可真讓赫燿驚艷，滋味之好，竟與煮得顆顆飽滿、粒粒酥稠的粥品十分搭襯。
滿足的味蕾讓他微蹙的俊朗眉目瞬間舒展開來，他龍心大悅，問道：「這幾位大茂、黑橋、同榮、紅鷹先生是你們這個時代的名廚嗎？」
沐沁然差點沒噗哧笑出聲。「這幾位……算是我們這些窮人家的好朋友。」赫燿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因為食慾大開，也沒再多問，唏哩呼嚕連吃了三碗粥，填飽了空了許久的胃袋。
吃完早餐，沐沁然見還有時間，將碗筷全收進洗碗槽后便迫不及待沖回客廳，拿起他用紅筆寫了批註的論文來看。
她不看還好，一看他筆法剛毅的古文真實地落在自己列印出的論文旁，興奮得無以復加。
據她所知，瀾冥跟清朝一樣有瀾冥自己的文字也習漢字，他這信手捻來的瀾冥古文真跡簡直可以直接送去故宮，拿來印成現在正夯的紙膠帶賣錢啊！
或是交完論文後，直接裱框當骨董？
在她腦中為他的古文批註轉著各種想法時，赫燿不明所以地看著她閃閃發亮的小臉，不解地問道：「朕的批註全是指出你荒謬錯誤、背離事實的指正，你在高興什麼？」
他略帶嘲諷意味的話瞬間將沐沁然那樂得簡直可以飛到外太空的情緒猛地拉回地球，她驚聲問道：「荒謬錯誤、背離事實？這些可是我依據瀾冥留下的史集去彙整的結論，真的差這麼多嗎？」
聞言，赫燿皺緊眉頭，凜聲道：「若真如此，那朕得把那留史的史官拖去斬了！」
又聽到他要砍人腦袋，沐沁然急慌慌的解釋。「不不不，不是留史史官的錯——」
話才說了一半，手機鈴聲卻在這時殺風景的響了起來，見到來電顯示，她哀怨地望著他。「皇上，我必須回學校一趟，您自己待在家，其餘的等我回來再一起討論好嗎？」
「不準。」他還想與她多聊聊關於瀾冥的一切，一起研探殘存的史集里是不是有什麼可以幫助他回去的蛛絲馬跡，若她不在，他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還能做得了什麼事嗎？
聽到他的回答，沐沁然皺苦了張小臉。「皇上，給我一點時間，我忙完馬上就回來。」
「身為女子應該大門不出——」察覺到皇帝大老爺要搬出古代制約女子那套，沐沁然迅速拿起她的大背包，迭聲道：「明白明白！先走了，掰。」訝異居然有女子敢如此敷衍他，赫燿厲聲一喝，還沒機會端出皇帝派頭，便見她已經消失在眼前。
見自己的指令在這裡完全派不上用場，再思及當下所遭遇的一切，他心底滯悶不已……
中午十一點，距離沐沁然出門來到指導教授的辦公室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又十分鐘。
這段期間，她幫忙指導教授準備了國際史學研討會的資料，腦中卻一直想著赫燿的事。
她只教他用浴室的東西，他那麼聰明，應該會懂得應變，讓自己好好洗個澡吧？
若沒辦法洗澡，皇帝大老爺是不是又臭著張臉等她回去？那這段期間他能做什麼？
因為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事，沐沁然最後只能胡亂編了個理由，向指導教授請了假，打算回家去看看。
離開學校，經過便當店時，聞到剛起鍋炸得酥香焦脆的排骨，她猶豫了一下，轉進便當店裡買了兩個便當。
雖然還不到午餐時間，但家裡那隻尊貴無比的大米蟲說不準會嚷著要準時用膳，有備無患總比到時手忙腳亂來得強。
可當她一回到家，看到空無一人的屋子時，她只覺得一股涼意由腳底迅速沖往腦門——
怎麼沒見到赫燿？！
她丟下便當，里裡外外、前前後後找了好幾遍，卻怎麼都沒有看到赫燿的身影。
她回到屋裡，坐在沙發上驚惶地想，難道……從昨夜到今天只是她因為渴望了解瀾冥所產生的幻覺？
想起早上在浴室跌進他懷裡時，感覺到他強壯有力的手臂扶住肩頭的力道，以及他獨特的男人呼息竄入鼻息的親密……
是幻覺嗎？
難道她真的像蘇瑤所說的，病得不輕嗎？
赫燿在沐沁然離開后，獨自坐在沙發上生了一會兒悶氣，沒多久便拿起還擱在桌上那幾本關於瀾冥王朝的史料，心情越發沉重。
初登大位后，他所有制度皆沿用舊典，更是沒半點心思放在關於史官記載和評點前代及當朝歷史之事上頭，而所有與瀾冥王朝相關的出土文獻皆記下他未出事前的事，雖存留不齊，卻與他腦中的記憶相符。
可在他「歿」后，瀾冥王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留下的歷史記載會少得可憐？
身為當事者的他也無法由那一丁點蛛絲馬跡去拼湊出整個史實，他渴望知道得更多，就在這時，他瞧見書後的圖書館館印以及地址，心中有個急切的衝動瞬間成形。
他放下手中的書，走至沐沁然與他劃清界線之處，上樓走進屬於她的空間。
既然知曉有藏書之處，開口問問便能得到他人指點方向，但如果要出門，他的裝扮必須要改變一下。
沐沁然家中沒有男子，且她是個姑娘家，身形與他有極大的差異，不知是否會有可以借他穿的衣物……
他酌量著，摸索著走進她的房間，從衣櫥里找出一件白色上衣，以及一條在腰間縫製了條粗繩的寬褲。
他將兩件衣物放在床榻上，打量了許久，才走向浴室沐浴。
慶幸一樓與二樓的浴室大同小異，沐沁然雖教得不多，但有過今早使用的經驗，還不至於摸索太久。
他沖了個冷水澡，換上找出的衣物，對著銅鏡……不，在現代叫鏡子的東西照了好一會兒。
那件寬鬆的白色上衣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合身，薄薄的衣料讓長年操練的精壯身材表露無遺；抽繩大寬褲的腰身尚可，褲子長度則露出他半截小腿。
接著他又找出一頂形狀有些詭異的帽子，鬆掉髮髻，長長的頭髮正巧可以塞進帽子里。